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来,平复了一下,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尽量理智礼貌:“姑娘,是你撞人了,不对在先;好在我没伤着,这样,你给我道个歉,我们这事就算是了了。”
对面的女人跟着又笑了一下,她直起身子,纤长的腰在光里弯成了一个妖娆的弧度。她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浓厚,带上了一丝嘲讽来:“道歉是没有,去医院的话就赶紧走。”
“呵!”刘怡简直快气疯了,这年头肇事的都能这么横上天了啊,语气跟着也嘲讽起来,“哟,也不知又是谁家二世祖二少奶奶出来造了啊!可横得很呐,吓唬平头老百姓呢!”
刘怡这话在文化人这里说的算难听的,要么说人富二代官二代仗势欺人,要么就是在说二奶狗仗人势。
对面的女人倒也真不是一般人,她也没接她这茬,而是笑了笑,似乎仍旧是好脾气地跟着她说:“我要是真横起来啊,她可就不是坐那里那么简单了。”
陆心真的不想跟这个人做过多纠缠了,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也登时有些不悦了。她点了点头,然后淡然地拉着怒到快立刻要发飙的刘怡往车那头走,“那走吧,上医院。”
走到跟前,陆心不卑不亢地看着对面那个眯着眼看她的女人,还是那句话:“不管结果如何,这位小姐,该你道歉,你必须向我和我的朋友道歉。”
那女人无所谓地嗤了一声,然后一矮身,利落地坐进了车里。
陆心和刘怡跟着坐进了后排。没人愿意坐在副驾上。
那个女人在她们俩门刚关上的瞬间就猛踩油门,以一种极速狂飙的速度冲了出去。
——
医院里人一直不少,刘怡让陆心等着,她去排队挂号。
陆心被扶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那个女人就环着手臂站在她的身边。
这一路上陆心是看出了,这个姑娘从头到脚一水儿的欧洲高级定制并且是让人一眼就看得出牌子的那种,应该就是一个富而且爱炫的主。呵,她还真是着对人了。
身边的女人看着刘怡一个人在那边挂号,低头冲着陆心“喂”了一声,“手机给我一下。”
陆心也有些在气头上,她偏着头看着医院另一头没有回答。这里的氛围和味道让人不舒服,夹杂着身边这个女人的香水味道更是让人难受。陆心心底里暗暗腹诽一句:你谁啊就给你。
那头的女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究竟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无视她,直接夺过她的包,从里面掏出她的手机。陆心一下没防住,瞪着眼睛拧着眉坐在那里,声音也冷了下来:“还我。”
那个女人按亮屏幕,看着上面亮起来的提示输密码的界面,如她所料一般勾着嘴角笑了一下,把包丢回陆心怀里。然后涂着艳红的指甲在屏幕上紧急呼叫那里飞快拨通一串电话号码。
陆心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就再也不敢懒了,给手机设了密码,倒也没防住这次的意外根本用不着密码。
那头只几秒就接通了,陆心来不及分辨,但她隐隐有种不好的直觉。
那女人不等对面说话,直接飞快地开口,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轻巧愉悦:“市二院骨科,你快来一下,我撞人了。”
说完她就笑着挂断了电话,似乎心情极好。把手机递回到陆心面前,转头看着那面的刘怡逐渐靠近过来。
陆心也注意到刘怡了。她闭上了嘴,闷声接过电话,只觉得自己似乎刚刚那局有些败下阵来了。
她不是那种吃哑巴亏的人,她是不想惹是生非,能化则化。但如果有人犯了错不以为耻反以为然,那真的是踩了陆心的雷区了,也不知道根源是职业病还是就是她骨子里那股子顽固劲儿。
刘怡过来了,她也就一声不吭的在她的搀扶下去那头等着做各项检查。
刘怡一路没给那个女人好脸色,当然人家也不在乎。反而是悠然地时而拿出自己的手机娇笑着戳戳,偶尔抬起头来看着点门那边,似乎是期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陆心检查完出来看到这一幕就更加气不过了。
好么感情丫自己有手机啊,那刚刚那么没礼貌没教养的是为了什么?还依旧这么横着喊人来。本来这事就是一句对不起在她这里就能了的,如果真是再来个什么人用钱用权砸她的,陆心想,她也是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了。就当年轻怀旧,让她奉陪一把。
那头刘怡跟着拿着缴费单过来,憋着一肚子的气还被涂了药的陆心正准备发作,门那边匆匆闪进来一个身影,陆心一下子就愣住了。刘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跟着也愣住了。
林惟故脸色铁青,似乎极其愠怒。他长腿迈着大步往这边走,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眼睛死死地锁在陆心的身上。
陆心缩了缩脖子,气势上登时就弱了下来。完了……她这边真是一茬一茬的,林惟故刚警告她不要受伤,呵呵呵……她可真是不听话到反人类啊……
等等!林惟故怎么会在这里?!
陆心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她皱起了眉头,看着走到她跟前的林惟故,又侧目看了一眼脸上笑意越发漾开的女人,她刚刚那通电话难道是……那么她跟林惟故……
陆心没来得及往下再想。
林惟故很快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登时笼罩下来。他扶住她的肩膀,上下看了看,又捧起她涂了药的手腕看了看,眉头皱得更深,低沉着声音似乎也压抑着深深的怒气:“伤到哪了?严不严重?”
陆心还处于反应不太过了的状态,或者说是难以置信,她挣了一下,从林惟故手里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地回答:“没事……没有伤到筋骨,不严重。”
林惟故眯了眯眼睛,他隔了会儿,暂时放过了对她的追问。缓缓转过身来,怒视着对面的女人:“你这是想做什么!”
陆心还从来没有见过林惟故这样在众人面前发火大声过。
这一声低吼,几乎让她也跟着震了震肩膀。之前林惟故就是再不高兴,也会尽量压抑着跟她说话,或者用别的方式解决。陆心第一次知道林惟故会发火。原来,他发起火来是这个样子的。
对面的女人似乎根本没有被林惟故吓到。她仍旧无所谓地抱着臂站在那里,虽然是仰视的姿态,却满是不屑:“没什么啊,第一次见,总要给点见面礼嘛。不成敬意。”
刘怡在那头不好说话,但是脸上也是难看到极点。她有几分担心地看着陆心的神色。
陆心越过林惟故看到对面那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感觉堵在胸口,憋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用力呼吸,却发现自己恍然间早已失去力气。
心底里却说不出的平静和冷静,似乎什么也不能让她猛然觉醒过来,或爆发或消没。
林惟故的拳头死死地捏紧,字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别太过了。”
“我怎么过了?”那个女人摆出一张妖娆的无辜脸反驳。她不解地摊了摊手,目光顺着林惟故溜达到陆心的脸色,缓缓靠近了下同她对视,眯了眯画的修长的眼睛,“我这是好心给她提个醒,要她早点看清了,跟别人在一起要钱,跟你在一起,可是要命啊……”
结尾几个字说得尤其意味深长,连带着脸色一点点夸大的笑意蔓延。那女人猛地撤回身子,看着陆心一下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紧缩的眉头,又看了看林惟故,从包里掏出一张卡来,两只夹着举至面前:“密码六个一,医药费随便刷。”
看前面几个人都没有动作,烟熏妆轻飘飘又满是不屑地一扬手,卡随之落在了地上。她勾着嘴角,娇笑着转身袅娜着往出走。
林惟故看都没看掉下去那张卡,他只是看着前面拿个女人走远的背影,背脊逐渐也凛冽成一个阴寒的弧度来,几乎是带着胸腔里积郁的所有愤怒,林惟故暗哑着嗓音,狠狠地出声喊:“林惟一!”
那个女人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缓缓地转过了半边脸,也不看他们,而是勾着唇,从发间看得到她脸上太过张扬的骄傲神色,她开口,缓缓地,似是倾诉似是低喃,“你也知道,我是唯一。”
这句话入耳,在场的刘怡彻底愣了,跟着条件反射地看向了陆心。
陆心听着她的话,由耳入心,攥紧了拳头。她紧紧拧着眉,半晌无法动作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目送着那个女人消失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小红花吓得我先开后台更新了_(:з」∠)_
hhh用电脑看文的宝宝们有没有发现文案变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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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陆心和林惟故在原地站了很久。
周围人都在来来往往看着这边,可他们就是毫不在意般地岿然不动。
这种场景,在医院里倒也不算罕见。
刘怡看着格外尴尬,这种似乎陆心也是第一次经历的场景,她这个局外人就更加插不上话而且无从说起了。倒是陆心不知道是看出了她的尴尬还是怕局面更难收拾,她看着林惟故情绪不太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做,就小声跟刘怡道歉:“抱歉啊小怡……今天……搞成这样。”
刘怡看她整个脸色都有些挂白,担忧地皱着眉头询问:“你没事吧……要不……”
陆心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打断了她说:“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婚前忙着呐。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刘怡摸着她指尖都冰凉,但也不好说什么,陆心总是这样的。她自己的事情只能留给她自己解决,而且通常她都是会解决得很好,不让任何人担心。
她有些心疼地轻抚了下陆心的肩头,点头:“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陆心点了点头,挤出了一个让她宽慰的笑来,然后目送着刘怡一路走出了医院。
隔了一阵,陆心觉得自己整个腿脚都站得失去了知觉,她有些木然地往前挪着步子,终于走到了不远处的林惟故的身侧。他高大的身影依旧矗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山,无人能撼动,却也无人能走近。陆心这才突然发现,认识不算久,她也真是不了解他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大厅里也开始冷得阴人,陆心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她往前迈了两步,终于缓缓地转过来站到了林惟故的对面。
脑子里是突然冒出来刚刚那个帮她检查的医生刚刚拆掉纱布时候对她说的:“烫的那么严重都能恢复这么好?您先生对您真上心。”
陆心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只是觉得自己内心大抵是平静地。她抬头看着林惟故看不出表情的神色,轻轻地像是在跟顾客建议一般对他说道:“我们……回家再说吧,好吗?”
陆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林惟故一路上闷声开车的状态几度让她十分担心,她一担心,脑子里就会冒出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那辆红色的车向自己冲过来的场景,紧接着就是那个大波浪卷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勾起唇角,笑得恣意又张扬。
唯一,她叫林惟一。
陆心转过头来看林惟故,他把车开的飞快,棱角分明的侧脸绷成了一个冷峻的弧度,好像往前,那随着地平线一路驶往没有尽头的公路的尽头,那终究会让一切归于黑暗的尽头会让他们两个彻底解脱。好像那里才是归路。
陆心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这益渐荒芜辽远的地方根本不是回家的路。她一下子收住了自己的所有飞奔而出的思绪,嗓子还因为紧张有些哑,后背因为惯性被狠狠甩在座椅上,她有些紧张地抓着安全带,提醒他:“林惟故,这里不是回家的路。”
林惟故没有回她,甚至都没有理她。他脚下用力,彻底把油门踩到了底,凛冽的寒风里,车子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往地平线,车轮在公路上擦出刺耳的声音,陆心的心随着极速狂飙的车速和一个似乎彻底进入发狂状态的林惟故彻底悬了起来。
她死死地攥着安全带,指甲嵌进手掌肉里都毫不自知,到后来,陆心几乎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林惟故……你冷静点,这样容易出事……”
周围的一切好像走马灯飞速旋转般地向着身后匆匆飞奔而去毫不停留。
又这样过了几分钟,陆心只觉得好似过了几个世纪好像进行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手术一般漫长,林惟故忽然猛转方向盘然后踩刹车,车子在路上刺儿了很久,终于猛地停了下来。
陆心身体猛地向前甩了一下,又被安全带狠狠扯了回来,砸在了椅子上。
她狠狠喘了几口气,背上早已上一层汗意。转头,林惟故埋首,趴在方向盘上,后背微微起伏着,似乎也在努力平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