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慢春风

慢春风_分节阅读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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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错!错!

    夏苏踩上再熟悉不过的墙头,目光掠过再熟悉不过的院子,停在熟悉却又陌生的那道影子,眼中的迷雾驱散,清冽到恶狠,瞪着,瞪着,嗤笑冷哼,希望能就此冻冰了他。

    “赵青河。”

    黑衣如夜,眸如夜,面上蒙巾早就松落,立若青松,气魄长虹,却不过昙花一现。

    因那人双手抱臂,笑脸没有锋锐,什么气魄都是浮云,绝对无赖相。

    “妹妹欸。”

    欸个鬼!

    她就说,自我感觉这人不危险,而且一声“同道”称呼,和上回“梁君”是异曲同工。

    就算如此,他的黑衣装扮还是吓得她心里怕怕的。

    “你……”怎么不早说!

    “妹妹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是偷儿,打算瓮中捉鳖。”笃定抓一只小乌龟。

    话说,她还真是小心,开溜还要趴屋顶看路线,他又担心她不跟着走。

    照她那么慢吞吞的谨慎法,再趴一日,都不必惊讶。

    倒打一耙的家伙!明明早就认出她来了!夏苏跃下墙头,也拉去蒙巾,让对方好看清自己脸上鄙视他的表情。

    “你才是小偷。”

    她夜间出门,一向告知泰伯或泰婶。他如今在家吃闲饭,不可能不知道她今晚要去办事。

    想到这儿,夏苏又哼了哼,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赵青河却捉了她的手肘,“妹妹去哪儿?”

    她想让他别再喊她妹妹。

    自他回家来,她听一回,不知怎么就会起一回腻皮。

    然而,义兄妹的关系是在干娘咽气前跪定的,她若不接受,就得接受另一种。

    都是她自己答应过的报答方式,但兄妹好当得多。

    “睡觉。”她白他一眼,看到他那身黑衣,心火就烧得很旺。

    他这是学她吗?

    “这才夜起呢,妹妹骗我也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别人是朝起,他和她是夜起,越夜越忙碌,“咱俩说说话,今夜里碰上这么有趣的事,多不容易。”

    “你要是保持着夜起的习惯,今后会很容易碰到有趣的事,因为妖魔都爱夜出。”夏苏这话倒不是讽刺。

    她夜间走动,常见各种夜事,多不好说出口,相较而言,她那点小小的买卖事,就成枯燥乏味了。

    “这倒是,若非我夜来无事瞎逛,也看不到妹妹化身成妖呢。”随手将妖衣穿到夏苏身上,赵青河笑得白牙尖尖,“你真不好奇?”

    赵青河确实不好对付了。夏苏吐口气,算了,不跟这人计较,更何况她真是很好奇。

    赵青河从夏苏吐气的模样就知邀请成功,“书房说话。你先去换衣服,我来备茶水点心。”

    不介意做这些琐事,是赵青河的另一大变化,很君子,非常君子。

    不过夏苏可不那么想,只是乐得不用自己动手,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到赵青河的书房里去,见书柜下铺席,席上有一大张羊皮垫着,还有靠垫,看着很舒适。

    赵青河看她薄棉旧裙,一边挑墨茶丸子入陶壶,放炉上烤火,“你还不如不换衣服,看这一身,是故意戳我眼,让我知道自己没用,连给妹妹买新衣都无能力。”夜行衣千篇一律,却让她穿出了一种别样风情。

    “不用你想太多。”夏苏在衣装上的心思一向简单,坐靠入席,拾起一本书,抬眉念,“天宝录?”

    天宝录,是前朝编纂的古书古画珍品集,在众多记载古玩字画的书册中,较受鉴赏家们推崇。

    赵青河把书从她手里抽过去,随手放上书架,神情正经,“好歹是我娘爱读的书,做儿子的,既然脑袋开了窍,看看她读过的书,也算尽孝。”

    “不管你真心假意,干娘若地下有知,都会高兴的。”能这般和他坐聊,从前是想都没想过的,不过如今也无需排斥到底。

    归根究底,赵青河以前的种种惹祸麻烦行为,并非针对她,也没对她造成伤害。他和她,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像相识却不熟的邻家。因为开支共用,所以看不过他费钱时,就口头吵吵架,彼此不顺眼,又干涉不到彼此生活。如此淡然,各过各的,没有深仇大恨。

    所以,可以改善。

    窗子大开着,灯火摇曳,却敞亮。茶香与热食,男子和女子,大大方方共处,还很惬意之感。

    “胡氏女儿的事如何了?”夜聊,当然不止聊一件趣事。

    “周家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半个月后就入京师。”赵青河先说结果,“实在一点没意思。就是周小姐看见赵子朔与胡氏女儿说话显得比别人亲近,耍心眼要挑拨,从胡氏女儿闺房里偷了那张抒怀纸笺,请人仿她笔迹,派自己的丫头买通朔今园的看门小丫头,将纸笺夹进赵子朔借胡氏女儿的书里。赵子朔当时烧了纸笺,周小姐居然料得到,所以夹书里的字笺是全仿,把那张真迹直接漏给了赵老太太。即便没有后添的那一句,也够老太太冒火。赵家对赵子朔的期望有多大,怎能让寡母女儿嫁他?”

    是没意思,但夏苏想知道,“周家走了,那么胡氏母女呢?”

    “赵子朔本来对胡氏女儿有点欣赏意,看过纸笺,说是失望了,再也无心。胡氏还算明白,昨日带女儿去湖州落户,应该不会再有回来的心思。”

    壶盖轻敲,夏苏也不计较,拎起小壶,用第一泡洗了杯,再加冷泉水烹煮,粉蒸蒸的细巧小脸流露轻鄙,“这位优秀的赵四郎不过如此。什么叫失望了?最后又不是胡氏女儿写的。花心就花心,他没事乱招惹,到头来还说他失望。”

    “这个嘛——”赵子朔咬一口丝酥卷,“大概就得糊涂着了。”

    夏苏双手捉起松饼,要咬下去的动作停住,“什么意思?”

    “老太太看到的字笺上只有四句,赵子朔那份上是六句,赵子朔以为老太太仁心,把尾句掐了,他又不可能把那句招出来,所以不成了糊涂案么?”看她吃饼的样子,赵青河好笑。

    “你不是知道得完整吗?”夏苏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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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阴雨,湿嗒嗒的。宁可电闪雷鸣来一场大暴雨,五分钟搞定,就天好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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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片 娃娃虚亲

    赵青河的眼神,立时如看一只笨瓜,“妹妹好聪明,教教为兄,我能说给谁听?说了,人问我怎么知道,我要不要把咱兄妹俩去四郎寝居散步的事说一说?”

    夏苏哑然。对了,他俩虽知道这张纸笺,却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

    “只能说,周家小姐做事比她那张脸看上去聪明得多,唯独留了一点破绽。我也不必说出你目击了她的丫头,只要让看门丫头说真话就行。而这一点破绽,让我对周小姐十分失望。所以,赵大老爷说事情到此为止,我就到此为止了。”特别没意思。

    “赵子朔失望,你也失望?”哑然一下,再接再厉,倒不知这两人兄弟情深。

    “妹妹猜猜?猜中赏你一杯酒。”赵青河笑得大咧,满眼诡狡。

    “不猜。”他不安好心,她才不上当,“我就随便一聊,赵子朔的未婚妻才该猜呢,你找她去。”

    赵青河大笑变微笑,眼眸漆墨,难分情绪,“我把话都说满了,请我都不去,怎能去找她?”

    赵子朔的未婚妻是岑雪敏。

    这事,说惊也不惊,说奇也挺奇。

    岑雪敏父母健在,居于更南的某乡,其父虽非官身,却为当地名绅大财,而岑雪敏为独女,容貌又极其出众,因此得父母无限宠爱。

    岑母与赵大夫人本是同乡,岑父与赵大老爷也十分投契。

    岑家得女,赵大老爷见岑雪敏长得伶俐漂亮,当场送了见面礼,还说要女娃娃将来当他长子的新娘,就跟订了娃娃亲一样。

    岑雪敏十六岁时,她娘生了一种怪病。她爹就请彭氏把她送到赵府托付照顾,自己带了妻子遍访天下名医,从此行踪不定。

    虽说是托付,也有将娃娃亲进行到底的暗示。

    然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赵大老爷夫妇和岑家,赵府其他人说起岑雪敏,和赵青河他们一样,住赵府边缘的客人,却全然不知她与赵子朔的娃娃亲。

    只不过她父母健在,且家底殷实富足,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赵家重视的娇客,配给的居所也专门装新,比照府内嫡出的小姐,华丽不失优雅,非一般投奔亲戚可比。

    赵青河夏苏一年前来苏州,岑雪敏只比他们早到半年,如今十七岁也过半了,已到成亲的年龄。

    不知何故,赵大老爷始终没提亲事,岑雪敏仍是好友之女,待遇不曾冷过一分,凡是赵府小姐有的,她也有,吃穿用度无一小气。

    赵大夫人更是十分喜爱她,随她出入府中,如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

    岑雪敏也很受年轻奶奶们和小姐们的喜欢,因她性子活泼,善解人意,银钱上又很大方,几乎没有可挑剔的毛病。

    赵青河与岑雪敏的渊源,由赵大老爷派了赵青河担当护院开始。

    他带一支护师小队,专门负责这片亲戚区的日常巡安,当然就受到赵大老爷的嘱咐,要对岑雪敏的出入住行特别照顾。

    他头一日看到那位小姐就傻懵了,从此日思夜想,虽不至于在府里乱嚷嚷,在自家小院里,还有他那些混棒哥们面前,却是毫无顾忌,直说此生非岑雪敏不娶,平时无事献殷勤,每月薪俸就捧给心肝人儿买这买那的乱孝敬。

    岑雪敏其实并不轻浮,从无言谈举止得不妥,不过赵青河那会儿还是死脑筋,值钱东西都经她姨母彭氏之手送入,让彭氏道两句好话,再加上岑雪敏一颦一笑,足以让他头昏昏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