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晃着手里的金色索尼相机——咱啥都不说了,你们自己看吧,这小模样,小身板,简直赶上言希了。
小四拿过相机,翻了翻,切了一声,画像太模糊了吧,谁能看清是美是丑啊。
阿衡扫了一眼,是够模糊地,只看见一个穿着迷彩服戴帽子的身影,瘦高,有些弓背,又有那么几分……熟悉?
阿衡揉揉眼,觉得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小三垂头丧气,都怪五,让她拍个照,手抖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小五拿手扇风,你倒是不抖,跟在我后边,差点把我裤子给扯了。偷拍,有这效果,不错了!
无影问,哪个院的。
小三就着阿衡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说计算机学院的。咱们院的今年算是废了,还是朝上看着飞白兄养眼吧。
阿衡眯眼,问这人叫什么。
小三小五齐摇头,说还没打探出来,但听说成绩很好,入校成绩第一,后天开学典礼肯定有他发言,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衡沉默了,手中拿个茶缸子,站在寝室,静静看着相机,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她还记得,那些总是雨季的日子,有个人,总爱问,姐,我死了,你会不会哭呢。
那个人多惋惜,姐,我从没有见你在我面前哭过。
阿衡却总是板着脸,说不许胡说。
他还是好脾气,笑眯眯,姐,今年冬天一起做梅花糕吧。
那声音,遥远而清恬。
而冬天时,她已在温家,与他和他心心念念的梅花糕隔了个山重水复。
傍晚时,她打电话给言希,说我好像见到在在了。
他拿着手机,耳膜随着她的声音颤动,这个人的快乐幸福,在耳畔,一下一下,很清晰很清晰。
唇边有了温柔的笑意,问,宝宝,是真的吗,没有看错么。
她点头,不停点头,说我确定,他是我养大的在在,不是别人。
怎么会认不出。
言希说,如果真是云在,对待他你真心即可,不必逃避,温家那边,由我来说。
他的每一句话,无懈可击,布了一个美妙的局,等着网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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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
台上的穿着亚麻色线衣的黑发少年昏昏欲睡,却被身旁的人推醒。
云在,该你发言了。
他哦,揉揉眼睛,站在了台中间,拿着稿子,念了起来。
字迹潦草,鬼画符一般,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声音则只有一个调,还是念金刚经的调,好像白开水一般温吞无味。
台上的听得直打瞌睡,台下的女生却尖叫个没完。
最后,谢谢说完,台下鼓掌,他却安然站在演讲台,赖着不走。
校长咳了咳,云在同学。
云在慢吞吞开口——还有,最后一句。
然后,缓缓看了看台下医学院的座位,数了数,笑眯眯。
三排十八座的温衡同学,请站起来,我喜欢你。
chapter87
Chapter87
阿衡的脑子,哄一下蹦出许多白色儿的鸽子,叽叽喳喳喊着我喜欢你,每一个还都长着在在的黑眼仁。
她想起某婴儿流着口水看她给他换尿布。
她想起了某娃娃爬着走她一扯就匍匐着小爪子往后退。
她想起了某宝宝牙床上长着一颗小包谷米拿她的手指头磨来磨去。
于是,这么个人,啊不,这么个豆丁竟然说我喜欢你。
阿衡黑线,看着演讲台,那人一副我是优质美少年的摸样,四周,大姑娘小伙子,吹口哨拍巴掌,吵得她脑仁儿生疼。
阿衡吸了一口气,这是我娃,怎么也得给他留点儿面子,于是面目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不动不怒,任由其他人审视。
幸好这娃演讲是最后一项,校领导们也一齐吸了口气,本着咱是名校兼容并包的程度怎么着也得赶Q超B,于是,装作没听见,拍拍屁股,散会。
其他人抱瓜子儿的抱瓜子儿,啃花生的啃花生,两眼放光不怀好意地齐刷刷盯着她。
阿衡悲愤,在心里呐喊,校长爷爷,您带我一起去了吧。
再抬头,豆丁已经慢悠悠地往台下走。
阿衡觉得自己精分了,她既想拉着豆丁好好骂一顿,又忍不住用慈爱的目光看豆丁。
好纠结TOT
豆丁慢悠悠,状况外,晃啊晃,就晃到她身边了。
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她指着他,你!
豆丁却打了个哈欠,微笑,露出了细米一样的白牙,轻轻嘀咕了一句——阿衡,我累了。
然后,理所当然一点不觉得有代沟地搂着她的腰,趴在她的胸口……
……
……
……
睡着了。
大礼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目光呆滞。
阿衡咬牙,想拍死他,握紧了拳头,到他发顶,滞了滞,却轻轻落下,抚着他的软发,往怀里带了带,扭脸,淡定报告——他睡着了,真的。
于是,你们有啥事儿,等他醒了再说。
嗯,都跟我没关系,你们……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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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觉得匪夷所思。
怀中的这个人确实是她的弟弟,但是,他睡得安稳悠哉,让她觉得,这逝去的五年比五个小时还短。
似乎,没有距离这种东西存在。
可是,他甚至比十三岁时高了一个半头!
连容貌,都大半脱离了小时候的样子。
只是依旧改不了嗜睡的老毛病。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冬天天又冷,她惯出来的老毛病,孩子不窝她怀里睡不着觉。
阿衡微笑,看着他的侧脸,整个大礼堂,人早已散尽,只剩下秋初的和风。
她拿起扶手上的白大褂,披在他的身上,目光益发温柔。
低了头的一瞬,眼角微微红了红。
她甚至想对把在在重新带回她身边的诸天神佛道一声重谢。在她不知道这是言希的费心筹谋之前。
云在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他的第一句话是,阿衡,我没有做梦,真好。
他笑眯眯地,眼睛像有着碧波划过的井中月。
阿衡轻轻甩了有些麻了的手,问他,爸妈身体还好吗。
他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说他们很好,阿衡。
阿衡两个字,叫得字正腔圆。
阿衡皱了皱眉,说云在你喊我什么。
他学她的语气,说温衡我喊你阿衡呢。
然后,笑得春花好像明媚了几转。
阿衡小时候,虽然和云在亲密无间,但是长幼齿序还是守得很好的,她做什么事都以弟弟为出发点考虑问题,而在在,也是一向不喊姐不开口。
然后,他现在喊她阿衡。
阿衡板脸,严肃说云在你再这么喊,我揍你。
这是当姐的尊严。
云在掩面,一声长叹,我已经五年没吃过梅花糕了。
阿衡瞬间,没了脾气,愧疚地看着豆丁——是姐不好,今年冬天一定给你做梅花糕。
他搂住她的腰,轻轻在她耳边开口——你没撒谎吧。
阿衡耳朵发痒,觉得这孩子长大了,动作语言处处怪异,推开他,使劲揉了揉耳朵,正经开口——我跟你撒什么谎,多大的孩子了,还跟我撒娇。
她在云在面前,一向,都是刚刚的大人摸样。这个,同幼时父母的教养有关,她和在在,背会的第一本书都是《三字经》。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
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
此十义,人所同。当师叙,勿违背。
在在身体不好,但十分聪明,学了一遍就背会了。而她另有练字的任务,数九寒天,抄这一段,不下十遍,手僵了,也记到心里去了,看见在在,就条件反射地冬天让梨夏天让桃子。
仔细想想,她对在在的好,似乎除了姐弟情深,还有些强制教育的痕迹。
阿衡越想越愧疚,觉得自己挺不开明家长的,豆丁想喊个名儿怎么了,微笑看着这少年便开口了——你要是喜欢,以后就喊我阿衡吧。
云在笑了,目光如云,温柔之下,深不见底,他说好。
阿衡看着他,从头扫到尾,轻轻问他——我之前问过医院,他们说你做完手术,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会经常喘不过气吗。
云在蹙眉,偶尔。
阿衡眼睛黯了黯,握住他的手,却不晓得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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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云在是你弟弟,他看见你太激动,只是在开玩笑?”
小五傻眼,小声嘀咕,挠头,怎么长得帅的都是你家的。
小四淡淡开口,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三姐点头,阿衡一战成名,这个话题,保守估计,够你璀璨三个月的。
大姐无影想了想,笑了,要不是弟弟,和阿衡还蛮配的。
小五无精打采,我本来还想看言希和云在对决,结果,哎,是你弟。
小四说,你确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在在?
寝室的人都知道阿衡的身世,所以,云在在她们心中还是很有存在感的,什么懂事,温柔,可爱,纯真,全是阿衡描述的,现在看来,跟台上的那个少年根本对不上号。
阿衡纳闷,怎么了,就是在在啊。
小四笑笑,没什么,长大了,自然和小时候不一样。
在阿衡眼里,在在却还是小时候的在在,只是不晓得,小四这话从何说起。
她打电话,对言希说,照片上的那个,就是在在,我今天见他了。
言希那边,有些吵,他轻轻捂了话筒,说你稍等。
阿衡似乎听到了陆流的声音。她虽然见他不过短短三面,彼此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但是,却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的声音,深深地投入心底,像块石头。
她依稀记得见面礼的那枚Tiffany,亮得耀眼。
言希走了出去,夜色清冷,这一日是周末,陆流,思莞和他来酒吧谈一桩生意。对方是个gay界人士,有些怪脾气,非要到B市著名的同志酒吧边玩边谈生意。
他说,你刚刚说什么,阿衡。
阿衡看看脚尖,轻轻开口,也没什么。
言希问,你见到云在了吗。
她嗯了一声。
言希喝了不少酒,解了一颗衬衣纽扣,靠在糊着广告纸的路口电线杆上。他微微闭上眼睛,问,阿衡,你快乐吗。
阿衡想着快乐这个词,好像四分之三的喜悲只和这个人有关系,她想起他的眉,眼,鼻子,嘴巴,说,我快乐呢。
我快乐呢,因为言希还在。
他听不到这一句,却依旧浮现出微笑,说阿衡我跟你保证,云在这辈子都不会再离你而去,所以,宝宝,永远记住你这一刻的快乐,是最初,也是永远。
她听他喊她宝宝,心头忽然有些堵得慌,她问,言希,所有的谈恋爱的人都像咱们一样的吗。
不会接吻,没有欲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