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啥啊。”万二舅笑:“我们惦记的是她会不会被欺负了,会不会跟婆婆处不来。你家花云能有这烦心事儿?”
花长念一呆,风行可是无牵无挂一个人,而且花云能让人欺负了?看平日里头相处,两人也是花云为主导。自己真想多了?
“况且,俩人以后还在村里,他们还不是天天来你家,你当孩子大了只晚上换个院子睡觉不就得了。”
花长念闷闷:“...还是种些黄豆吧,能磨豆腐,好卖。”
万二舅又提到雇佣短工的事儿,花长念打起精神算起人手。
那边万氏追问花雷:“你到底啥时候去书院?让姜叔送你去。”
花雷试探:“等娘生了,出了月子,我才放心去。”
“哎哟,”万氏不知笑还是气:“娘生孩子用得着你?要是你给娘娶了媳妇要生了,娘非得让你天天在家里守着。你能给娘帮上啥忙啊?赶紧上学去。”
“恩,恩,”花雷支吾着:“再等几天。我老久没回来了,舍不得爹娘。”
“都多大的人了,想啥想。真想就赶紧把书读好了赶紧回家。等娘出了月子就找媒人给你留心着四周边的好姑娘。”
真是——
花雷一拍额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书院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又扯出说亲的事了?想起宫里那一出,花雷是万般不愿娶媳妇儿,现在。
到了晚上,花雷翻来覆去睡不着,跟烙煎饼似的不停翻。
被窝进了风,花冰不满:“哥,你干啥?”
花雷嗓子上了火,有些肿,嘶哑道:“炕烧得太热了——”
哗啦一声,花雷被泼了个冰凉透爽。
只脸被冲了一道,头发带湿几根,枕头被褥衣裳一星不湿。
这么漂亮的技术,当然是国师大人出了手。
“多大点儿破事,睡觉。”
花雷怒,一下子坐起来:“我睡不着。”
风行也坐起来,一脸严肃冰冷看着他。
这张脸从来都是温柔和煦或淡漠冷嘲或鄙夷搞怪,从未有过如此正经如此让人不敢直视的时候,花雷心里不由升起恐惧。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风行此时有些烦,他承认三个孩子与末世里花云的生死伙伴有些些微的相似,但他们不是。他认同忍受佩服真心接纳的是那些人,而不是他们。
说到底,虽然因为花云,风行与花长念家友好相处,但没那个情分。末世那些人,不管平时如何打闹捣鬼,彼此间却是多次生命交付的过命交情,说一句你是我的命都不为过。但眼前这几个有什么?
据他所知,这家人能过上如今安宁日子全是靠的花云,是花云一直在付出。当然,他们是真心的关心花云,可在永远冷情的末世人看来,没有实力支撑的关心很…没用。这话绝情,但事实如此。
只说弩弓之事,起因是花云,牵连花雷被掳遭了难,但花云以命相救。花雷呢?他能为花云做什么?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花云早死了。
花云死后会如何?花雷便是失去两只手又如何?仅凭花云当时大杀蛮兵,这家人便能富贵一辈子。他们能为花云做的,不过掉几滴泪,享着花云带来的富足生活,闲着没事感个伤怀个念。他们能做什么实际对花云好的事情?
这小崽子还心理创伤对生活失去信心希望恢复不了了?矫情!
花云已经开导过一次了,还一副懦弱龟缩的熊模样,他还想让花云费心?
风行眼底一片冰冷隐藏杀意,认真权衡,自己要是把拖后腿的人杀干净,花云会气他多久?
没错,他有那个自信,便是他突然把这家都杀干净,花云顶多打自己一顿,绝不会跟自己翻脸。
他们才是真正的亲人,爱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孙虎到来
十六的月亮同样又大又圆,似乎比十五还要明亮。
月辉洒在白色的窗纸上,屋里一片朦胧,风行冷冰冰的声音很小却格外清晰:“我不会允许有人拖累她。”
花雷额头滴下冷汗,此时的风行让他想起面对蛮国二王子和几万蛮兵时的花云,淡淡无所畏惧又全不在乎的语气,对敌人的无情,对生命的漠视。仿佛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其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神仙,便是如此吗?以万物为刍狗?
要风行知道花雷心思,肯定会嗤笑,刍狗?要是原始未发生变异的刍狗,传说中的美味啊,末世里多少人愿意拿人命去换。
花雷默默躺下,他又给大妹拖了后腿?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到底怎么才是对的,怎样才能强大起来?
风行也躺下,心道怪不得花云说起以前,好像挺容易暴躁的,这里的人哪有他们那里干脆果决。花云哪能推翻以前的性子习惯去适应别人的。
一片静默中,花冰眼睛眨啊眨。
风行被盯得受不了了:“你看我干什么?”
花冰问他:“你觉得我哥翻被窝吵,怎么不一下把他打晕去?”
风行:“...”这小子比花雷强。
花雷:“...”这就是亲弟啊。
花冰哪看得出花雷的心事,只当花雷进学跟先生学了许多规矩,所以才显得比以前话少人也…庄重了。大哥长大了嘛。闭上眼,立即睡着了。让旁边两人羡慕嫉妒恨。
风行和花雷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后半夜,天要亮前,花长念家大门被砰砰砰一通砸,吵醒了所有人。
姜叔和姜大虎穿上衣裳去看哪个催命的搅人好梦。姜婶子也来到前头,看万氏有没有被惊着。
接着,大门响声停下来,姜叔跑进来,对已经出了屋的花长念茫然道:“外头那人说是叫孙虎,来找大小姐的。老爷,开门不?”
那砸门力道,父子俩哪敢开门的,隔着门问了话一个守着一个来问。
花云揉着脑袋从里屋出来:“孙虎?让他进来吧。”
风行跟在后头:“他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下一秒,孙虎黑旋风一样刮到了屋里。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花云吓了一跳。
才分开几日啊,眼前这个脸颊消瘦,胡子拉碴,虎目血红的憔悴中年男人还是那个叱咤沙场话多又乐天的将军汉子孙虎?
风行也吓了一跳,这怎么跟饿了一年似的?
孙虎看看花云,又看看风行,噗通一声跪下了。
“花云,风行,我来求你们救命了。”
花云忙把他拉起来:“不是蛮人打到你家去了吧?他们没那个胆子啊。”
孙虎之前说回家过节的,路上还趁休息时,给家里爹娘媳妇儿子女儿买了礼物的。花云还记得他买了一把木头梳子,偷偷自己往上刻花,一看就是送给他媳妇儿的。
孙虎掉了泪:“我儿子,我儿子…”
一个转身又跑出去,再回来,便搬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进来。
没错,是搬进来的。
花云风行嗅觉敏锐,第一时间在那躺在木板上的孩童身上闻到了腐烂气息。
这孩子受伤了,很重,怕是不好。
万氏已经让姜婶子多拿蜡烛灯台点上,屋里光线逐渐亮堂,一家人全出来,围着那铺了厚厚被褥的木板细瞧,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闭眼躺在上头,盖着被子,只露着红通通的小脸,还有头上歪歪的冲天辫。男孩应该是高烧昏迷着。
孙虎颤抖着揭开棉被,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男孩穿着颜色喜庆的大红棉袄棉裤,只是一边的棉裤裤腿被剪到大腿根,露着里面的新棉絮。露出来的那条腿,从大腿中段到膝盖再到小腿,一片扁平的血肉模糊,能看到扎在血肉里的碎骨头,伤处两头已经化了脓。
“呕——”万氏捂住了嘴,一只手扶着肚子。
她现在哪能看这个,姜婶子心里懊恼一声,忙把她往里屋里扶。花长念吓得跟了进去,可别惊了肚子早产。
孙虎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还拉着身后一个同样眼睛布满血丝的妇人一块跪下,看着应当是他媳妇儿。
“花云,国师,我小儿子,还,还能救吗?”
“求…求神仙…救命。”妇人喉间的呜咽声极力压抑着,听得人更加悲痛。
花云伸出两手把两人拉起来,风行已经上前仔细查看男孩的腿。
“你儿子?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孙虎大手摸了把脸,擦掉眼里的泪,却是先对妇人道:“你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