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说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念着和谁约好了要一起去拾鱼鹰蛋的,当母亲想告诉她不管以后多艰难都要努力、奋斗,她总是听得心不在焉。
因为她一直以为她还有好多和母亲一起的日子。
床上是外婆安详的面容,像睡着了一样,兮蕾轻轻俯□,把脸贴在外婆的勃颈处蹭了蹭,这是她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以后都爱做的一个动作。
“外婆,我来看你了。”兮蕾轻轻在外婆耳边说着,唯恐吵醒了外婆一样。
“外婆,你不是说你挺喜欢孟兆勋的吗,其实我也喜欢他的,你说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来有一天能看到我嫁人生孩子,你说你要亲手把我托付给我爱的那个人,可是……这些你都还没做,你就不要我了,我好难过,外婆,我好难过。”
是不是大人们都爱撒谎,妈妈是这样,外婆也是这样,都说爱她,可是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从今后还有谁再会摸着她的头怜爱地叫她丫头?还有谁会不厌其烦地听她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琐事?还有谁会不求回报地爱她?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她再也听不见外婆的笑,再也感受不到外婆的温暖了。
一想到这,兮蕾心疼的都呼吸不上来,她死死地抓着床头的枕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姑……”
有小手拉着她的衣服下摆,兮蕾满脸泪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同样双眼含泪的小胜。
“姑姑,别……哭了……”小胜还不能够顺利说完一句话。
“你——”兮蕾声音不知道是颤的还是惊得,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胜能开口说话了?
“逛庙会的时候小胜和他奶奶在一块,他看到他奶奶突然倒下去,就一下子喊了出来。”何国栋声音哽咽地在一旁解释。
儿子能开口说话原本是一件多么令人喜悦的事,可是为什么前提却是他母亲的去世!
兮蕾听后更加悲恸,她外婆唯一的孙子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她外婆却听不到了,她怎么能忘记她外婆告诉她说如果小胜能开口说话她宁愿折寿十年,外婆你真的是为了小胜才早早离开了我们吗?
这一次兮蕾又见到了多少年没见过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是那样的叽叽喳喳,扰个不停。
下午外婆的遗体被移入了棺材里,当铁钉钉入棺材的那一刻,兮蕾再也支撑不下去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屋里开着一盏台灯,兮蕾看到舅舅在不远处的木椅上坐着,手里夹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头。
云雾缭绕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悲伤,每一种都足够将人压抑到窒息,却偏偏清醒的很。
“舅舅……”
嗓子嘶哑到干疼,何国栋听到兮蕾的声音立刻捻灭烟头,把保温杯里的蜜茶端给了她。
“你也别太难过了,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谁都有这一天,你外婆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罪,这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好的离开。”
兮蕾何尝不懂,可是她就是接受不了。
当初母亲的走的时候,她还安慰自己还有外婆,如今外婆也走了,她还有谁?
每个人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唯独她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了。
一个人的滋味真不好。
“外婆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事情太突然,我们知道的时候你外婆已经……”何国栋怎么也说不出口“去了”两个字,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外婆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你外公走的早,她一把拉扯大我和你妈,盼着儿女成家,却个个不如意。”
是啊,先是妈妈未婚先孕有了她,那个年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怀了孩子后果可想而知,然而在兮蕾的记忆里,外婆从来没有唾骂过母亲。后来舅母又出了事常年卧床,小胜也变得不会说话,哪一个不是让外婆操碎了心。
她还一直告诫自己等自己将来出息了就让外婆享享清福,她一直以为不远了,可是她不知道她外婆却等不起了。
那天晚上舅舅给她说了好多事,都是兮蕾不知道的一些往事,有关于她母亲的,还有她外婆的。
那些记忆被封存的太久,能记起的也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但就是这些片段也让兮蕾如获珍宝一样,一遍遍地在脑海地回想。
然而所有的片段里都省略了一个人,兮蕾不知道舅舅是刻意的还是真的是记忆太久远,久远到那个人好像不存在一样。
小时候看西游记的时候兮蕾偶尔也会猜测自己是不是母亲从石头缝捡的她,随着慢慢懂事,她终究把这种荒唐的念头给摒除了脑海。
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没错,因为她长得和她母亲很像,尤其是眼睛,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兮蕾宁愿自己长成其他样子,这样她就可以看着自己猜测她的父亲长什么样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对会直接忽略掉他,小时候不懂,再大点是不敢,现在呢。
最后兮蕾终是忍不住问了二十多年来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个问题。
“舅舅,你见过我……爸爸吗?”
55、第55章 ...
“我……”何国栋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神色,随即正色道:“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说那些了,你早点睡吧,我去看看小胜。”
兮蕾看着叔叔的逐渐原处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她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可忌讳的,让舅舅这样避而不谈。
一夜的浮世浮沉,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那一刻,兮蕾也睁开了眼。
她习惯性地去摸床头柜上的杯子,几秒之后,看着空无一物的床头柜,她幡然醒悟她是在外婆家,而外婆已经不再了。
丧事按照一切常规经行着,正当门的灵堂上放着外婆今年春天的新照,还是兮蕾帮她照的,笑的那样和蔼,兮蕾只看了一样便低着头不敢再看下去。
下午陆陆续续地有人来奔丧,兮蕾和舅舅、小胜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的一侧,突然外面一阵骚乱,接着走进来两个人。
木常春神色悲悯地走进来,身边是穿着一身黑色旗袍的钟景兰,两个人在灵堂前面拜了拜。
“叔叔——”兮蕾声音哽咽,一张口泪就流了下来。
木常春看了也愈加难掩其悲痛,就连钟景兰的眼眶都红红的。
木常春看了一眼兮蕾身边的何国栋,似是想说什么话,却最终只是说了句“节哀顺变”。
他摸了摸兮蕾的头发,“别伤心了,记住你还有叔叔,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知道吗?”
兮蕾一边哭一边点头。
出殡的那一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像是为外婆送行一样。
外婆终其一生都在为了别人而活,如今她和她的丈夫还有女儿终于要团圆了,兮蕾觉得她应该为她高兴。
料理完外婆的事,兮蕾就回了Z市,一时之间生活居然变得安闲起来。
祁昆回了江平,好友邱媛去了偏远的西南部的小山村做调查,而孟兆勋经过那次兮蕾的拒绝后也很少来找她,偶尔也不过是打电话询问一下,除了她刚从清河集回来的那一天,之前他有任务在外面回不来,得知兮蕾的外婆去世后,就申请了提前回来。
那天孟兆勋整整陪了她一天,什么事也不做,直到走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和叔叔那天说的差不多的话。
他那样珍而重之地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他们都这样说,可是她反而觉得她更加孤单。
以前闲暇的时候兮蕾会写一些散文或是短篇的情感故事投给杂志社,刚开始总是被退稿,还好她最不缺的就是恒心,一路坚持下来到现在碰见了几个温柔有耐心的编辑,指导她写作,帮她分析大纲。
每隔几期就可以在不同的杂志上看到她的文章,稿费不多,兮蕾却很满足这种状态。
她敲下最后一行字“当青春祭奠了生命,所有的年少轻狂都会随之沉淀下去。”之后,关了电脑上床睡觉。
还没睡着,“嘀哩哩嘀哩嘀哩哩”的铃声就唱个不停,来电孟兆勋。
“喂……”兮蕾淡淡地应声,尽管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孟兆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暗哑、低沉,明显的情绪不高,兮蕾问他怎么了。
孟兆勋心念微动几乎就要说出来,最终还是生生忍住。
兮蕾见他不说心里也就不再追问,两个人隔着电话各自沉默了一会,最后兮蕾说明天是她弟弟高考的日子,她要早点睡觉了。
孟兆勋嗤笑她,“你弟弟高考你早睡管什么用。”
“明天要去为他加油打气啊。”
“幼稚!”
兮蕾撇撇嘴,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你的手机铃声也很幼稚!”
上次听到孟兆勋那首“木头人”,不用想兮蕾也知道什么意思,她倒是没想到他那么大一个大男人居然用那种铃声,他就不怕他底下的人笑他?
孟兆勋倒是大方地承认,“恩,很幼稚。”
不幼稚怎么会总像一个初尝爱情毛头小子一样,忽喜忽悲的。
临挂电话前,孟兆勋突然说:“等我出任务回来,我们就领证结婚好不好?”
结婚?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这对兮蕾来说是个天大的诱惑,兮蕾根本无从对抗,她想结婚。
孟兆勋似乎误会了她的沉默,心里叹了口气,“早点睡吧。”
兮蕾茫然地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好久都回不过来神。
六月七号,也就是小宇高考的日子,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天。
对于小宇,兮蕾觉得这半年他变了好多,或许只有经过生活的锤炼,一个人才能真正的长大。
这半年小宇不再玩游戏,不再和别人打架,最多是朋友偶尔出去放松一下。
两天后当小宇从考场里出来后,兮蕾没有问他考的怎么样,不管怎样他的努力,他的改变,兮蕾都看到了眼里,结果是另一回事。
兮蕾先是带他大吃了一顿,之后又带他和他的同学们去了七夕给他们放松,这里是祁昆的地方,只是现在九江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
九江自然是不敢怠慢兮蕾的,给了他们祁昆的专用包房,又送了许多吃的和喝的。
“你姐真牛逼!”旁边一个留着板寸的男同学对着木泽宇说道,“刚才那个可是这里的经理啊,看他对你姐的态度,要不知道她是你姐,我都以为她是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