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却说的他心更加疼,像被什么钝器狠狠墩了一下,且不见血,明面看不出什么伤痕,其实里面已是碎成狼藉。穆衍森一把搂住她,哪里憋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动了动喉结。死死的护住她后脑勺。保护她,只想要从此永远的保护她不受一点点委屈惊扰,一点都不行。哄着她,极温柔的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拉她起身,披上浴袍。
“恩,身体缓和多了,洗好了,来,我抱你出去。”
苏酒安静坐在床上,他站在床边,抚着她的发,安静的帮她慢慢吹干。他动作极轻极轻,不想她再受一点点惊扰。好在吹风机是静音的,不然他开都不会开。
房间静谧无声,听见两人呼吸,一前一后,苏酒很轻,他很慢,很小心。
“你知道吗,以前我和他们吵架跑出门,一个人蹲在马路边,像条狗一样,没地方去。就特别想一个人走掉,随便去那里,只要不拖累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来伤我,一个人,平平静静,不知道疼是个什么东西,哪怕是毫无知觉的活着都很乐意。可我放不下我妈妈,我要是不见了,我想象不出她得伤心成什么样。她就是那种有半碗饭都要留着给我吃把自己饿死都无所谓的人,没了我,她也活不下去的。她那么辛苦,我不能让她还没享福就离开人世,她必须得到一些应得的东西。一开始,她是不想跟冯先生走的,是我撵她走的,我求她,她也想要,那么想要一个依靠又舍不得我。我知道她多么想要,我就气她,闹她,在叔叔的酒吧不回家,跟她说没有她我也死不了的,那样与她作对……后来我真的好后悔,让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多少年都见不着……我那么想她,都见不着……我只去看了她一次,锦衣玉食,当太太,终于过上好日子,可我不能留下,我留下,她就不会那么好了,我知道,我还年轻,在哪里都一样,可她已经老了,再不享福,就晚了……”
安静无声的泪水一涌而出,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哭了一样,继续说:“我爸……我爸没再婚之前,每个星期会带我去吃一次烧烤,自助的那种,我弄给他吃,有一种苹果汁,大红色包装,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了,就算有味道也不一样。我永远记得那味道,比什么都好喝,每个星期都能喝一次,比蜜都甜。他结婚,走了,有了儿子,然后,给了我全世界最大最多的羞辱,让我觉得每一次见他,都像光天化日被被人狠狠抽嘴巴,什么脸都没了……在大厅里你应该也听到了,我说自己没有脸,其实,我是真的没有脸的,我的脸,都让他们给撕尽了,想要,都没有……我想要的,太想要了,做梦都希望像你们一样,站的高,到哪里都有面子,与人聊天可以自豪的说‘我爸爸妈妈是谁谁谁’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带着满身的耻辱,抓哪里都是空气一把,总是被践踏,爬起来,再被推倒,还是得自己往前爬,死都想要死有骨气些不让人瞧不起。都以为我无所谓的,其实,我是在乎的,我比谁都在乎。我想要一口大锅,把自己罩在里面,谁都再也伤不了我……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那些东西,一点疼都受不了了,就好比打足了气的气球,针扎一下,就会爆炸,炸的粉身碎骨……”
“你有我。你现在有了我,什么都别怕,不是依赖,拿我挡着就可以,什么我都可以替你挡。”
他毅然打断她的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背后拥住她,整个将她包裹在怀里,含着最浓的情意,“你记住,你有我。”
上一刻,心是沮丧的,失望,甚至是已无望,而这一秒,她的心瞬间就融化了,融成热血在身体里倒流,顶着到眼角,泪如泉滴。她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因没遇上能让她甘愿敞开心不怕被蹂躏的人,这一刻,是真真的全部敞开了。
她悄然抹了抹眼泪,心是笑着的,“谢谢你,我知道,我连累你,让你也跟着丢脸了。你爷爷,会不会罚你?”
“你想的,每一样,我都帮你找回来。”
他说的坚决,却不想继续她问的无意话题,拉着她躺好,呵护在怀中,摸摸她刘海,又去摸她眼睛,帮她擦干净,说:“酒儿,很晚了,我们睡觉。”
心是平静了,可脑子里很乱,苏酒睁着眼,“你们家家教那么严,你为了我失态,你爷爷一定很生气。我想知道,他会不会罚你?”
没有很认真听她的话,脑子里都是她刚刚慎怨、哀伤、哭诉、对过往彻骨伤心的样子,回想她的话,心还在隐隐作痛。她的往昔,光是说说都让人这样难以忍受,何况是一步一步经历过来。
“问你呢!”
她扭动了一下,他抱的更紧。
“不许说那些没用的了。问你啊,明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你做给我吃?!!你会做饭?!”苏酒吃惊不小,黑暗中瞪大了眼。
“是啊,很奇怪吗?以前我在部队里偷着抽烟,还闯了祸,我父亲让他的老部下罚我去炊事班,我在那里呆了整整半年,还喂过猪呢。”
她实在难以想象了,他喂猪?那会是什么样子?猪都会吃不下饭,只看着他欣赏吧?或是他捏着鼻子,踮着脚,手伸到最长,身子躲得老远,厌恶又无奈的给猪喂食?多么搞笑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呵呵,你这么大的公子哥,谁敢让你去做那种事?!骗人的吧?”她忍不住笑了笑,坚决不能相信。
“骗你干什么,我爸亲自发话谁敢不听!还让班长必须往死里教育我,谁都别惯着我,让我好好磨练一下。天天凌晨天没亮就起来蒸馒头,蒸了馒头就干杂活,买菜切肉炒菜做饭,能忙死。后来我一发小知道了偷偷叫他部下来帮我,被我爸听说,又火了,就下旨喂猪的活都让我一个人干,谁敢帮我谁倒霉。谁也不敢来,我就天天蹲猪圈里偷着抽烟,跟那帮猪聊天,在里面耗着不走,猪圈里味道是不好,但是能抽烟,想抽几根抽几根,抽完了往猪食里一拌,快活死了。”
见她心情好转许多,他搂着她脖子,脑子里使劲儿搜罗自己的那些糗事哄她逗她。讲的也很俏皮,完全没了平日里严肃冷淡的样子,就为哄她开心。
苏酒“咯咯”笑,手摸着他下巴,“真的啊?你太有才了,不过你那么能抽烟,那猪没吃出什么毛病来啊?”
“能有什么毛病!不过……别说,我后来也担心来着,帮他们杀猪,没吓死我。我那时才多大啊,我们几个年轻的都没太大力气,那猪也倔,跟你似的,怎么捆着压着就是死活不从,我们班长急眼一刀下去捅错了地方,喷了我满脸满身的血。那天小年,我妈刚巧来看我,吓的以为我怎么了呢,差点就哭了。不过也多亏她来看我,回家就跟我爸闹上了,倒地是把我调走了。我后来还怀念过那帮猪呢,那时候是苦,可每天都很乐呵。调到大部队里,很难熬,多一天都呆不下去。”
苏酒咧着嘴傻乐了一会儿,用手肘拐他,“你才是猪呢,偷着拿话挤兑我!”
“恩,我是,我是,我是猪,行了吧。”
“不是,你是空调!我呢,就是遥控器。”
“恩,你让我吹什么风,我就吹什么风。”
把手伸到他睡衣里取暖,偷偷挠他痒痒,他又不怕,生来就笑神经不敏感的人,真无趣。
穆衍森在她耳边轻轻喘息,带着一种缠绵悱恻的味道,问:“你不睡觉想干嘛?”
“我睡觉。”她缩了缩脖子,在他颈间呢喃:“我冷。”
只恨不能抱的再紧些,穆衍森扣着她后脑勺。
“以后,永远不许再那样虐待自己,听见没有。”
只觉他身上好暖,火一样烫人,气息痒痒的吹在头顶,她忽然全身酥软无力,心里又如同三月的微风四月的天,云是淡风是轻,什么都是软的,轻柔无限,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再没了动静。
轻轻浅浅,吻了一下她额头。穆衍森忽然间就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一片汪洋大海,宽阔无边,却只想要她这一叶扁舟渡进来,从此,永不离开,永不允许再起任何风浪,让她生生世世,到哪里都可以安然靠岸。
至今往后,都要免她受惊扰,再不会颠沛流离,无枝可依。将之收藏,妥善安放,细心保存——————
光线略略顺着窗帘缝隙照进来,冬日里,阳光总不那么强劲,懒懒散,洒了一道清白光柱在地毯上。
这一夜睡的倒是极安稳,连梦都没有一个,睁开眼,天就亮了,翻过身,见她又缩到了床边去,捞过来,仔仔细细瞧着,柔情无限。又是拧着眉,两只手缩在胸前,憋气的小猫儿一样。
他轻浅笑了,替她掩好被子,吻了吻她额头上碎发。
进了厨房,找出锅,还是新的,大哥去世后,从前的东西他通通都扔的差不多,后来母亲来过一次,知道他不住也还是都给制备上全新的。怕他万一回来想用上什么没有会不如意。
打电话叫人送食材上来,在水槽边,淘米洗菜。
煮的党参红枣汤,用的是最好的和田枣,还特意一个一个去了籽,开小火,在锅里细细的炖起来。又特意熬了驱寒的羊肉粥。
其实他都没有刻意去学,看看食谱就会的。只是鲜少会有想要主动煮吃的给别人吃的时候,连对自己都总是对付一下就算,早没了那份心,再美好的时光,不论费尽多少力气都是挽留不住,失望又灰心。可对于她,却又燃起了许许多多希望。
苏酒清醒时,依旧闭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摸不到人,就起身寻找,赤着脚,连拖鞋都忘了穿。脑袋迷糊,有点晕,客厅里满满都是香气。她不禁心头一暖,仿佛回到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日早上唤她起床“宝贝起床吃饭了”,暖到心坎里。那时,仿佛喝一口自来水,都是香甜的。
知道他一定是在厨房里,踮着脚跑进去。他围了块白色浴巾在腰上,别人这样可以不好看,但他怎么样,都是赏心悦目。正站在流离台前,探着头小心熬粥。
她走上前,情不自禁从背后轻轻将他拥住,深深嗅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芬芳,就是他身上平时清冽的像薄荷一样的味道,苏酒闻着,心中一片安宁静好,如同靠在了最安全的港湾,一颗心平静又妥贴。如果可以这样托付终生,该多么美好。
他尝了一口粥,大概被她抱着尝得有些焦急,烫了舌尖,龇牙吸了口凉气,道:“去洗脸,准备吃干了。”她依旧靠在他肩上,赖了许久,悻悻然“哦”了一声,似乎含着无限依赖缠绵,放开了手,准备去洗手间洗漱。
忽然又被叫住,他卷着眉,“快去穿上拖鞋,光着脚乱跑,不怕着了凉。”
明知是宠溺,苏酒还偏要同他顶下嘴,吐着舌头,“你这地毯都是进口货,我要是着凉了你就去投诉。”
“死不听话!”他笑斥。
跑进卫生间也就糊了一把脸,随便刷了几下牙,就赶紧跑了出来,脸边的碎发都还沁着水珠,也不理,抹搜了一下腮帮,叫着:“快点快点,先给我尝一口你的大作,多荣幸,简直不敢相信你会做饭!”
抢了他手上的小勺,滋溜滋溜喝几大口,直打心眼儿里赞叹,“你真厉害,我煮了那么多年方便面,自认为也是一绝了,也没煮出这么香的味道,你怎么弄的?教教我!”
“方便面怎么煮都是那样,能有什么营养?你想学的话,就乖乖听我话。”
“切,那我不学了,反正你会煮,你煮了,我只管吃就是了。”
他重新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拿了块毛巾,帮她擦掉脸边未干的水渍。眼眸如深潭一般,不可见底,就这么看着她吃,不说话,也不动碗筷。
“你干嘛不吃?”
“我早上吃的淡,你先吃吧,我看着你吃。”
默了好一阵,苏酒只顾着喝粥,喝完粥又盛汤,也不怕胀了肚子。她从来是不怎么爱吃早饭的,总觉着大清早的往肚里添那么多堵得慌,可是他亲手做的,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