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干净,很清冷,又很寂寞的人……是的,那个男人很寂寞。
明明长着一张让天下女人都疯狂的皮相,却是从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深居简出,拒绝着所有人的示好,少言寡语,又显得心事重重,疏离异常。
没有一个人走进过他的心。
每次在宫廷宴会上遇到他时,她都看到他一人坐在角落,不是安静地饮着酒水,便是看着不知何处出神。
所有人都沉浸在仙伶的轻歌韵舞之中,只他一人,清冷出尘,独自将自己隔绝在了三界之外。
怕是除了与他一同登仙的解九歌之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又是这样的人,眉眼之间无意流露出的清愁,对月独酌时满身的寂寞,独坐花间下棋布局的淡漠,让好多女仙为他疯狂成癫。
“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关在仙府哪儿都不去?”
除了仙界的战神解九歌,他不喜与外人相交,他的仙府从来都是大门紧闭。
她是硬闯进去的。
那时,他正在与自己对弈,看到他的闯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看着她,良久才答道:“我喜清净。”
“外面很吵吗?”
“是的。”
“为什么啊?”
“三界生灵,皆为凡心。”
她听不懂。
她是仙界唯一的嫡出公主,不论是仙帝还是仙后,从小便是对她骄纵宠溺,只要她想要的,他们从来都会不遗余力地满足。
仙界更没有人敢欺负她,谁敢伤她一丝一毫,即使是那些庶出的哥哥姐姐都会被严厉惩罚,曾经就因为有一不懂事的小公主公然与她争夺一妖族上供的飞凤珠花,便被面色不愉的仙后当场下令打入凡间,受了十世轮回之苦才得回返仙界。
她这样被人宠着,就宠出了病,以为这天下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她想要,她就该拥有,没有什么对与错。越不容易得到的,她越要得到。
这大概就是,征服的快感。
她喜欢强大又俊逸的男人,尤其是像穆锦年这样其他女仙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儿的“高岭之花”,这样的男人,其他女仙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唯有她才有资格去占有,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站在她的身旁,跟着她一起受三界膜拜。
于是,她去向仙后说了,要他做她的仙侣,仙后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摸着她的头慈爱道:“咱们的灵儿可是长大了。”
她是仙界唯一的嫡公主,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娶她为妻,她却是选了从凡界上来,毫无背景的他,她觉得这该是他的荣幸的。
就算他是上仙,作为一个凡界渡劫而来的人,他的地位永远比不上他们这些本就仙身出生的仙。凡间有三六九等,仙界也分地位尊卑,他不过是最下层仙人中的“上等人”而已。
仙帝本是有微词的,不过,到底是她喜欢。
“你得感谢本公主,我看上了你,母后说了,等我再长一岁,就让帝父许了我们的亲事,让你真正入我仙家的门。”
一岁,也不过百年罢了,对她来说,就不过凡间的一年而已。她觉得,他该是感谢她的,只要与她成亲,他就会立马获得“仙君”的称号,真正脱离人仙之列,正式踏入“仙班”。
他静静地听她把所有的话说完,然后,与她说了一句:“仙人不可私相授受的规矩,是否是专门与我们定的?”
没等到她长那一岁,他就被帝父下令押往了诛仙台。
他是自己跳下去的,没等到行刑的时间,头也不回地,就跳下去了。
他的“叛变”让她颜面尽失,她因此情绪低落了许久,有一段的时间,她的脾气很是暴躁,她觉得,不管她走到哪里,周围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嘲笑。
仙后心疼她,说了要与她一个更优秀的夫君。
后来,她便遇到墨离。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越是对她疏离的男人,她越是喜欢。
……
回过神来,华灵面上是如劫后余生的后怕,看着一众人怪异又好奇的打量,终是忍不住颜面尽失的尴尬,狠狠瞪了一眼楼下的花朵后拂衣而去。
花朵蹙了眉头,收敛了任性的嘴脸,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道:“小师叔为何不让她说完?”
“那是她仙界的事,我们不必去管”,那人沉默了半晌,便又如无事一般,将剥好的一堆虾仁递到她的面前,“吃饭了”。
花朵不动,只站在那里看着他。
墨离没有抬头看她,只扫了一眼满桌子的佳肴,“不合你胃口吗?”
“嗯。”
花朵用鼻音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声。
听着她没兴趣,墨离也再是不看那桌上上好的菜品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将手指上剥虾沾上的汁水细细擦干净。
“雪舞喜欢吃什么?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这家不满意,那他就带她去别家,落梅镇没满意的,他便带她去别的城镇……一家一家,他陪她吃遍,直到她满意为止。若是人间她不满意,他就带她去妖界、魔界、冥界、仙界,她想去哪里,他都满足她。
“我想吃小师叔做的蒜蓉娃娃菜、梅香排骨、蘑菇包、滑蛋虾仁、皮蛋瘦肉粥……”
她说了好多好多,那些都是小时候,小师叔与她做过的,她最最喜欢的菜品。
那人终于抬头看向了她,眼眸却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好”。
他起身,要拉着她离去。
她甩开了他的手,在他不解的视线下,撇脸看向了别处,“我脚走痛了,我要小师叔背”。
像她小时候那样背着她,背着她走过一年四季,看尽花开花落……
然后,堂堂的妖界之主,众目睽睽之下就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在身后的女子乖乖地趴在他背上后,起身离去。
“看什么看,小师叔是我的,你们再怎么看我也不会给你们的。”
花朵对着背后一众神色诡异的食客使了个鬼脸。
人烟萧条的街头,两人身影,突兀又醒目,只秋风落叶伴着他们的脚步。
“小师叔。”
“嗯?”
“我不叫顾雪舞了,我现在叫花朵。”
“好。”
……
一直在家里坐立不安担心两人安危的花大宝看到他们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却是看着趴在自己夫郎身上不下来的花朵时神色有点怪异,愣了一愣,才宠溺地责备道:“你看你这孩子,怎能让自己的夫郎背呢?不像话。”
花朵亲密地搂着自家小师叔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满脸幸福地对着老爹调皮地吐了吐舌,“没事,小师叔有力气背我”。
“爹爹。”
看着漂亮爹爹只背娘亲却不管自己,花大宝怀里的小娃娃却是不干了,面色别提多委屈了。
墨离没有理他,只看着花大宝柔声道:“公公,妻主大人今日还未用膳,我先去与她做些吃得,麻烦您先照顾一下风儿。”
看着对花朵这么贴心的人儿,花大宝自然是满意又心喜,巴不得他们俩天天腻着你好我好看得他放心,“风儿我看着呢,快去吧,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把身子养得好好的”。
他家二丫身子骨太弱,他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照顾她与她调理一下身子,如今有这人对她这般细致,他也是放心了些。
“娘娘。”
爹不理,娃娃撇撇嘴,把视线转向了自家娘亲。
却是娘亲只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孩子,待会儿娘再来陪你玩儿啊”。
爹不疼,娘不爱,宝宝委屈……宝宝没人疼……
看着两人的离去,宝宝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里金豆豆一蹦,流起了马尿。
“呜呜……”
“宝宝不哭,我们去玩儿……”
怕娃娃影响了小两口的甜蜜,花大宝急忙抱着他往花园方向去了。
两无良父母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娃娃哭了两声见着没人理,也就再不哭了,只挂着两条马尿被花大宝哄着去看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去了。
水池里的鱼鱼挺好玩儿的……
厨房的食材有很多,足够墨离做好几道菜了,只是,他都好久未曾动过手了。
时隔一千多年,花朵也终于再次看到小师叔退下广袖长衫,绑着围腰忙里忙外与她做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