薛阿姨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大,仿佛是要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周良善还想继续推辞,薛阿姨却已经挥手下了楼。眼见推辞不过,周良善索性冲着她的背影喊:“阿姨,多放酸菜少放肉。”
于是,周良善的年夜饭,一大盘酸菜饺子,吃的那叫一个酸爽过瘾。
那厢,沈树的年夜饭,也是酸菜饺子,却是酸的直掉眼泪儿。
年这就算是过去了,怪事年年有,今年是特别多。一直到正月十五,薛阿姨每天都会准时地上楼问她今天想吃什么,并且是要吃什么就给做什么,亲妈也没有她那么殷勤。
此为一怪,另一怪则是周良善至今都没能和新邻居碰上一面。
看来这新邻居跟以前的旧邻居比,简直就是两极之差。旧邻居两个人赛过一条街,新邻居就好似不是人,神出鬼没。
她倒也不太在意,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的预产期,满打满算三个月不到,是时候给“秘密”囤积衣服了。
这厢周良善欢欢喜喜地出了门,那厢沈树措手不及踢着鞋尾随其后。
走呀逛呀,买完了一家又一家。小孩的衣服个顶个的可爱,周良善爱不释手,根本刹不住车。
正准备付钱给秘密买小袜子的时候,一摸口袋,钱包呢?
怎么,出门碰见了同行?
周良善仔细地思索。也没有呀,走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人靠近过她。
更何况以她曾经号称偷神的身手,能从她口袋里摸走钱包,莫不是来的是偷圣?周良善自嘲地想。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角。
“阿姨,你的钱包。”
从没想过还能失而复得,周良善意外极了,接过钱包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那小孩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周良善呵呵傻笑,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可是才将走出商场,周良善便不这样想了。满大街的人啊,是人挤人,人推人。她郁闷地想:这年不是过完了吗。
想拦个出租车赶紧逃回家,一个路口站了七八十来个人拦车。掂着大包小包的周良善是抢也抢不过,挤也挤不过,只能干瞪着眼睛瞎着急。
没办法,她等。就不信了,她安分守己的站着就等不来车?
还别说,真有一辆红色的出租车直接藐视了周良善前面挥手狂挤的所有人,拐了个弯直接停在了她的脚边。
周良善在众人嫉妒到已经生出了邪恶意味的眼光中,喜得屁颠屁颠地上了车。
周良善坐的是心安理得,等到了地方,她问师傅“多少钱”的时候,那师傅眼神忽明忽暗,明显地做过一系列的心理斗争以后,艰难地说:“嗯……不,不能要钱。”
周良善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她又惊问一遍:“什么?”
那师傅忍了忍快要脱出口的话头,来了句:“今天……我学雷锋。”
谁信呀。
反正周良善是不相信。
她迷迷糊糊不甚清晰的头脑终于分析出了事情的关键。
哎呀,难道是见了“鬼”?还是只很好心的“鬼”。莫不是她的什么亲戚,挂了以后不放心她,偷偷地溜出来看她来了?
在那遥远的大马路上,正奋力拼挤强拦出租车的沈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亲,挨个亲
哈哈,替 我儿子亲的哦
儿子,占了便宜,咱们顶锅盖跑~~~26如此相见
沈树感冒了。
这是昨天“送”走了周良善以后,站在大马路边上给自己拦出租车怎么拦都拦不到,活生生冻了一个多小时的结果。
半夜有点儿发烧,早上便开始了咳嗽。
沈树可怜兮兮地蜷在被窝里,暗自祈祷周良善今天可别又一时兴起的跑上街去。他倒是无所谓,主要怕冻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说孕妇是不能吃药嘛。
或者他不过是在瞎操心,像他这种从小就被人照顾的很好的孩子,虽然也有过留洋自己照顾自己的经历,但与周良善相比自然是弱势许多。相较于他,她务必更懂得照顾自己,也知道怎样做才不会让自己生病。如此这般,沈树做的不如她好。起码……现在是肯定不如她。
他还需要努力学习的东西有很多,学会了才能好好地照顾她们母子,而不是反过来需要人来照顾。朦胧中,沈树很认真地想。
这厢的周良善正在洗菜,隔壁传来好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吓得她将手里的洗菜盆直接扔到了地上。
倒不是那咳嗽声音有多大,而是听起来特别的耳熟。
好多人都会有这种体会,对于你所熟知的人,哪怕是细微的隔着门传来的脚步声,或者是咳咳一下清嗓子的声音,再或者是远远的一个背影,总是能让你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刚刚,隔壁传来的咳嗽声,让周良善陡然想起了沈树,下意识便胆颤心寒了起来。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沈树也成了梦魇一样的存在,从不敢去想,只因深印脑海从未忘记。
想来特别好笑,自从怀孕以来,周良善虽每日睡的特别多,但睡眠质量不好。每次睡觉不是梦见那白衣女人喊来喊去,便是梦见沈树一会儿指挥她做饭一会儿又让她洗衣,甚至还有一次梦见沈树抱着她的大腿哭着喊着求她不要走。
尼玛,可别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呀。
这时,隔壁又传来了声音,周良善的脸上写满了肃杀。
说实在的若是有人突然告诉她沈树住在她隔壁,她一定会笑死。怎么可能呢?沈树怎么可能找的到她?就算找到她了怎么可能不来将她大卸八块,反而要住在她隔壁呢?除非脑子进水了。
可是这声音……
周良善不停地做着假设,又不停地自己推翻。
整整半天,坐不是站不是躺也不是,满脑子都是沈树的脸,或微笑,或沉默,或狂躁,甚至还有两人翻云覆雨时,他那满足到动|情的性|感销|魂的脸。
看来能够让自己心安的方式只有一个,周良善想,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会一会这新邻居。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勾得她如此这般的寝食难安。
不是说不让你咳嗽,谁让尼玛你咳嗽的时候跟沈树一样了,你勾起了我的回忆,你那么多人不像干嘛偏偏要像他。周良善蛮不讲理地暗自嘀咕,带了三分怒气去敲门。
她手里拿了一盒感冒药,她都想好了,开门的要不是沈树,她就给人一盒药,这邻居就算是正式认识了。可万一要是沈树呢?
药拍他脸上,然后拔腿就跑。
周良善甩甩头,咧嘴憨笑。
那厢的沈树吃了点儿药后才刚刚睡着,就被急促的敲门声震醒。本以为是房东阿姨来敲门,可等了半天并没有等来相约好的暗号,便心知不妙,遂屏住了气息强行压制着发痒想咳的嗓子。
外面传来了周良善的喊话声:“喂,别装没人,我都听见你咳嗽了,快开门。”
连续喊了好几声,屋里都没有人答允。
周良善难免烦躁,又加大了声音喊了一遍。
这一声引来了“狼”。
哦,不是,是房东薛阿姨。
薛阿姨还没走上楼便扯开了嗓子说:“噢呦,雁雁,没事好好的你鬼叫什么呀?”
正在气头上的周良善一听见薛阿姨的声音,脑瓜子突然转的飞快,然后故作惊慌地说:“薛阿姨,你快来,你快来。刚才我正在屋里洗菜,先是听见隔壁男人一个劲的咳嗽,然后突然咕咚好大一声动静,紧接着就没声音了。我都敲了老半天门了,里头没有一点儿声音,你说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薛阿姨一听,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又是紧张,又带了点儿疑虑,说:“不会出事吧,那位先生看起来身体很壮实的。”
周良善唯恐她不相信,火上添油,故意吓唬她说:“壮实又怎么了,现在生活压力太大了,好多年轻人又不注意饮食休息,日夜颠倒没有生活规律,过劳死还有猝死的人多了去了。”
此时的沈树正在门的这一边,一听周良善如此说着,啼笑皆非。他还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诓着骗着让薛阿姨拿出备用钥匙给她开门。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一不小心自己都不是她对手。
又何况房东阿姨呢!
果不其然,薛阿姨听周良善这么一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便抖落着她那串宝贝钥匙,哆哆嗦嗦地去开门。
连续插了好几次,都没能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去。
周良善有些着急,说:“我来吧。”
薛阿姨点点头,巴巴地将钥匙递了过去。
周良善站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悄悄地告诉自己:周良善,就你多心,肯定不会是——
“沈树。”
钥匙才将□孔里,房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
“啊——”没有防备着,周良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惊声尖叫。
据说,人世间唯两种情感,可以称之为浪漫。一为相濡以沫,一为相忘于江湖。
年轻时,男人高大,女人弱小,男人便是女人的避风港;素不知,时光飞逝,五十年后,高大的男人从腿先老,腿脚越来越不利索,相反弱小的女人虽更改了容颜,脚步却还算稳健,这时女人就成了男人的拐杖。这种被称之相濡以沫的感情,周良善一度很想要有,可她与沈树中间横跨着不止一条鸿沟。
周良善便想,既不能相呴以湿,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至少这样也是浪漫的。
不是没有幻想。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或许她是他这辈子最心动的相遇,最不舍的离别。
却从不曾幻想,他们竟然还有想见的这么一天。
周良善呆怔了,眼睛一眨不眨。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其实只是一个梦,还是眨眨眼睛便会消失不见的梦。
沈树那憔悴的脸因为激动胀的通红,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要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不知薛阿姨是怕沈树追究她没看好“门”的责任,还是很有眼色了起来,她哈哈笑笑,故作不知说:“哟,还是熟人,你们谈,你们谈。”说着,连钥匙也忘了从周良善手里拿回来,便下了楼。
只剩下沈树和周良善的两个人的世界很安静。
“周良善……”沈树从不温柔,即使是在最动|情的时刻他还是这么直呼她的名字。
还没等沈树说完后面的话,周良善突然转身就跑。
沈树慌忙颠颠地跟上,关切地说:“周良善,你别跑,你别跑,万一惊了胎可怎么办才好。”其实作为爷们的沈树,根本不懂得何为惊胎,只是这么听薛阿姨讲过,便牢牢地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