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知道一亩田产多少斤谷子吗?”罗庄头有些胆怯,但是又不能不提出疑问,万一反悔了可不好。
“知道!”如果按现代来说,亩产一千二左右都行,但落后的古代顶多也就七八百斤,而娇娘给它平均了一下按六百斤每亩计划:“以前庄上还指望着收了谷子养活大家,余下的喂家畜。但包干到户后,庄上的饲养组也就随之解散了。这两三年,大家跟着我也过了些苦日子,我的日子好过了,那大家也不妨过点好日子!”
“夫人,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有吃有穿还有大夫管医病,这样的日子早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夫人却说是苦日子。一旦这个契约书签了后,大家就该是掉进蜜罐子了。
“恩人谈不上,大家记住一句话:锅里有碗里才有!齐心协力做好庄上的事,庄上有钱了,你们自然就好过了!”娇娘笑道:“我也看过了,仓库里有了余粮,所以决定将田土分给你们,以后让你们家家户户都有余粮!”
“多谢夫人!”这样的主子上哪儿找去?那些佃户们佃了东家的田,交的捐税达到了七成,也就是说,干一年余到手中的只能有三成。若遇上天灾年头可能还少于这个数。而夫人,直接给了自己五成!更不要说这庄上还可以养再生稻了,契约书上可是写好了,田土种什么主家都不管,到春秋收割时你只需要上交就成!
“好了,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只要勤劳苦干,相信你们也饿不了饭!”这算不算又做了一桩好事呢!娇娘站了起来对庄户们道:“可以这样说,从今天开始,一年后,你们当中可能会出现贫富差距了,勤劳肯干能算计胆子大的,家境慢慢会好起来;而那些懒惰胆小的或许最后连现在的生活都保不住!”
“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会努力好好干!”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大家都铆足了劲,争取成为富起来的冒尖户。
土地下放分到户头,娇娘随后就将庄上的养殖组也给解散了。能出栏的猪都卖了,大的鸡鸭鱼鹅也处理了,余下些小的,就想照顾庄户们,允诺他们可以暂时赊欠带回去养,一年后还成本。
结果,家家户户都涌上来要买,甚至连大肚子的蔻儿也听到了消息跑来凑热闹想买。或许是她给打的预防针有效果了,大家都想做那胆子大的。想想确实也合算,一年后才还本,养大了除了成本就是净利润了。
“你呀,也不缺那点钱,这次的便宜就让庄户们去占吧!”娇娘倒不觉得蔻儿是想占什么便宜,她明白蔻儿是放下了以前的身段,全心全意的做一个庄户媳妇了:“再过一个月这孩子就该呱呱坠地了,带孩子可比养牲畜还累,你得好好学着点!”
“是,夫人教训得是!”蔻儿脸上微红不好意思说道。是啊,自己是着了相了,当初出嫁时夫人和老爷都给了不少陪嫁物件的,就算是没个经济来源,精打细算的也能凑合着过一辈子了。而男人现在是庄上的得力管事,每个月六两银子的月银也足够开销了。喂什么家禽啊,自己去讨累了!就算要喂养,也是成家门立家户的时候再来喂才行。
“蔻儿,你能将日子过好,我很高兴!”王渊的身份迟早要恢复,蔻儿也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和老爷都是为了你好!”
“夫人,蔻儿明白的!”不管恩恩怨怨,但自己如今有一个体贴的男人,即将有一个乖孩子,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家,蔻儿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踏实,她怕娇娘误会了什么:“夫人,蔻儿年少不懂事,以往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
拍了拍蔻儿的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在这人醒悟得较快,那些无亲无故的庄户们自己都愿意提携一把,更何况是王渊的妹妹呢。娇娘想着以后还是要多多照看一下她,像上次被丫头欺负的事绝不可能再出现了。还有,以后这孩子的教育问题都得好好的指导一下,别给养歪了。
说起教育,娇娘想起了自家放敞一般养着的双生子。
上次去宫里玩了七天,最后是甘茂给送回来的。而教养嬷嬷被打发走以后呢,皇后像是不甘心一般又给塞了一个启蒙先生过来。现在,这俩孩子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临时开辟的一间屋子里跟着之乎者也摇头晃摇的做着大学问呢。
娇娘可不想志远最后变成了老学究一般的人儿。学不学,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学啊,好歹也让自己给筛选一下所学的内容吧。
装作闲逛一样走到了学堂外面,隔得远远的看他们在干什么,突然听见了智慧银铃般的笑声。
好家伙,在先生面前还笑得出来的也独有自己的女儿这一个奇葩了吧!娇娘真担心下一刻那把戒尺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郡主,您将墨水抹在了郡王的脸上,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先生姓严,不过,听他说这话娇娘感觉一点儿也不严。
吐了吐舌头,智慧低着头,其实是挑眉看着自家哥哥,还在纠结要不要道歉。
“郡主,您想一想,要是郡王在可爱的小脸上也给画上一点黑黑的东西,好看不?”严先生侧头看着小女孩子摇了摇头,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告诉娘去!”智慧偏着头看向严先生:“只要哥哥欺负了我,智慧一准儿告诉娘!”
这是自己给惯坏了!娇娘暗暗咂舌小丫头片子没理还要占三分强,以后还真得注意这方便的教育问题了,若不然给惯出来一个刁蛮郡主那就完蛋了!电视上小说里那刁蛮公主啥的那也只是小说而已啊,人要现实的活着就得能屈能伸明是非。
“呵呵,妹妹,那你现在欺负了我,你说告诉娘后会是什么结果?”正当严先生都策手无措时,志远轻顠顠的说了一句话:“娘常用,你和我都是她的手心手背一样是肉,娘为人是帮理不帮亲,你说说,到时候咱俩谁吃亏?”
唉哟,娘啊,这小子,够贼啊,连老娘平日说些什么都记得这么牢?
“是啊,郡主!”严先生微微一笑:“咱们做事儿,得换位思考,也得想想后果,不要只图一时之快,留下无穷的后患,原本可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绝不能拖成一件大事儿!您想想,若这件事儿闹到夫人面前,她会不会不开心?您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亲娘不开心了你也就不开心了,对吧?”
“是,先生,智慧错了!”嘟着小嘴上前拉扯了一下志远的衣角:“哥,低下头来,给你擦擦!”
“为什么?”志远有些疑惑:“我也能擦的!”
“我就是不想你告诉娘,就是不想让娘不开心!”智慧掏出自己的小手绢一边给哥哥擦着脸一边道:“爹不在家,娘整天这么累,若智慧再惹她生气就不是乖孩子了!”
“这就对了!”严先生看兄妹俩这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郡王,郡主,咱们重新再来学一下这个字怎么开笔、、、、”
窗外的某人,此时鼻子发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这才是幸福的泪呢!悄悄的转过身离开了学堂,原本对皇后送来的先生有几分抵触情绪的娇娘这时候已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了。能耐心的教导孩子,能教孩子换位思考、能举一反三指点孩子的人必然也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这样的先生值得儿女们尊重和拥有。
娇娘回到屋时,为了转移自己的情绪,特意招了丫头问起了庄上农畜的处置情况。结果让她大跌眼镜,因为要的人太多,罗庄头没办法做到公平,院坝里现在还在折腾这事儿呢。唉,这事儿闹得,还真是便宜给惹的祸。解铃还需系铃人,娇娘不得已再次门。
“夫人来了!”场面还真是有点不好看,娇娘看有些人已经开始面红耳赤了,好在还算给自己面子,一出来他们就停止了宣闹。
“夫人!”罗庄头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这么点小事自己都办不妥,真是没有本事!
“来吧,要猪崽的人家排一个队,同理,要哪样的都排一个!”娇娘看了看大家也不好去指责谁:“咱们这样,一共有十头猪崽,有二十四户人家都要,是吧?”这比例还真是相差甚远,看来自己考虑问题欠佳:“这也分不齐,不如这样,抽签决定!”
又看了看排队要鸡鸭鹅的也不少,娇娘首先给申明了:“记住了,这次抽到猪崽的人家,下一个就没有资格去抽了,同理,只有抽了一个,就将机会让出来给没有的人,好事不能都让你一家给占了,对不对?”都让一家给占了,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玩耍了。
娇娘这主意一出,大家都说好!其实,无论是不是娇娘出的主意,或者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公平,身份就决定了一切,她说了一自然没人敢反对说二。
“还是夫人的意见好!”几番签抽下来,无论是大小家畜,居然是家家都有。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东西统共就那么一点儿,抽签也是凭运气了。接下来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了,争取明年还上本不说,还要多养家畜,自己有钱后想买啥买啥,不用和人争高下!
这次包干到户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娇娘也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是的,人都爱贪便宜,所以,以后这些事儿还是少干吧。天下的陷饼掉下来,砸中的都是贪婪的人,那些往往真正有需要的说不定就没那么好运。
“这个女人花花肠子真是有点多!”赵文被老爹逼得也快成了日理万机的人了,但偶尔让甘茂汇报一下小女人的所作所为权当调剂了。包干到户,第一次听说这词儿,蛮新鲜的。不过,最主要的是,这女人原本就是一副财迷,现在居然不贪财了,也真是有点奇怪了!
☆、第149章 漠北的人
冬月的夜,漠北已是一片苍茫。
“兵书这东西,其实不用死记,得活学活用!”主帅营里,万先生端了一壶茶坐在炭火旁边,王渊伏案正在埋头苦读。
“万伯有所不知!”王渊抬头苦笑:“我在最美好的年化丢了太多,如今年纪大了,学起吃力了。再不学,以后怕是跟不上了!”
“这样说来,还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万先生笑道:“都没学什么又厉害成这样了,那真要努力学过,岂不是将太多的人踩在脚下?”
“万伯说笑了,此次出征,若不是身边有您,就是再借王渊十个胆也不敢当主帅!”先是以将军的名义接手了赵赤留下的烂摊子,等康清王上位后不久一道圣旨任命为主帅。其实,也正是因为有万先生这样的人才在身边,皇上才放心自己。也是,一个副旗主足以抵千军万马了!
“老夫老了,也没经历过,大多是纸上谈兵,难得的是你听得进!”不刚愎自用是万先生一直欣赏的,这个年轻人他越发喜欢了。以前的副旗主是自己的大哥,真正排兵布阵坐阵指挥的都是他,自己也就是在旁边多看了几眼。
“我这辈子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福的!”王渊笑道:“生命中遇到了贵人,才能有朝一日坐阵!”
“人与人之间,也是要讲究缘分的,你大抵不用再伤心过往了,等开春一战,咱们就该搬师回朝了,到时候,你的荣华富贵享不尽!”每一次胜利后都是王牌军消声匿迹时,万先生最不舍的就是万全庄:“真希望还能在万全庄养老!”
“承您吉言,希望咱们早日得胜凯旋!”王渊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功名利禄固然是自己追求的,但更想妻儿了。近一年的时间里,自己都没有给她捎去只言片语。不为别的,他知道,自己一家子的言行甚至起居应该都在赵文的监视之下,若过于儿女情长,胜了还好,漠北若有闪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再给他添加点现成的证据岂不是失算。或许,没有消息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帐外的兵卒们也是搭了火堆取暖。离主帐营一里左右,五个人围坐插诨打科,唯有一人沉默寡言。
“庆子,你他娘的整日里装什么深沉啊,和哥几个说说话会闪了你的舌头不成?”旁边一兵卒用手捅了捅他道:“咱兄弟上战场,死活眨眼之间的事儿,活着图个啥,就图个高兴,你整天就像借了你米还了糠一般,忒没劲儿了!”
“就是,庆子,活就活个洒脱,你这样就如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左边一士卒插话道:“再说了家仇也没有国仇大不是!”
“哈哈哈,扯淡吧,狗子,你他娘的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大个子兵卒大笑道:“你当兵为了啥?别给老子说什么家仇国恨,还不就是因为你家里兄弟姐妹多吃不饱穿不暖,你看上军营里吃管饱有衣穿!”
“奎哥,你别专揭人老底行不?”虽然是夜色中,但狗子的脸还是有些红了:“咱在兵营里混了两年了,血人堆里爬出来几次,九死一生的,也想着拼命干给自己挣个前程了!”
“这话说得哥爱听!”那叫奎哥的人向众人招招手道:“哥可是看出来了,这叫王渊的主帅还真他娘的有两把刷子,指挥作战比以前那些当官的强多了,咱兄弟要跟了他干,说不定就能混个人模狗样了!”
“那得跟他干啊,咱这些小卒,他管你张三李四王麻子,是死是活的什么也不管!”狗子有些气妥:“你说,要是跟他搭上点关系,什么老乡亲戚朋友什么的,那该多好啊!”
“你小子,做梦吧!”想和主帅搭上关系,还真是嫩了点儿!“唉,我说,庆子,你姓王,八百年前和主帅是一家呢,要不要去认个亲,咱兄弟几个也搭着享享福?”奎子一手拍在了旁边一言不发的年轻男子肩膀上笑道。
做梦!角落里没有插话的人倒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一直不是那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来了一个主帅叫王渊,让人忍不住想起了前尘往事!
庆子!阿庆!曾经,有人叫他庆儿,庆少爷,曾经,他是那个风度翩翩才华满腹的知府公子,一朝巨变家破人亡。这时候他已不想说责任在谁,只是,他清楚的记得,当年男丁充军漠北,却独有一人幸免,那就是后院里傻傻的王渊。同名却不同命,同样是王渊,一个是率军几十万的主帅,一个却是混吃等死的傻子。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哪条街乞讨呢!或许没有,毕竟,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唯一让自己侧目多看了几眼的人,最终也仅仅是多看几眼,到目前为止,怕是终生无缘再见了!是啊,那个女人,由自己迎亲自己拜堂,最后却成了傻子王渊的妻!记忆中她永远是那么淡定从容,仿佛嫁的就是一个正常人一般。到全家发配的那一天,那个傻子闹腾得连她一起得以解脱没有送去教坊司。真是撞鬼了,今天怎么想起了她!
“嗨,庆子,想谁呢?”旁边的人又捅了一下:“你不会真的认识那王渊吧?”
“我看庆子想入非非的样子八成是想女人了!”狗子涎着脸凑上前去:“庆子,你小子以前长得白白嫩嫩的,这类型就讨娘们喜欢,说,你都睡过多少女人,味道如何?”
“去,庆子是斯文人!”奎子凑上前将狗子一脚踢开:“庆子,说说你的过去呗,闲着也是闲着,哥一看你就是有故事的人,说出来给大伙儿解解闷,甭管荤的素的,哥几个都爱听!”
“哈哈哈!”旁边的人大笑着也凑了上来:“奎子,你他娘的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还真以为哥几个不知道,庆子,说说,哥也听听!”
“没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庆不觉得自己与他们有多铁的关系,这些穷兵蛋子平时嘴里就吐出不象牙,要说起女人来口水唾沫四处飞,这时候还想套自己的话:“我来当兵时还小,不懂事!”
“得,不懂事!”狗子哈哈大笑道:“小,不至于说还没断奶就来了吧?不过呢,奎哥说你是斯文人,倒也像个斯文人,以前是读书的吧,怎么就干上这卖命的营生了呢?”
“每个人都有他的原因,不提也罢!”是的,自己本该是读书人,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或许会金榜题名打马御街前。一场梦一场空,男丁发配漠北后爹受不住劳累早早的去了,几次战役打下来,一个一个的兄弟给送走了。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命大的自己。其实,死了倒解脱了,活着也是受罪,这时候的自己就爱想起过往。用过往来惩罚自己,精神和**的双重折磨。本是拿笔杆子的,却拿了大刀,都不知道上天保佑还是閰王嫌弃,一次次的又活了下来。
“好,不提也罢!”奎子重重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兄弟,既来之则安之,哥算是看出来了,刀剑不长眼,哥几个好好混,若他日大战不死,说不定还有出头之日,别再想过去的事儿了,好好的奔奔前程吧。这王主帅似乎也不是那小气的,到时候人捞个小官干干还是可以的!”
“庆子!”狗子又捅了捅他的后背:“其实,你会文墨,花点钱找找关系,让上头给弄一个文职干干也不会埋没了你的才华!”转头对奎子道:“哥,你看他这双手,这身子骨,倒像是打仗的兵,就如锈花的娘们一样,说真的,还不如转转行!”
“不,我就要打仗!”王庆甩开了狗子手嚇的站了起来:“奎子说得对,咱得奔前程!”罪官之后,三代以内不得入仕为官,但是,军功则除外!用命去搏一个前程,有命则活出来,无命早早的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不知道为什么,王庆些时想的是如果有朝一日得了自由身,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那个女人!此时,只希望她能回到她的娘家,有娘家看护着不至于受苦受累!等到自己有功名回去的那一天,给她帮助和保护。切,她是自己的谁,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王庆努力的想要甩掉这种滑稽的想法,却又越想越觉得必须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赎罪吧!毕竟,人是他接回府的,人也是他拜的堂。可以这样说,她在王家遭的所有罪和磨难,都是自己给她带去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既然是自己的罪过,那就由自己给她解脱。到时候,他可以由王家人的身份允了她自由,让她和那个傻子和离,脱了那份有名无实的婚姻!
“对,我一定要努力杀敌立下战功,早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在那么一瞬间,王庆为自己未来的人生做出一重大的规划,同是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