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赢把顾熙月塞进被子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屋子,出门前还帮她关了门。很久之后,赤赢才回来,顾熙月等的都差点睡着了。
赤赢看见她睡眼朦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软嫩滑腻的脸颊,弯身低下头,朝着她的额头亲了一口,道:“不用担心了,三哥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顾熙月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见赤赢这样说,她也便不问了。赤赢总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他不会任由朗吉欺负她的。
第二天,傲景神秘兮兮的凑到她身边,小声问她:“熙月阿姐,我四哥昨天晚饭后,有没有离开过你?”
“怎么了?”顾熙月立即警觉,不解的望向傲景,昨天晚饭后赤赢一共有两段时间没在她身边,一段是她去找杨明丽时,另一段就是她跟赤赢告朗吉的状后。
傲景倒是没直接回答顾熙月的话,而是朝她使眼色,往正在下楼的朗吉指了指。顾熙月这才注意到,朗吉的半张脸……都是淤青,一只眼睛也肿了,走路的姿势也格外的诡异。
傲景悄声和她耳语:“三哥的武艺很好,能把三哥揍成这样的,除了四哥,我想不出别人!可是,明明昨天晚饭前三哥还没这个样子呢……”
傲景滔滔不绝的讲,顾熙月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晚上赤赢出去的那段时间是去揍了朗吉。虽然这种行为血腥暴力了些,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暗爽的滋味!
朗吉活该挨揍!
吃饭时,赤赢坐在顾熙月身旁,专注的帮她夹菜,连个眼神都没给朗吉。
朗吉似乎也不理赤赢,吃完饭后,他叫来了李掌柜,道:“李先生的发妻已经过世多年了吧?”
李掌柜道:“十年有余了。”
他爽朗笑道:“那我替李掌柜保个媒吧!”
李掌柜立即作揖:“那李某就先谢过东家了。”
朗吉对李掌柜十分热情,甚至连自己脸上的伤痕都不介意了。他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便意有所指的看向顾熙月,唇角上翘,坏笑道:“李掌柜,你看我们熙月姑娘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赤赢就已起身,眼神凌厉的盯着朗吉,整个屋子内气氛骤紧,剑拔弩张。
朗吉嘿嘿一笑,话头一转:“不过呢,熙月姑娘已经跟了我们家老四。我要给李掌柜保媒的是熙月姑娘的闺中密友杨姑娘。”
杨姑娘?杨明丽?
杨明丽比顾熙月还要小上几个月呢,李掌柜已经三十多岁,并与亡妻有了一个十多岁的儿子,也不知道朗吉这是按的什么心!
朗吉说这话时,眼神刻意的盯着顾熙月,那神态似故意挑衅。
顾熙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并没有出声。赤赢一直站着,神情戒备,死盯着朗吉,似乎随时能够出手。
朗吉根本不看他,越过他去看顾熙月:“熙月姑娘,这件事你意下如何?”这句话,他特意用了汉话,音调不准,但句式倒是正确的。
既然问道她头上了,顾熙月便直接开口道:“你们西梁国民风开放,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你问我是没有用的,不如问问杨姑娘本人?”
她不了解杨明丽,也不知道她听见这个消息后是否会同意,但这关乎于一辈子的事情,不能由她来替杨明丽做决定。
朗吉倒是没有继续纠缠顾熙月,竟然很轻易的就点头道:“既然如此,就问问杨姑娘吧!”
私下里,顾熙月拉住赤赢,小声问他:“你三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赤赢道:“杨明丽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放任她流落别处,不如把她放在身边。”
顾熙月不解:“她的身份有什么特殊?她跟我是一样的,都是公主的陪嫁媵侍……”
“就因为跟你是一样的,所以三哥才不允许她脱离他的掌控范围。”赤赢顿了顿:“三哥是未忧先虑,他害怕你的身份泄露,会给我们家带来麻烦。”
顾熙月觉得好笑:“我就是个陪嫁媵侍,就算当初去了西梁国都,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侍。你们打劫公主送嫁队伍时,我顾熙月就已经死了,就算是不死,我们东擎也会令我们‘被死去’的,不然丢了名节,可是要牵连家族中未出嫁的姑娘的。所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闲着没事干来找我和杨明丽的麻烦的。”
“我三哥不是担心你,他……更多是担心我。”
“什么意思?”顾熙月眉头皱的紧紧的,完全不知道赤赢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赤赢不想过多解释,他朝着顾熙月温柔一笑,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熙月,别问了,我以后再告诉你。”
虽然就这么被赤赢打发了,顾熙月也不在乎。赤赢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强人所难的人,更不会刨根问底。
不过,出乎顾熙月的意料,杨明丽竟然答应嫁给李掌柜做续弦。
杨明丽是这么说的:“你说我这残花败柳的,还能有什么指望。我喜欢朗吉,他又看不上我,又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出这个镇子,嫁给李掌柜是我唯一的出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女人嘛怎么都是过一辈子。当初我们被蛮匪俘虏时,我也没胆量做贞洁烈妇,现在说死又有什么意义呢,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都这样了,凑活过吧!”
杨明丽能想得开,顾熙月很是佩服,也能理解。当初她被赤赢抱进帐子的那一刻,何尝不是抱着只要能活下去就好的心思?只是,她比杨明丽幸运,她遇到了赤赢,遇到了这个世间上最好的儿郎!
从杨明丽房里出来,要回房的时候,她又在楼梯上遇到了朗吉。他脸上淤青还在,并未散去,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没有了昨天的阴森和戏谑。
他在顾熙月对面站定脚步,并未如昨天般欺身上前,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缓缓开口:“你留在赤赢身边可以,但绝对不要企图给赤赢野心,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58.第 58 章
被人这么威胁,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但让顾熙月更云里雾里的是朗吉的话,她实在搞不懂,什么是所谓的“给赤赢野心”?赤赢会有什么野心?她又能给赤赢什么野心?这完全是浆糊的东西,她一点也弄不明白。
顾熙月有个优点,就是弄不明白的事情,她往往不会去钻牛角尖,得过且过,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为难别人。
接下来的日子,铺子里热热闹闹的为李掌柜和杨明丽办亲事。一来是朗吉保的媒,二来是李掌柜人很好,平日里待店里的人都不错,所以铺子里所有的小伙计们都上阵帮忙,力争要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这是顾熙月到了西梁之后,第一次参加婚礼。那措成亲时,碍着族规,她不能去。岚卓那次,是半路被劫,她也只看到了大红喜轿和一身嫁衣的新娘子。
李掌柜是娶续弦,杨明丽现在又是无父无母,很多纷繁复杂的礼仪都化简了。
其中顾熙月的任务就更简单,只要早上陪着新娘帮她换换衣服,帮她擦点胭脂水粉,再搀扶她下楼就行。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婚礼办完了,杨明丽以后也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有了夫君有了继子的夫人。李掌柜平日里住在铺子中,所以把他原来的房间就当做了新房。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掌柜三十多岁,又正值壮年,要成亲的这几日每天精气神十足,更是跟杨明丽来了一场生龙活虎的洞房,据说新娘子第二天走路腿都是颤的。
办完这场婚礼,赤赢准备带着顾熙月回村子。傲景因为不念学堂,所以留在铺子中跟着李掌柜学打算盘,过年时再跟朗吉一起回家。
赤赢这次回去带了一堆的东西,顾熙月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的。她发现那些东西中,有好几匹颜色艳丽的布,都是适合肤色白皙的姑娘家用的。还有一只花瓶,上好的青花瓷的,显然是从擅于陶瓷制作的东擎运过来的。
更夸张的是,赤赢还带了两只据说是能下蛋的老母鸡。他还兴奋地跟顾熙月夸赞:“卖家说,这两只老母鸡,天天都能下蛋,这样你一天就能吃两只鸡蛋了。”最后,他还遗憾的表示:“我其实还想给你买几只小鸡仔带回去养的,不过鸡仔容易的瘟病,不好养活,我看不如这种长成的老母鸡。”
顾熙月还在行李里发现了各种胭脂水粉,颜色不一,但显然赤赢是用过心的,这些都是适合她擦抹的。她还发现了一套银首饰,有发簪、耳坠、项链、手镯、甚至还有脚链,脚链是那种很细的、带铃铛的,摇晃起来,还能听见悦耳的铃铛声。
顾熙月好奇,问赤赢:“这脚链怎么还带铃铛呀?这平时戴在脚腕上,也不方便穿靴子呀!”在他们这里,无论男女,行走在外,都习惯穿靴子。顾熙月倒是自己给自己做了几双绣鞋,但也仅限于在家中院子内,平日里并不穿到外面去。
谁知,她问完这话,赤赢的脸顿时就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顾熙月觉得奇怪,凑到他脸前,手指戳戳他:“赤赢,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赤赢别过头,躲开她的视线,嗓音暗哑,答道:“那个脚链,是……晚上钻帐子时绑在姑娘脚踝上的。”
他这么一解释,顾熙月的脸也跟着红了,随即也明白那脚链的作用了。钻帐子的时候,大都是她的腿搭在他的手臂或肩膀上,如果脚踝带上有铃铛的脚链,那么铃铛会随着节奏一晃一晃的,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越想越羞,头垂得很低,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去。赤赢却凑到她的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她:“媳妇儿,我们……今晚试试?”
顾熙月羞得去捶他,但最后却任由那铃铛响了整整一个晚上,余音绕梁。
第二天一早,套好马车,赤赢便带着顾熙月离开了镇子往峡谷走。临行前,杨明丽拉着顾熙月的手,依依不舍的与她道别。她还忍不住掉了好几次眼泪:“你说我们姐妹俩也是有缘分,原本在京中时一点交集都没有,后来一同成了昌平公主的陪嫁媵侍,本以为要共侍一夫,却突遭横变,各自辗转,没想到最后又在这小镇子里相遇。熙月,你这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能再相见,我真舍不得你呀!”
顾熙月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来镇子上,但只能告诉杨明丽,她们日后肯定能再相见的。
一路上,赤赢赶马车,顾熙月躺在被赤赢铺的极为厚实的马车板上,舒舒服服的睡觉,醒了就吃点零食喝点甘甜的果酒。因为她不像第一次进峡谷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周的风景,反而比那次轻松了不少。
赤赢还特意半路停了一次,就是上次他们跟那措一起休息的地方。赤赢身手了得,很快就抓了一只野鸡,处理干净后,烤的香喷喷的,又一次解决了顾熙月的馋虫。
她正啃着野鸡腿,赤赢凑到她身边,郑重其事道:“媳妇儿,我跟你商量个事情。”
顾熙月停下嘴里的动作,转头看向他,做出认真聆听状。
赤赢说:“我准备过年之后,就去跟三哥走马帮做生意。”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顾熙月的神情:“我们家兄弟五个,以后各自成亲,分家是早晚的事情。三哥的铺子既然有一半是记在了我的名字,我也不能只让三哥一个人打点。我先跟着三哥从经营商号学起,日后分了家,我们夫妻俩也有些营生,日子过得富裕些,你看行吗?”
顾熙月自然听说过,马帮商队闯南走北,路途艰辛万苦,凶险万分。她并不舍得让赤赢去,可是赤赢说的对,就连在东擎,兄弟分家也是早晚的事情,这种事总是要未雨绸缪。赤赢的武艺那么强,如果只留在村子里种地,实在是太屈才了。她了解赤赢,他是野性男儿,其实并不喜欢种地,更喜欢骑马舞鞭,她没有道理反对。
她真诚的望向赤赢:“赤赢,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只是,你去走马帮,一定要小心。如果真的遇到了不测,钱财都是不重要的,一定要留着命,知道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冲动冒险!”
“好,我知道。”他重重的亲了顾熙月脸颊一口,笑道:“我媳妇儿就是深明大义、贤妻良母,懂事又乖巧,真是我修了不知多少世,才修来的福气。”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赤赢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他还真怕他的小妻子嫌弃走马帮危险,跟他撒娇耍赖不让他去。如果顾熙月真不同意,他就决定不去,宁愿今后日子过得苦一些,他也不想让她难过。
顾熙月虽然同意了让赤赢去走马帮,但私下里还是担心,心中暗暗决定,回家后要天天监督赤赢练武。她记得东擎国的将军们都会有一面护心镜,于是跟赤赢提了提,让他到时候也准备一块,放在胸口,至少能挡些伤害。赤赢一想,觉得有道理,便准备日后跟三哥说一声,想办法弄几块,他们马帮里的兄弟们一起用。
顾熙月原本是长在东擎国的深闺中,除了偶尔道听途说来的事情,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保护赤赢的安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压在她心底压了一路,竟然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赤赢扶着她下了马车后,开始一样一样的卸货。其中有一部分是带给家里用的,有一部分是给米塔大婶的,还有就是赤赢特意为顾熙月准备的那些东西。
桑普看见赤赢回来,极为献殷勤的跑前跑后,尤其是看见那些颜色艳丽的布匹和各类胭脂水粉,眼睛都亮了。
赤赢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那些东西,回到了屋子中,帮着顾熙月放进了柜子里。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吃完饭时,桑普刻意在米塔大婶面前说起那些好看的布匹和上等的胭脂水粉,语带羡慕,就差直接张口要了。
米塔大婶看了一眼赤赢,又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沃西,笑呵呵的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