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棠娇柔的喊了一声:“老爹?”
鱼海人看了她一眼,她又不想当恶人,于是就说:“反正这家不是我做主……”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她说:“我也去看看那汤,等不及了,老爹做的汤最香了。”
看着她进来,浦禾就要出去,她随手关了门,把浦禾堵在门里:“你走吧,这个家不欢迎你,我老爹把你支走就是要问鱼瞻你什么时候可以滚蛋,别赖在我们家。”
浦禾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鱼海人对他很好,就像父亲一样,他怎么也想不到鱼海人会赶他走,但是一想,一个捡来的哑巴总也比不上一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整个家,就他一个人多突兀,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只不过是捡回来的小哑巴,从头至尾都是孤零零的一个外人……
只是,浦禾倔强的没有理她,他正要出去,顾海棠拦住他,把他往后推了一下:“给你三天时间,你如果不走,我就告诉老爹,你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那晚,你跟鱼瞻干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当夜,我回来拿了一下东西,只是没想到你那么不要脸,为了赖在我们家,竟然跟鱼瞻上床……真是变态……不过……”
她画风一转,目光里都是恶毒的光芒:“你终究是一个男人,长得好看也是男人,被男人上是不是很爽,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给你。”
浦禾没理她,正要出去的时候,被她拦住了,她猛然将浦禾往后一推,没想到浦禾竟然抓住了旁边的水池边缘,没有摔倒,可是她推浦禾的时候,高跟鞋正好崴了,一下子扑向炉子,一锅滚烫烫的排骨汤被全部打翻,泼了她一身,她烫的尖叫起来……
鱼瞻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地上是痛苦哭喊的顾海棠,浦禾站在炉子旁边,那锅滚烫的汤泼了一地……
柳离二话没说抱起顾海棠就走了,鱼海人看都没看浦禾一眼,跟着柳离一起送顾海棠到医院。
鱼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又是你吗?”
浦禾比划:是她推我。
鱼瞻笑了,笑得痛彻心扉:“我早该把你送回去的,你是千金少爷,讨厌谁,谁就倒霉。”
浦禾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一点愧疚,这让鱼瞻觉得他似乎很无情,跟他哥哥是一个样的,浦禾解释:真的是她推我的……
“她推你?如果是她推你的话,此刻被烫的恐怕是你吧,海棠她是女生,女生都喜欢自己长得漂亮,你看看她脖子锁骨那一块,被烫成什么样子了,她以后还怎么穿裙子,大少爷,你做事能不能想想别人……”
浦禾正要上去解释什么,可是一张桌子挡在他面前,鱼瞻那种厌恶的表情把他钉在原地,他扶着桌子站好,鱼瞻踹着沙发说:“你们姓浦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浦禾愣了愣,他比划:你是不是很爱她?
只是鱼瞻背着他的,鱼瞻没有看到,他也就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但是浦禾觉得顾海棠是鱼瞻的女朋友,他怎么可能会不爱自己的女朋友。
鱼瞻气急败坏的坐在沙发上,他冷静了一会儿,才对着浦禾说:“海棠估计会回来养病,她现在一定不想见到你,所以不为了刺激她,我想先把你送回家……”
浦禾点了点头,鱼瞻还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柳离要他带相关的证件去医院,他听完这句话就找证件,出来的时候浦禾已经不见了,房门紧紧的关着,他也没有顾得上浦禾,一个人就去了医院。
浦禾走在大街上,腿部传来尖锐的疼让他要昏厥,他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他有一种很大的恐惧,他想要回家,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去,他不记得回家的路,他想要找个温暖的地方休息一下,可是所有的人就像打量怪物一样打量这个瘸腿的少年,看着他拖着一条腿在街上瞎晃,为了尽快的避开人群,他走得越来越急,穿过繁华的街道,穿过红绿灯,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道路,穿过一群又一群打量着他的人……
他只能往前走,远离那个所谓温暖的家庭,远离那么说“就算丢掉全世界也不会丢掉他”的那个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发疯的,拖着一条被烫得麻木的腿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刚刚那锅汤先泼在他的腿上之后再溅得顾海棠满身,他现在要做的是回家,此刻仿佛每走一步,家的曙光就在前面,鱼瞻刚刚好像还说过早该把他送回去的,他当时腿疼得麻木没有细听,这样想来,他有点想笑……
其实,早就想丢掉这件垃圾了吧……上次在酒吧与公园做得不是很好么……
浦禾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鱼瞻会那么痛苦,捡来的小哑巴丢掉就像丢了一件垃圾,这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他是哑巴,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一条狗,主人要赶他走,他又何必赖在别人家里。
他本来以为自己有很多选择,但是到了此刻,浦禾才发现,所有的选择都通向一条路,所有的路都通向一个终点,所有的终点就是他不会被祝福。
浦禾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长椅,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来了,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他坐了下来来舒缓自己这条麻木的腿,他想他一定狼狈急了,他不会说话也就不存在交流,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哑巴,他曾经有多耀眼,现在就有多自卑。
浦禾中午没吃饭,又饿又渴又累,他看了看四周的高楼大厦,他忽然在人群之中迷失了自己,他现在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不会说话,也不想跟人交流,他找不到鱼瞻,更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其实有很多种办法,但是每一种他都不想用。
他觉得自己可以找华夏商会的产业,他是华夏商会的二少爷,找到华夏商会他就能回家了,这样想着,他似乎又找到了方向,只是走了很久,没有找到什么华夏商会,他看到一个化妆品公司的标志,叫做:“金银花”
他似乎有印象,这不是他小时候玩伴司苑杰司家的产业吗?司怨杰是他最好的一个玩伴,虽然几年前出了国,但是听说已经回国了,他当时正因为出了事而自闭,所以他对谁都不愿意见面,而司苑杰一直忙着家族产业,也就没有时间,司苑杰也有好几次要见他,都被他拒之门外,司家也是华夏商会的股东之一,所以他俩从小就是好朋友,如果他找到司苑杰的话,司苑杰一定会帮他,司苑杰对他很好,从小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他。
门口的迎宾小姐看了他落魄样子,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拦住他。
“先生,这里不是您随便能进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浦禾摇了摇头,他没有呀,他当然没有,他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以前鱼瞻顺着他,他不需要手机,不需要钱,不管想干什么,鱼瞻都替他干了,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孤单的一个人。
“那您不能进去,今日是我们一年一度的招标活动,总经理已经吩咐,任何人都不见的。”
浦禾想了想,就打算往里面走,找到司苑杰,让他派人把他送回家就好了,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迎宾小姐看着他硬是要往里走,还拖着一条腿,纷纷以为他是一个神经病,但是看着他的气质与容貌,却也不像个神经病,迎宾小姐大叫着保安保安,保安出来了,拦住浦禾,这个时候,一大排的车开到公司门外,车上下来很多西装革履的人,他看了一眼,第二辆车被打开的时候,司苑杰从里面出来,一派意气风发少年老成,他取下墨镜递给助手,从容优雅带着一丝桀骜,他大步大步的朝着公司里走去,保安看到他来了,架着浦禾往一边走,对于这种闹事的人,保安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扭打撞到浦禾的腿了,浦禾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司苑杰潇洒从容的走上台阶,驻足,似乎注意到喧闹的人群里面有那么一个人,他刚刚看上去很从容,但是一看到浦禾三步当做两步走,后面的人都愣住了,完全看到这个总经理走偏了,他不是朝着公司里面走,而是朝着左边的方向,站在左边的那些女子心花怒放,在惊喜之余却看见司苑杰直接越过他们来到浦禾面前,他推开两边的保安,握着浦禾的肩膀,欣喜之余更多的是震惊。
他印象之中的浦禾,耀眼,恬静,温顺,怎么想也不会这么落魄,怎么落魄也落魄不到这个样子,他又是心疼又是惊喜。
不管浦禾变成什么样子,他还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有点庆幸,浦禾居然主动来找他。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前几天,我去你家找你,伯母说,你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家的。”
浦禾没有比划,只是看着他,然后看着人群,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公司里面走去,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拦他,司苑杰没有管后面的那些股东与招标商,直接走进去扶着浦禾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招标大会已经准备好,现在需要……”
“取消了。”
助理:“?”
司苑杰:“我说取消了。”
助理:“总经理,董事长为了这次的招标大火准备了很久,股东们与招标商已经就序,总经理……”
司苑杰:“我说取消了,推迟到下个周周末。哦,对了,把赵医生叫来。”
助理:“董事长那边不好回复,他为这次招标大会费了很多心思……”
司苑杰:“我觉得你需要换工作?”
助理顿时冒汗,看到司苑杰似乎很坚定,于是,就自己退了出去,司苑杰进入办公室的内间,看了看浦禾,他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找我的吗?”
浦禾看着他,没比划。
“那让我看看你的腿。”司苑杰似乎没有心疼他那昂贵的西服,直接跪了下来,脱掉鞋袜,把浦禾的脚放在他的腿上,浦禾衣服上都是油脂味,那锅汤不仅泼了顾海棠一身,也泼了他一腿,当时那个锅翻了的时候,正好全部倒在他的腿上之后才溅了顾海棠一身的,他当时已经比划不出来,只能撑着眼前的桌子,那张桌子正好挡住了他的腿,鱼瞻以为是他推了顾海棠,那个滚烫的汤泼了顾海棠一身的,可是没想到他也伤得很重。
裤子蹭到他的伤口,他疼得皱了皱眉,司苑杰尽量的放轻,渐渐的,裤子卷不上去了,有的粘着血肉,司苑杰只能拿着剪刀慢慢的剪开,他整条腿上烫的泡已经全部破了,血水渗了出来,粘着裤子,他疼得出了一身汗,因为他的裤子穿的多,穿了两三层,所以伤口捂住,外加上他烫伤之后跑了大半天,捂出那种血泡破了,左腿上没有一块好皮,狼藉一片,不忍卒睹。
司苑杰正要去脱他另外一只脚,浦禾缩了缩,他正要比划,可是他怕司苑杰看不懂,司苑杰仿佛看出了浦禾的顾虑,笑了笑:“你比给我看,我在你出事之后,我就去学了哑语,我能看得懂,我无论学习什么都很快的。”
浦禾比划:没事。
司苑杰笑了笑,笑得很温柔,他知道浦禾在说他右腿没事,他问:“你怎么弄的?谁给你烫的?你家的保镖呢?你怎么伤得那么重?你跟我说,在哪儿弄得,谁弄得,我保证给你报仇,我一定会把他的皮给扒下来的。”
浦禾摇了摇头。
司苑杰说:“这没有什么关系的,浦禾,给你报仇,我还是有这个本事的,你相信我。”
浦禾低着头,司苑杰忽然握住他的双肩说:“浦禾,其实我……”
他的手开始摸向浦禾的脸,司苑杰的手伸过来,快要摸他的脸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司苑杰的手,淡淡的低下头,司苑杰这个动作保持了很久,最终,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放下了手。
“其实,我看到你今天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是真的很开心,这是你第一次来找我,我当时看得你的时候,还有点难以置信,可是我还是认出了你,浦禾,一个人可以在繁闹的人群中认出几个人?又有几个人可以被我认出来呢?我说的,你明白吗?”
明白,也可以装作不明白。
他淡淡的看了司苑杰一眼,没有什么反应。
司苑杰就像气急败坏一样:“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从小都是这样,无论我跟你说什么,你都淡淡的,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其实想说,他从小对浦禾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照顾,他也想说自己很喜欢他,可是这些要浦禾怎么去相信,别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可是他不说,他总觉得自己会留下遗憾,他就是那么一个小心翼翼的人,为了彻底了断那种单相思,他远走故国他乡,高中没读完就去了国外,可是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浦禾,后来回国了,也是第一时间去找他,但是那个时候,浦禾很自闭,对谁都不见,后来,他妈说他去旅游了,再后来,他居然在万千人群之中把落魄成那样的他认出。
只是这个时候,司苑杰永远不知道,他为了不失去浦禾而做的那么多,最终还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他……
一个人一生之中可以喜欢几个人,一个人又可以被几个人喜欢,司苑杰对于浦禾而言,出现得太早,可是却也出现的太晚。
赵医生来了,冲着司苑杰喊了一声少爷,之后看到浦禾,又低头喊了一声浦少爷,之后,他看到浦禾那条伤了的腿,他有点惊讶:“怎么回事,怎么烫成这个样子?”
他立刻放下药箱给浦禾包扎,只是他包扎得有点疼,浦禾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酒吧受伤,鱼瞻给他也包扎过伤口,包扎得小心翼翼,似乎很熟练一样,那个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疼,鱼瞻很细心也很喜欢他,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在这个赵医生包扎的时候,疼得他想要踹他,是真的撕心裂肺的疼。
好不容易弄好了之后,赵医生出了一头的汗,浦禾从头到尾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
赵医生收拾好医药箱,对着司苑杰说了一句:“千万别沾水。”
司苑杰摆了摆手示意他滚蛋,赵医生低着头就走了出去。
浦禾这个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在剧痛之中回过神来,对着司苑杰比划:饿了。
司苑杰看着想笑,浦禾还是那个浦禾,干什么都没有变,喜欢什么就是什么,饿了就是饿了,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不造作矫揉,他推过赵医生留下来的轮椅,把浦禾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抱上轮椅之后就推着他走出去。
浦禾吃什么都无所谓,他不算太挑食,吃饭这个事情看心情,但是他喜欢喝白开水,司苑杰从小跟他一起上学放学,都知道他的习惯的,他在点餐之前先要了一杯温水,之后他看着浦禾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司苑杰有点惊讶,浦禾到底是多长时间没有吃过饭了,点了这么多,他吃得完吗?
他要了七分熟的牛排之后问浦禾:“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出去旅游了吗?”
浦禾点了点头,之后就淡淡的,没有理他。
司苑杰依旧不放心,继续追问:“为什么会成这样?”
浦禾摇了摇头。
可是司苑杰又不死心,继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