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走出寝宫南宫灵溪脚步间多了几分轻快,萧玹起身道:“有法子医治南宫国主了?”
南宫灵溪将方才秦鸢所言转述过一遍萧玹将拿在手中的册子翻开指着其中几道菜名抬头看向秦昕:“南宫国主每日膳食都有记载,发病那日食用的是清炒红萝卜丝,白萝卜炖排骨,土豆烧鸡块,芙蓉鱼骨。”
待萧玹报完菜名,秦昕惊讶道:“白萝卜与胡萝卜不能同食!”接过萧玹递来的食谱,秦昕往前翻阅秀美轻拧:“南宫国主每月中有半月食用菜式相克的食物,偶尔食之并无大问题长期以往在体内聚集成慢性□□,加之南宫国主院中栽种的月季与百合催动之下,必定会五脏衰竭。”
南院数百人查了半月引发南宫雍五脏衰竭之因未果却被萧玹一眼道破,南院中查案好手虽众多却无人了解膳食相克之理,需查阅大量古籍常年与药草为伴者方明其厉害,故南院将膳房翻了遍只寻□□当然是毫无发现。
每日安排国主膳食的便是四品太官令康巷,南宫灵溪欲要下令捉拿康巷,萧玹摇头道:“莫要急,能居于太官令之位必定深得宠幸理应忠心耿耿,如何又会放弃锦衣玉食铤而走险,其中必有蹊跷,你派一人带我去他家中看看。”
如同萧玹猜测那般太官令在位三十余年侍奉过老国主如今侍奉新国主确深受两位国主信任,萧玹身着夜行装用面纱遮住容颜,七星龙渊缚在腰间趁着夜色跃入太官令府中。
攀爬在墙脚旁的树枝上确定四周毫无察觉之后萧玹方从树枝跳下,院中冷清阴暗便连粗使杂役都不见一人,康巷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四个儿子居住在内院中,萧玹潜入厢房之中,借着夜明珠散发的冷光打量,被褥齐整并无居住痕迹,轻抹桌面指尖染上尘埃。
一连数处皆是如此萧玹脚尖轻点间上了屋顶,自屋顶上掀开青瓦可看见正居中年过半百的康巷在烛光笼罩之外来回踱步可见心中极为忐忑夫人康氏在旁神情更是惊慌:“老爷,我们按屠翁所说的做了,他怎么还不肯给解药?”
康巷顺手将案几上的瓷杯摔成了粉碎一时间老泪纵横:“没想到我为国主尽忠三十年,枉我一生忠义最后却毁在屠翁手中。”
康氏急忙捂住康巷的嘴:“屠翁神出鬼没可说不得。”两人毕竟都上了年龄,絮絮叨叨之后渐觉疲惫熄了蜡烛睡去。
☆、瘟疫
天色未亮康巷便换了官服前往王宫之中,康氏来不及吃早膳挎着菜篮便上了市场,米肉菜装了满满一篮子,上了一辆靠在菜市场的马车对着用草帽遮住半边容颜的车夫道:“出城。”
车夫点头露出的下巴光洁如玉,出了城后人烟稀少顺着康氏指点拐弯之后路过农庄最后在山坳处的一处小山村停下。
康氏将车费给予车夫吩咐车夫在此地稍后,挎着菜篮入了村中,左右前后看过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入了一处农房。
空地里天真的孩童你追我赶,站在旁边看着孩子的妇人们愁容遍布,见到康氏走进两名妇人急忙迎了上去接过菜篮异口同声道:“婆婆来了。”
四处房屋传来男子痛苦□□令康氏老泪纵横,推开一扇门便见原本体魄强健的长子身形消瘦脸色泛白蜷缩在床榻上痛苦□□,断断续续道:“娘,屠翁何时肯给解药?”
康氏声音哽咽道:“我们按照屠翁说的办了解药还未给。”嚎啕大哭的声音从屋中断断续续传出,趴在墙上的一道身影转瞬消失不见。
南宫灵溪在宫中见过南院新任枢密使以及王宫护卫统领之后下令传太官令前来,康巷右手手掌覆在胸前对着南宫灵溪弯腰施礼,南宫灵溪站起身来行至康巷身前亲手将康巷扶起身来:“康老任太官令一职也有三十余年了?”
面对南宫灵溪如春风和煦般的问候康巷心头愧疚忐忑额头上起了颗大汗珠,声音不自觉带着颤抖:“臣自老国主继位那一年受老国主恩德忝列太官令一职。”
南宫灵溪笑容渐冷声音中隐含上位者威严:“可那又为何,太官令处心积虑置我王兄于死地?”
康巷腿脚发软双膝跪在南宫灵溪身前:“罪臣自知死罪,还请公主能放过罪臣的家人。”南宫灵溪冷然道:“出城之后十里外拐弯处的景钿村是康老的老家?”
见康巷脸色已是苍白,南宫灵溪顿了顿方缓缓道:“我可听闻康老家人尽皆住在那里?康家四位公子更是身染恶疾?”
浸淫官道三十余年康巷倒也干脆:“我愿将此事和盘托出,求公主能够放过我无辜的孩子。”
如萧玹所料那般,申屠悯给康巷四子下了毒迫从康巷屈服每日膳食都是按申屠悯所言而呈上御案,南宫灵溪当即大怒下令将康巷捉拿入狱,宫中高手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前往疑似南宫丞与申屠悯现过身的地方搜寻。
离王宫最近的酒肆包房中,南宫丞数着出宫的高手转了转手中茶杯:“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高手如今尽出,我看何人护你。”
茶杯摔在地上成了粉末,南宫丞带着申屠悯在宫中内应相助下轻松潜入失去高手护卫的王宫。
诺大的王宫中高手倾巢而出,正殿里往日南宫雍的王座旁是一张刻着朱雀精纹的铜椅,南宫灵溪站在案几前来来回回步履中透着焦虑。
门外武艺稀疏平常的守卫被申屠悯一剑封喉,独自在正殿中的南宫灵溪浑然不觉危险来临,耳畔处传来脚步声南宫灵溪转身呵斥来人无礼的话在唇边硬生生吞下,南宫丞自门口缓缓走入。
南宫灵溪仓皇大喊道:“来人!”南宫丞狞笑道:“顺熹便莫要白费力气了,殿外如今全是我的人马,我已派屠老前去请你的好王兄,兄妹一齐上路黄泉之下也好有个伴。”
丝毫不通武艺的南宫灵溪于南宫丞而言便是瓮中之鳖,南宫丞丝毫未将南宫灵溪放在眼中,踏上玉阶一步一步走向刻着麒麟纹缠绕的王座。
南宫丞笑着转身即将落座,却见南宫灵溪抽出了挂在剑架上的长剑,南宫丞冷哼拔出佩剑迎向南宫灵溪本以为轻轻松松便能将南宫灵溪制住却未曾料到南宫灵溪武艺极高,几招交手之后渐入下风。
南宫丞笑容凝固在唇边暗叫中计,南宫灵溪武艺出乎意外已是非他可敌,一个虚招之后便欲撤退却被南宫灵溪拦住,急忙大呼道:“来人!”
殿外陷入了混战雪鸢带着王宫侍卫拦下南宫丞在宫中的势力,离大殿不远处国主寝宫中萧玹与申屠悯大战,寝宫外院刀光剑影飞沙走石,萧玹并非申屠悯对手,拖住申屠悯一刻钟王宫高手回援数名高手联手捉住申屠悯。
百官临朝噤若寒蝉,南宫灵溪坐在王座旁的铜椅上手执南宫丞罪状一字一字宣读,南宫丞身上镣铐加身站在阶梯之下,仅是加害国主一条罪状便足以灭南宫丞满门。
雪鸢站在公主府凉亭中无聊之下将石块掷出落入人工湖,波澜溅起片刻之后渐渐平息依旧有微波荡漾,萧玹走入凉亭站在雪鸢身后打趣道:“在想何事如此烦恼?”
雪鸢闷闷不乐嘟嘴道:“灵溪姐姐整日忙她的事情,我想见她都是在夜深之后。”萧玹逗着雪鸢笑道:“有我和阿秦陪你玩,不好吗?”
雪鸢转身眼眸中带着疑惑:“我自幼就和玹儿姐姐亲昵,喜欢和玹儿姐姐在一起玩,可是认识灵溪姐姐之后我却喜欢灵溪姐姐在我身旁陪我,她不在我便心慌得很常常很想见到她。”
雪舞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亲手养大的三个孩子俱是爱上了女子,萧玹想起了远在北平城的朱玉英心情黯淡几分,怜爱的拍了拍雪鸢肩膀道:“我最初爱上玉英之时常常想她夜不能寐。”
萧玹说完转身离开,留下雪鸢在身后跳着嚷嚷声音带着古怪:“玹儿姐姐,你是说我爱上了灵溪姐姐?”
走入暂居客院心中因思念而疼痛便连脚步都迟缓了几分苦涩蔓延,旁边秦昕居住的院落传来琴声缓和而空灵,黯淡的心情坠入琴声之中一曲毕心已不似方才般苦涩。
院外传来扣门之声萧玹开了门,南宫灵溪相邀秦昕而至坐在厅中主位神色黯然道:“今日收到自应天传回的消息,方道子先生并不在空寂谷中,不知秦姑娘可知哪里还能寻得他?”
秦昕蹙起了眉思索片刻方犹豫道:“先皇与汉王之战时,师父曾经辗转各方为那些受到牵连的穷苦百姓医治病痛,如今大势与当年又何其相似,或许在有灾民的地方便能找到师父。”
如今明朝因南军燕军之战陷入混乱,南诏国偏安一隅任何一个误会便可导致大祸临头,南宫灵溪站起身来面对秦昕弯腰施礼道:“还请秦姑娘与萧玹帮我在明朝寻找尊师,可好?”
秦昕急忙起身扶起南宫灵溪:“顺熹公主言重了,您既与小玹是朋友我自是愿意为南宫国主一尽绵薄之力。”
告别了南宫灵溪与雪鸢,依旧是萧玹乘马秦昕坐车一路朝风波起不绝的北方而去,越往北方气候越是冷寒。
如今之势自应天赶来的武定侯郭英从真定出发为副将锦衣卫指挥使萧琅为监军,主将李景隆在白河沟上游集结百万大军力图大败燕军。
战火烧过的地方生机寥寥,衣着光鲜骑着汗血宝马的萧玹逆着人流而行,难民背着包袱哭喊着向暂时安稳的南方讨生路,身后竟有南军将士驱逐前行,萧玹急忙下了马唤住一名兵士。
被拦下的兵士刚想发怒抬头看见有着仙姿玉貌容颜且气度非凡的萧玹一脸怒气急忙转换成了笑容:“姑娘不知有何事?”
萧玹指着从身边而过的难民问道:“我一路自南方来,百姓们为了生存皆是自愿前往南方暂避战火,如今这些人为何被你们南军押着前行?”
兵士面对萧玹点头哈腰道:“姑娘有所不知前方十数里外有一处牛家村,村中之人染上瘟疫,发热之后腹部肿大如盆身体疼痛难耐断则数日长则月余便会病发而亡,为防疫情传染与牛家村相邻的李家村王家村都不允再有人居住。”
谢过兵士之后萧玹一跃上了马,兵士拦下萧玹好心道:“姑娘,莫要往前了,牛家村中瘟疫横行,再往前便是大军集结之处,姑娘生得这般貌美容易出了事。”
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谢过兵士拍马而行,快马加鞭而行在路途询问过路径之后不过一刻钟便行至牛家村外。
牛家村外驻扎着军营,将士们在栅栏之外警戒若有染上疫情的百姓想要冲出就地斩杀,萧玹扶着秦昕下了马车立时便有将士前来驱赶:“姑娘,牛家村中有疫情快绕道而行!”
萧玹拿出一块白玉佩,玉质光滑细腻本非凡品更有精致蟒纹缠绕正是将朱允炆幼时所赠象征皇长孙尊贵无双的玉佩。
将士虽不识得这是当今皇上的贴身玉佩却也认出蟒纹乃是皇家御用之物有资格佩戴者至少便是那些高贵的王爷,将士不耐烦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急忙拱手道:“烦请姑娘稍后。”
驻扎牛家村外的统领从七品副尉吴璘自军营中大步走出,面对萧玹拱手施礼道:“副尉吴璘见过姑娘,姑娘手持皇家玉佩敢问姑娘是何人?”
萧玹声音如泉水般清冽:“萧玹。”吴璘抬头眼眸中可见震惊,自开朝唯一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官场中谁能不知萧玹之名,腰间佩剑是七星龙渊又手持蟒纹玉佩吴璘未曾有丝毫犹疑急忙再次拱手施礼:“末将拜见萧姑娘,不知萧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萧玹随着吴璘行至栅栏鼻息间闻见淡淡柴油味道轻轻叹息脸色却是不显,指着一片颓败之色的牛家村道:“村中可有大夫替他们治疗瘟疫?”
吴璘自是恭敬回答道:“派了三名军医入村,也有路过的一名老大夫入内。”萧玹指尖在袖口轻轻摩挲将方道子的外貌大致道出,吴璘点头连连称是。
此番寻找方道子倒也顺遂,萧玹目光转眼落在不远处的柴油桶上:“若瘟疫无法根除,染上瘟疫的百姓便没了活路?”
顺着萧玹的目光吴璘尴尬道:“不敢瞒着萧姑娘,若是十日内瘟疫无药方而出,我们便会放火烧了牛家村。”
☆、求药
往日无法根治时疫时常常便是放火烧村阻止瘟疫蔓延,萧玹越过栅栏欲要入牛家村,吴璘率领两名亲卫跟随在萧玹身后,秦昕急忙掏出一只青瓷瓶道出五颗药丸分给入村的五人:“此药丸可防疫情。”
踏入牛家村中破烂的案几上放着褐色药汁入村者饮下一碗可防疫情入体,虽是如此为了安全将士们每日轮流只入村半日,街道上随处可见将士们用面罩捂着口鼻手中粗布包裹着尸首抬入后村焚烧。
痛苦绝望的声音不时从屋中传出,吴璘将萧玹引至方道子所在屋中,染上瘟疫的一名少年肚大如倒扣的盆,脸色发青捂着肚子一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方道子满头银发显然陷入沉思中,站在床榻旁军医轻轻叹息:“这孩子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方道子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将昨日商议出的方子中加入全诛龙葵、犀牛角、熊胆。”
军医显然十分尊重方道子急忙道:“我立即去熬药。”方道子这才见到站在角落处一直不曾开口打扰的萧玹一行人,秦昕上前面对方道子跪倒在地:“师父。”
方道子将秦昕扶起:“你这孩子怎么来了?”身旁有吴璘等人在此秦昕只得道:“容徒儿稍后禀报。”
透过支起的窗沿可见路旁又有尸体被抬出,站在屋中的数人心思沉重一时间屋中气氛陷入沉默。
一名兵士走入房中端来军医熬制的药汁,秦昕自然接过道:“弟子替师父代劳。”一碗药被少年艰难吞下,方道子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少年几道穴位扎下,被扎过的指尖有着褐色血液流出,少年一阵痉挛痛苦□□在喉头最后晕了过去。
随将士们吃了晚膳萧玹与秦昕同住在吴璘腾出来的军帐中,将士打来热水供两位姑娘洗漱,奔波数日的萧玹依旧难眠从床榻上起身掀开帘子步入夜色中。
夜空之中繁星点点萧玹站在一处山头望向北平城所在方向,指尖摩挲着青丝结下的同心结,思念清晰在心底蔓延微微闭上眼脑海中尽皆是朱玉英身影,算算时辰分离已有三个月,没有她在身旁每一日都是难熬。
沉沉叹息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有怨也抵不过思念,历经难以割舍的过往她终究还是松开了手选择了争夺天下,如朱玉英那般聪慧的女子或许生来便注定了这满是荆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