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家的孩子……我将接下去的话吞进肚里,怕伤到父亲,同时也怕刺了自己。爸爸没有再说话,直到我帮他盖好被,转身出门的一刻,他才闭着眼睛喃喃低语:“人世苦短,错过了就是一生……”
错过了就是一生……
错过了就是一生……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着爸爸的这句话,他仿佛是在叹息自己跟母亲的故事,又好像在鼓励我决定某种心情……我害怕与苏麓走不到永久,因此不愿开始,然而一段没有初始的经历又怎么能肯定它的结局?我以为可以跟吕进辉延续到海枯石烂的感情,结果呢?
晚上的手机静默得让我心烦,我查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任何苏麓的短信或未接来电,傍晚我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凶?是因为他主动对小妹放电?是因为他搂着小妹有说有笑?简招西,你越来越可笑了,苏麓是你什么人?他爱谁谁跟你有何干系!我懊恼地仰天蹬了蹬腿,将手机扔得远远,扯住被子蒙上脑袋……
“姐……姐……姐姐……”
小妹的呼唤声遥遥传来,我含糊地嘟囔一句,翻个身继续睡,头上忽地一凉,有人揭开了我的被子,“干嘛啊!”我的起床气很凶猛,最讨厌别人无缘无故把我弄醒,“小妹!你搞什么!”我坐起身,狠狠瞪着小妹。
“姐、姐姐……”小妹胆怯地低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在叫,“九点、多了……”
“什么?!”我忽地从床铺里跳出,“手机呢?闹铃怎么没响啊!”我弯腰转悠着找手机,宽领口的旧体恤懒懒滑下露出一侧大片的肩头我都顾不得拉,昨晚……被我甩到哪了?“姐,在那里……”小妹指指床底露出一角的白色工业制品。我捡起一看,怎么关机了?不是被摔坏了吧?我焦急地按下电源键,蛋疼的小转菊带动屏幕的开启,庆幸机子正常!我现在可没有什么闲钱买新手机……
我用手指理了理睡得像鸟窝一般的卷发,匆匆套上睡衣裤,边低头把双脚送进拖鞋,边系着睡裤的腰带交待小妹:“你先下去帮爸爸,我一会就好。”昨晚一夜无梦,难得我会睡的那么沉。
“可是……姐……”
“还有什么事?快下楼去啊。”
“姐……****来了……”小妹含糊其辞。
“?谁啊?”
我顺着小妹犹豫抬起的指尖方向望过去,赫然发现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双手环胸倚在门边,我瞬间惊出一声冷汗,迅速将睡衣扣紧,捏住胸襟,“谁!?”
那人影动了动,语调中带着的浓浓鼻音掩饰不住他有点想笑的意愿:“还真是猪!”
“苏麓!”我像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你这色狼!……小妹!你为什么带他上楼来!”小妹眨眨眼睛无不委屈:“是爸爸、叫我带哥哥来……”
我无语凝咽,那么,刚才我穿着内裤眯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到处找手机的傻×模样全被苏麓看光了?!成年之后除了吕进辉没男人看过我的大腿,我连泳衣都从来没有穿过!我脸上一阵阵发烧,撸住小妹就往外推,“小妹!快带他下去!下去!”
就在我阖上房门的一霎,苏麓回头冲我吹了记挑逗般的口哨,我的脸更为滚烫,真想就此挖个地洞,跳入其中遁灭不见!
郁结地穿戴整齐,我在房内徘徊了将近十分钟,在激荡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之后,我做贼似地溜下楼,伸出半个脑袋探探店里,此时已经坐了不少客人,小妹正紧张地点着单,并没有发现那个可恶的身影,我窜到后院的水槽边,气鼓鼓地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真是好死不死,昨晚我换了条松松垮垮的四角内裤,屁股上还印着一个大大的“禁”字……“啊啊啊,”我举掌蒙住自己的眼睛,“他肯定没看到!肯定没看到!”我含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念道。
“没看到什么?”
“咕噜!咳咳咳!”我被牙膏的泡沫噎住,差一点就泪流满面!
苏麓阴魂不散地飘到我身侧,颇具深意的眼神细细端详着我,“看什么看!”我又红了脸,冲他大喊,几粒牙膏泡沫邪恶地喷到了他的脸上,他邪肆地用指尖揩揩鼻头,不怒反笑:“啧啧!挂着眼屎的小猪还那么凶!”
我气闷,转头继续刷牙洗脸,不再搭理他。他百无聊赖地从牙杯中捞起我的牙刷翻来覆去的看,我狠狠夺过,重新扔回杯中,他耸耸肩,把手插卝进衣服兜,“原来吕进辉喜欢那种style?”“什么?”我抹着面霜,皱眉问。
“你不捂得那么严实倒是挺性感的……只是那‘禁’字是何含义?禁欲?”
天!他真的看到了!居然还敢这么大肆宣扬!我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挥拳去打他,“流氓!大流氓!”
他边笑边躲,“我哪里流氓了?我有流你吗?我有氓你吗?”“就是有!就是!”我一手握着面霜瓶,一手捏拳追着去敲苏麓,“大色狼!色狼就是你!”
苏麓突然冷不丁地顿住脚步转身,惯性让我猝不及防地重重撞进他的怀里,他伸臂把我紧紧环住,我的侧脸贴在他结实温热的胸口,再次听到了他咚咚的有力心跳,有一种溢出意志的贪念,将我所有的动作定格,我竟不是像以往那般挣开,反而想在这个怀抱中呆得更久,我尝到了陌生的味道,它的属性是……放纵……
从小,奶奶就告诫我,女孩子不要太出挑,做任何事都要克制。因此,当其他小朋友扎着各种样式的漂亮辫子时,我永远是单调的短发,当其他小孩子穿着或玫红或明黄或其他亮色的裙子时,我永远是灰扑扑的衣裤……我甚至差点遗忘了女孩该有的天性,恪守律己的习惯仿佛早已成为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扩散到各个细胞,流淌在每条血管。
“相识时间的长短并不能决定什么,准确感觉到心所指引的方向才最重要……”
苏麓曾经对我说的话,我竟能如此清晰的记得,心所指引的方向……假如那是条不归路呢?假如那前面是一条万丈深渊呢?我还能承受起第二段感情的失败吗?可我确实无法骗自己,苏麓让我快乐,他像是一道闯入我灰色人生中的明媚意外,然而,这份认识越明了深刻,我就越挣扎痛苦!
放纵?这两字对我简招西来说,太不易……
苏麓好像真的感冒了,他瓮瓮鼻音在我头顶轻颤:“别生我的气了,别推开我,就这样呆一会好吗?”他的话让我想哭,苏麓,该卑微的是我,不是你!
风徐徐在我们身边擦过,阳光洒在背脊是麻麻的暖,苏麓的衣服上散出幽幽的松果子香,如他的个性一般,干净、明朗、带着坚韧的活力,他像狂风暴雨中的避湾,像暗夜中的映心明灯,他在我生命极其无助的时候,给我了一段值得珍藏的温存记忆,苏麓,无论今后怎样,我都不会忘记你,谢谢你带给我的真……
“简招西,我想吻你……”
苏麓稍稍离开我,拇指温柔地摩挲我的唇角,“但我感冒了,这个吻,能先寄存吗?”
-待续-
苏 de 第39节
她……
这次没有挣开,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那么讨厌我了?
她的发丝上不再是我家洗发水的熟悉味道,我竟有点心悸,把她搂得更紧,这么小小的一个身体,却让我的怀抱充盈,让我的心脏安定。
突然想到糯米兄时常用来装文艺腔的一句诗词: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之前,我不敢去想未来,特别是跟女人的未来,认为彼此间肉体的那刻欢愉才是可以抓住的实质,因为一旦有了期许,便总会害怕失去,我不要那种神经兮兮的自己。可现在,我是如此强烈地想许她一个天长地久的承诺!
“啊!吖噫哎咦!……啊!吖噫哎咦!……”
简招西离开我,站得稍远些,示意我接电话,我无语凝咽,为什么每次要紧关头都会被搞不清状况的电话打断!
“苏麓,还没回来?”是吴筱。
我的眉峰不自觉地跳了跳,瞄向简招西,她正侧对着我专心抹脸。
“没。”我低声回道。
“你感冒了?”吴筱倒是细心且关切。
我有些烦躁,吴筱,我们最初勾搭在一起时,说好大家只是在各自的身体上取己所需,一方想散,另一方绝不能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什么事?”
“想你了想打电话给你不行吗?”你是想我的肉身了吧,愿意跟你做的男人夜店一大把,只要你不用犀利眼神将他们狠狠挡回的话。
“回去再说。”久违的感冒状态让我很不舒服,纠缠的风流帐更是搅得我心烦意乱。
匆匆切断与吴筱的通话,刚把手机塞进兜里,它又响了起来。
“苏麓,”是黄颖,“你在小简家吧?”我汗然,难道她能通过听筒嗅到“奸卝情”的味道?
“那正好,回去前请她到家里吃顿便饭吧,我们快到家了。”我听到车库门开启的声响。
“这个……她……”我抬眼望简招西,正好她也转头瞄我,我露齿笑,冲她抛了个媚眼,她撇撇嘴,背对向我。
“我已经让齐婶买了菜,你可一定得把人带到啊。”
黄颖把棘手问题扔给我后,快速地挂了电话,我预感这顿中饭是堪比鸿门宴的惊险之旅,黄颖想确认什么?我问自己,却悲哀地发现答案了然于胸,也许,我可以阻止黄颖今天见到简招西,可是,能躲过一辈子吗?
我磨蹭到简招西身边,几欲张嘴却无法开口,下意识地从兜里抽出烟盒,被简招西眼疾手快抢走,“这么大的人,没有一点克制力,感冒还抽烟。”她冷眉以对,我开心万分,嘴上却假装不满:“啧啧,猪西西,你这是在管我?”
她愣了愣,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将烟重新塞回我手中,转身把洗漱的东西一一放入脸盆,准备回屋,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拉住她的臂膀,“怎么了啊?”“没什么……不是,对不起。”
“对不起?!干嘛!”我甩开她,心里堵得慌,“无缘无故说什么对不起?啊?”
她低着头,一侧腰间架着最老式的搪瓷脸盆,里面还印着鸳鸯戏水的图案,葡萄色的小卷卷如精灵般在她脑袋上随风轻舞,洁白的皮肤在阳光的检阅下都没有丝毫的瑕疵,只是鼻尖冒出颗极小的痘痘,仿若巧夺天工的自然朱砂。
我失神地望着她,直想把她的样子深深印刻到心上,希望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之后,只要一提起她的名,我就能分毫不差地忆出她可爱的模样。
“男人,”她突然开口,“是不是很讨厌女人管他们啊?”
“为什么这么说?”
她叹了口气,将垂在脸畔的乱发捋到耳后,“我一直在想,女人太为男人着想,是不是也会被厌恶?”
我皱眉摇头,表示听得不很明白,“替别人着想,是好事嘛!”
“你还记得丽花吗?”
“你经常去的小商品市场,当然记得。”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提到那个。
她轻笑着摇头,“其实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很少会用这么娇俏的语气反问,我好奇:“为什么?”
“有一次,吕进辉的公司年前聚餐,他破天荒地叫我一块去。”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我感觉隐隐的不爽,但没有作声,继续静静听着,她能对我讲他们过去的事,是说明我们,更近了一步?想到这,我又欣喜起来。
“他说要帮我去定制一套裙子,我心疼钱,就跟他说自己去大商场买,只穿那么一次,不要浪费了……”她的视线透过我,望向遥远的某一处,巧眉轻蹙,含着幽幽的感伤,“结果,我跑去丽花捡了套自认为还看得顺眼的衣裙。”
“结果,他嫌弃你了?”我悻悻地接过话头,看来我该对吕进辉的人品进行重新审度。
“是我傻,给他丢脸了,在整个公司所有员工的众目睽睽之下,老板的……家属比他们的……寒酸……”简招西的瞳仁中闪着晶亮的光泽,她用极淡的口吻叙述过往,听得我心酸,潜意识中她还在袒护着他……
“吕进辉那是自卑吧!一个有自信的男人怎么会怪女人给他丢脸?”我伸手抢过简招西的脸盆,挎在自己的腰上,“而且,他绝对是爱自己胜过爱你,幸好你及时甩了他!”
她惨然一笑,“是他甩了我。”
我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转过话题:“诶!跟你爸去说一声,中午你到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