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的象牙塔里不愿去正视他们之间的现实,可今天却不一样,也许是黑暗给了她质问的勇气。
关启勋回视她,黑暗中他晶亮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有矛盾,有困惑,还有茫然。想抽烟,伸手摸口袋,发现烟留在了车上。
“上去吧。”他摸摸她的发,催促她。
“启勋……”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求。
“你……”面对自己曾经呵护了六年的女子,关启勋迷茫极了。“你是不是知道小米喜欢我?”
有一瞬间的心虚,但随之而来的确是更大的愤怒。
“你是在质问我?”
“不是。你知不知道?”他执意想要一个答案。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是在质问我?”她也执意要一个说法。
“你,知不知道?”他再问。
一股酸涩从胸膛涌上眼眶。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从他们开始在一起就是他高高在上,而她崇拜仰望他。她知道他条件好,她也愿意受这样的委屈,因为他一直是个温柔的情人,他从未让她有不甘心委屈的感觉出现,可是今天她却突然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啪”地一声,手掌击打脸颊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关启勋!你混蛋!”纪文洁压抑住泪意,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
侧着脸,关启勋自嘲一笑。
回到车里,掏出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路灯照不到的路边,车窗旁的香烟忽明忽暗。
当年明明隐约知道小米喜欢自己的事情,可他没去正视,对他来说,小米是妹妹。纪文洁是小米最好的朋友,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女朋友绝好的人选,而正好她也主动示好了。纪文洁明知小米当她是好朋友可还是倒追他的事情也许有些不道德,但他却选在看到小米和其他男人举止亲密之后突然发作,他觉得自己很没品。
其实如今的局面是他一个人造成的。
如果……
如果他当年就正视自己的心,如果他耐心等小米长大,如果小米妈妈出事时他一直陪在小米身边,如果他一直支撑着小米的生命……
太多如果,如果这些如果都是真的,那今天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局面?
也许……
不能说真正的爱,这对纪文洁不公平。他和小米一样,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对纪文洁是有好感的,也确实试着爱过她,也爱上过她。可是这样的情况似乎在小米回来后有些改变。
小米在他身边的时候,尤其是单独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许只是一起走路,或者在车上彼此沉默着,可那个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晕晕乎乎地想就那么晕过去,或者只是看到她闪着光芒的黑眼睛就想高唱:一闪一闪亮晶晶——他又想唱歌了!
长长叹了口气,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在车里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是不是男人都这么贱?拥有的不知道珍惜,失去后却一直恋恋不舍?也会不会,如果现在的现实是照着自己的如果,纪文洁又会成为他今天念念不舍的人?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他关启勋很不幸,陷入了这样的尴尬。可又有些不一样,小米她,她不一样。她之于他,幼时是家人,是悉心疼爱的妹妹;长大了,变成了心口的朱砂痣,可她还是家人,不能失去的家人。
如果她就这样幸福下去,其实也好。不打扰她也好。
他们之间这段纠葛,连接着小米一生最不堪的回忆,如果她就这么幸福下去,那他宁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就这样下去,也好……
Chapte 11
怎么就说人是世界上最冷血的动物呢。之所以冷血,其实是因为人的复原能力。
人很神奇,像以前的自己,失去母亲、失去初恋情人,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可去了英国几年,还不是复原了。妈妈还是妈妈,一直在她心里;勋子哥还是勋子哥,只是悸动不再。
像眼前的姜西,三十年的青梅竹马、十年的爱情长跑,放弃,一朝看破。小米想,姜西一定还是会阵痛的,可是她一定已经说服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了。
女人很奇怪,当决定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在心里拼了命地挑那个人的刺,挑到自己都嫌恶。一定是会想起曾经的,可是回忆永远是惆怅的,过往那些瞬间的甜蜜很磨人,可惜已经过去了,不开心的,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不开心。
可是女人很健忘,当一个女人的生活被幸福填满,不久的将来再被家庭、丈夫、孩子盈满时,曾经给过她最深伤害的男人就被慢慢遗忘了。还是可以爱的,但却输给了生活,会被偷偷放到一个不会再碰触的地方藏着。或许老了会回忆起,但也仅仅是回忆了。
小米坐在餐桌旁,看着给她张罗饮料的姜西,有点儿不是滋味。三哥是混蛋吧,可是姜西姐消失的这阵子也不好过。
“不许偷吃。”姜西眼疾手快截住小米欲偷吃的手。
“哼!稀罕!”话虽如此,但面对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小米有些把持不住。
“不稀罕你偷什么啊。”
“姐你真捡到宝了,哪有男人厨艺好成这样的。”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小米还是忍不住想夸夸叶哲这个男人。
“他做建筑师前的志向是想做米其林的大厨。”姜西比起一个多月前稍稍丰腴了些,她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
“那成啊,他要是失业了你们就开餐馆,我天天光顾你们。”小米忙点头附和。这样的手艺窝在姜西的厨房里真是可惜了。
“你就这么想让他失业啊?”姜西顺着小米的目光看向半开放式厨房里忙得有条不紊的男人,微微一笑。
姜西原本就是一美人胚子,但小米却突然觉得姜西这一笑尤其风华绝代,眉目间是说不尽的看透。
“我眼巴巴想着他赶紧失业呢……姐,你心情好些了没?”小米不着痕迹地问。虽然气莫三,但哥哥毕竟是哥哥。那阵子激动完之后小米就有些后悔了,话说连她自己也没做好准备姜西会另嫁他人。
完了,她又想差人打叶哲一顿。
“叶哲刚好去美国出差,就把今年所有的假一起休了,偷偷跟着他跑到美国去。其实也就是呆在他乡间的别墅里,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别墅前面有一大片湖,天气好的时候还会看到白色的野天鹅。屋后是个大花园,种了很多很多植物,出了栅栏有条小路,走上几步就看到一个小渡口,木头做的,有条白色的小船。叶哲说有的时候他会拿本书躺在小船里午睡,跟妈妈的怀抱似的,特舒服,每次醒来都在湖中央。他还养了两条牧羊犬,不在美国的时候交给镇上的牧场照顾。”
姜西淡淡地叙述在美国的见闻,很平常,可听在小米耳中确实说不出的宁静与幸福。
“啊,我们还去了趟las vegas,在那里遇到小北了,那丫头钱用光了,在赌场里打工呢。”说到自己离经叛道的妹妹,姜西一脸无奈。
“她野到赌城去了啊,姐你不早通知我,我立马飞到那儿去啊。OMG!见小北姑娘一面得多可遇不可求啊!”小米着实佩服姜北。姜北是她见过的最随性的女孩儿,这丫头随心所欲,常年背着大背包跟着同样离经叛道的男朋友世界各地到处探险。“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奥运会回来吗?年底会回来吗?”
“应该会回来吧,会回来的。她说在vegas赚钱快,她接下来要去南美。”姜西翻出手机,讲自己与姜北的合照给小米看。
“还是这么黑啊,我跟姜妈妈一样特不待见女孩子把自己晒得黝黑黝黑的。她自己黑也就算了,前几年经过英国的时候还想染指我拐我去摩洛哥日光浴。”姜北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颊漾着健康的红晕,周身散发着一股嚣张的野性美。其实这种肤色很好看,可是小米天生晒不黑,暴晒的结果就是人没黑,皮脱了挨疼了,那次之后小米就再也不动晒黑的念头了。
“可不是,我爸妈看到了又得念她了。”十四岁前小北是多么娇滴滴的小公主啊,可是小公主却在认识霍晏宁之后彻底改变。而最让姜家老大姜东捶胸顿足的是,这霍晏宁还是他最好的哥儿们。
“东子哥看到铁定心都碎了。”小米低叹。但心里却是极其羡慕的,连曾经最娇柔的小北都勇敢走出自己的路了。
“小米。”姜西沉吟了会儿,伸出左手捂住手机屏幕。“不问问我去vegas干什么吗?”
入眼的是姜西左手闪眼的大钻戒,小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完了,小米觉得叶哲还是得受些皮肉之苦。
“有点冲动了,可是却绝对不后悔。如果连这样的男人都错过了,那我就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了。”姜西浅浅地笑着。“小米,我算是弄明白了,相处是一辈子的事儿,再多的爱也会用完,女人找老公一定要找个爱得比自己深的,小米,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太好了。”
“感觉你一下子便聪明了。”无话可说,小米伸手学姜西平时揉她头发那样拨乱姜西的发。姜西去了趟美国,回来之后一直呆在自己公寓对面叶哲的公寓里,莫三找不到姜西。也许他死都不会想到姜西会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太自信,他笃定了。
“聊什么这么开心?”叶哲端出两盘菜,是姜西最喜欢的回锅肉和爆炒青菜。
“这丫头希望你失业,然后开餐馆去。”姜西回头,笑容中带着一股难以觉察的撒娇。
“我还得赚钱养家呢,呵呵,不过喜欢吃欢迎随时来蹭饭啊。”叶哲回以姜西一笑之后回道。“还有一个煲老鸭的汤,再过十分钟就能开饭了。”
“要不要帮忙?”人在厨房忙里忙外,自己做在餐桌上等吃,小米觉得场面上她还是得开口客气客气的。
“不用了,你赔姜西聊聊,她可想你了。”叶哲笑着拒绝。
“姐,你捡到宝了。”小米再叹,感觉自己手特痒。
“小米,现在你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我是说你爸爸那边。”
“我入的是爷爷的户籍。”小米眼珠子转了一圈,淡淡地避开话题。
“我刚恢复上班没两天,之前有个和教育部合作的活动,会安排一些大学生赴法交流。名单是教育部定的,不过上回开会的时候佑易偷偷跟我说,说你爸爸打过招呼,据说那丫头吵着想去法国玩儿呢。”姜西挺不待见这对父女的,虽然这阵子情绪有些消沉,但骨子里的正义感还是冒出头了。
“不文化交流吗?”小米皱了皱眉头。要是被爷爷知道爸爸钻这种空子,免不了又是一顿排头。
“其他学生是文化交流啊,到那儿会有个学生论坛,每个学生都得有一个外国伙伴,讨论交流一些热门话题。”姜西嗤之以鼻。“被她挤掉的那个学生据说很优秀啊,是个资优生呢。要是闹了笑话,丢的就是咱中国的脸,简直有辱国体。”
得,问题升华了,成国家颜面了。好吧,咱得说,女同志们吖,一旦对某事看不顺眼便使了劲地挑刺儿,要不怎么说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三姑六婆是不分年龄层的,得看跟你唠嗑的人是谁。
“这事儿佑易告诉你的,那就是他负责的?”
“这位小爷最近又升了,决定参与人员这点儿小事他不管,不过你爸给过电话,所以他关心了下。”姜西注意了下小米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不高兴,反倒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想代表月亮消灭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
“姐,咱可是在□入的少先队、共青团,在人民大会堂入的党啊。”被说中心事,小米咧嘴撒娇,而后又任性地嘟嘴。“反正我才不要让那丫头好过就对了。”
“那成啊,这事儿按流程不久就落我手里了,到时候我想个理由把那丫头名字勾了,你先跟佑易套个招,不能让他里外不是人。”姜西交代。
“遵命。”小米调皮地行了个军礼。
饭厅一时无语。
“姐,你有什么打算?”抿了抿唇,最后小米还是决定开口。
“你指的是什么?”姜西浅笑。
“什么时候告诉姜伯伯姜伯母你结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