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没有爸妈。他说他很内疚,只要想到我一个人生活、所受到的苦就会内疚。他说他没有能够做的,他也是将死之人,只希望我能亲自了解他的生命,让他死后不再愧对我的母亲,可以死后安心。
可是当时的我,听了你父亲的话,只剩下震惊。我一直没听懂你父亲在说些什么,当我正要开口问的时候,你父亲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拿下了氧气罩。
我吓坏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样虚弱的他,居然死死的握住我的手。当……”
陆彦忽然打断凌烟,伸手将凌烟抱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怜爱的说:“乖,别再说了。”
凌烟全身都在颤抖,那就像是一场噩梦,那是她喜欢的男孩的父亲,带着她的手死在她的面前。她因为家言的死出现幻觉,出现幻听,也同时因为陆爸的死,整晚整晚的噩梦缠身。
回国后与他初见的那一天,只是轻轻一吻,当晚就做了那个噩梦,梦里面白色墙壁白色病房,病重的陆爸不停的说“来拿我的命吧”。她整晚都在重复着这个梦,慌张的逃跑,逃离,大声哭喊,可是无论怎样哭喊都没有办法,噩梦依然重复着。
这个梦,纠缠了她整整六年,唯有那一晚,陆彦用金岳霖先生的挽联与她做开场白的那一晚,他拥着她入睡的那一晚,没有被噩梦缠身。可是在与他过夜的第二晚,就又开始做噩梦,晨起时,陆彦问她睡得好不好,她只能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陆彦的下巴抵着凌烟的头顶,眼角微湿,她也不是一个多么刚强的人,她也有柔弱,她也会有害怕。学生时代时他就知道她用表面筑起的那道墙,其实那道墙真的没有多么厚实,只要别人用温暖轻轻一推,就可以靠近她。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不开口,不强求。她善良,他知晓,她定是不会做出那件事情的。
所以陆彦只在凌烟耳边说了几个字——“我信你。”
这句坚定的话直直的撞入凌烟的心底,一寸寸的将心底的那道保护墙击碎,一颗心都被他的这句“我信你”装满。凌烟的眼泪一点点将陆彦的衣服打湿,滑落在他的脖颈之间,沿着脖颈进入衣服里。陆彦似是毫无感觉一样,只轻柔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支撑,给她力量。
被他这样温柔的轻拍,蓦地,凌烟所有的委屈全部被激发了出来,像是抓着救命草一样抓着陆彦,不停的抽泣着。
“陆彦,我,我没有伤他。”
“我知道。”
“陆彦,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陆彦的手微微一顿,才发出声音:“嗯。”
俩人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凌烟想起刚刚的失态有些窘迫,双手不停的搓着,陆彦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干燥而温暖,另凌烟不再窘迫。
临走进老房子时,陆彦偏头问凌烟:“所以,到现在,你没有瞒着我的事情了吧?”
凌烟向前走的脚步顿住,然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偏过头问陆彦:“那你呢?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
陆彦垂眼看着她有些凌厉的眼睛,没有说话。
“喂,”凌烟忽然凑近他,在他胸前画圈圈,“那我问你啊,你要不爱解释,那点头摇头好吧?”
陆彦想了想,点点头。
“你,喜欢我的吧?”
点头。
“那你是爱我的吧?”
点头。
“那个,你,有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过吗?”问完,凌烟就觉着自己的问题有些像是好嫉的女人盘问着男人,有些尴尬,低下了头,又忽然觉着这个问题很重要,又抬头直视陆彦的眼睛。
陆彦忍俊不禁,低低笑开,低沉的笑声传在楼道里,让凌烟心脏开始砰砰的跳。
“我没有,哪怕是接吻。”
听着男人这样的说,哪能不感动,一个男人若是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肯定是在他心中有着最特殊的位置。凌烟想起了刚刚在办公室的事,嘴角咧开,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心情无比荡漾,双手搂住陆彦的胳膊点头道:“还好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陆彦笑,执着她的手,敲门。
门一打开,凌烟却瞬间愣住,只抬头看了眼陆彦,又低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方晴,有些呆滞的问:“晴,晴姨,你怎么在这?”
第五十二章
里面的方晴也对眼前的画面无法应对,看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忙道:“烟儿你和小彦是认识的?我是小彦妈妈,快进来吧。”
凌烟还是有些发呆,陆彦拉了拉她的手,将她拉到房间内,反手把门关上边脱鞋边问:“妈,怎么忽然明天就要回去了呢?”
陆彦见凌烟还是呆着的,推了推她,凌烟低头换鞋,似是刚刚将惊讶消化掉,拉着陆彦小声问:“晴姨是你妈妈?她这次回国就是回来看你的?”
陆彦看她有些慌张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怎么,人称烟姐的你,现在慌神了?丑媳妇还要见公婆呢,何况你不丑、你们还认识,不用慌。”
方晴在旁边看着儿子和凌烟温言低语,似是陷入回忆,目光穿过两人看着久远的过去,感叹命运。
苏云易与凌如玫的女儿居然是凌烟,而凌烟心里藏着的那个男孩居然是陆彦。
“晴姨,现在身体还好吗?”凌烟听陆彦的揶揄终于稳了心,走过来,蹲在方晴轮椅前,揉着她的腿问。
“嗯,还好。”
“Ann没同您一起回来吗?”
“她啊,回来了,我先让她休息去了。”又抬头看向旁边抱臂含笑不语的陆彦,“儿子,烟儿就是那个女孩?”
陆彦点了点头,无视凌烟忽然变得疑惑的神色,走到方晴身后,推着她走向旁边的矮桌。
“嗯,既然你们俩也认识,你们先聊,我去洗澡。”说罢转身离开。
洗……澡?凌烟红了脸,忙抓住陆彦的袖口,陆彦转过身来偏过头看她:“嗯?”
“你先别洗啊,一会儿你还得送我回去呢。”
陆彦忽然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乖,都这么晚了,我累了,明早我还要送妈的。要不你自己打车回去吧,你要是打不着车,就在这住一宿。”说罢,没等她反应,径直离开。
凌烟咬着牙,看着他一副“你没得选择,今晚你就得住这”的自信朗朗的样儿,恨不得偷了他的车钥匙自己开走。
方晴在旁边看的真切,自家儿子眉眼里的爱意挡都挡不住,他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的对待小妮的,轻轻笑开:“烟儿,就在这住吧,有客房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这还真是硬了陆彦的打算,完全是没有选择的事儿,凌烟只笑着点了点头。
陆彦洗了澡回卧室时,看到母亲正和凌烟聊天,只想着,若是多个孩子这就是真正的天伦之乐了。
回到房间他开始打电话,对面女人的声音似能够穿透陆彦的耳膜,冰冷里面透着火气:“陆彦你现在厉害了啊,我派过去的人被你一句消失就打发完了?我告诉你,这事完了赶紧给我安排个时间过来道歉!”
陆彦笑着打诨:“你们局这都什么人啊,还带专业练这个的?”
“哼,当年秦风混两道混的风生水起的,什么人没见过,不也没将她识破,就你小子沉不住气。”
半晌,陆彦道:“芸姐,虽然你挺不屑于我的感谢的,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得了陆彦,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爸那有察觉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赶快弄干净了早点结事。”说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陆彦摸了摸鼻子,将自己摔进沙发床里,低沉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就你说的好听,这么多年了,你的事也没弄干净了。”
赵芸真的帮了陆彦很多事情。
在他来亚泰工作后,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最后扩大到不停地否认自己的程度。
赵芸她是个冷酷的人,不是见谁都帮的人,她帮陆彦的原因不过是陆彦知道了她的身份。陆彦最擅长威胁和打太极,尤其厚黑学被他用得淋漓尽致,赵芸这样的人不得不着了他的道,挺身帮忙。
赵芸帮他查了几年前的那场事故,包括关于凌烟的种种,甚至是她在法国的所有事情。
顺理成章地,赵芸知道凌烟,陆彦知道秦风。就像蝴蝶效应连锁反应,牵扯一处,其他的便不可幸免的一起被牵扯。
所以他知道凌烟和方晴认识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
客厅里,凌烟握着水杯垂着头。
“晴姨,你会恨我吗?”
“傻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知道陆鸣的性子,他一直对多年前的事情寝食难安,或者因为他死前见的是你,会彻底心安了。”
“对不起,晴姨。”
方晴伸手拍了拍凌烟的肩,打断了她的内疚歉意:“在法国初次见到你时,我就在猜想你是不是如玫的女儿,你和她长得太像了。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如果就是那个女孩,我就用我的一切去补偿你。”
凌烟看着方晴慈爱的眼睛,有些发怔。
在刚才见到方晴的时候,脑袋里面快速闪过的画面就是陆彦的父亲,在病床上对她伸着手说“来拿我的命吧”,无论怎样,陆爸是死在她的面前,所有的愧疚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席卷而来。
在法国时,方晴总是微笑着看着东方,轻声说“我在看我的过去”。那时的她就在想那个过去是什么样的,会让她流离在遥远的国度,独自回忆那些过去的原因是什么。
而现在,原来她就是陆彦的母亲,心底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我想到了或许你才是如玫的女儿,却没想到让我的儿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女孩就是你。曾经,小彦去法国看过我几次,每次都是胡子拉碴的,”说着就笑了出来,“果然儿子在妈的面前没有隐藏,你一定没见过他那种颓废的样子。不过现在好了,他把你找了回来,我就更安心了。”
婚礼上向雅玲不顾旧情的出来搅场的时候她就在想,人活一世,不能强求。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再强求,也依然不是你的。
在老房子里住了这些日子,知道孩子们的事情有他们自己握着,她没有权利进行干涉,于是只等着陆彦自己的决定。而现在,原来陆彦心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凌烟,她便更放了心。
在法国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就知道凌烟这个女孩的好。她坚强,她善良,她也值得自家儿子去爱。
“那,晴姨,多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啊,”方晴低低的重复,随后拍了拍凌烟的手背,“年轻人还是向前看吧,过去的就当它过去了,现在幸福就好啊。我将儿子交给你了,烟儿,他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希望以后你们都能好好的。”
凌烟和方晴又聊了很多陆彦小时候的趣事,才终于躺在了客房的床上。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觉着有些难以消化,但现在这样的结果或许是她满意的了,但还是有些不真实。
正思绪万千时,忽感床被压得塌陷了一些,一只手随后揽过她的腰际,凌烟一愣,就听后面的陆彦低声说:“乖,睡吧,我不做什么。我搂着你睡,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凌烟有些哭笑不得,觉着他这种“擅自上她的床,又一本正经的说只搂着她什么都不做”的行为太像初夜那晚了,他也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结果却是什么都做了,一点渣都没剩。
可事实证明陆彦真的成熟了,这一晚,他只是静静的搂着凌烟,让凌烟的背靠着他的胸,叠加在一起,似乎也是两颗心距离最近的时候。
有力的心跳,温暖的呼吸,两人安眠至清晨。
第二天,方晴带走了老房子的钥匙,回了法国。
是陆彦和凌烟送机。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