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黑了脸,不敢大声回嘴,耷拉着脑袋瓜,又开始模仿式的自言自语,“老子又不是猪,哪来的蹄子?到底是帮老子,还是帮外人,给老子弄弄清楚得好。”
老梓听不见,赵青河听得见。他曾见她,在桃花楼芷芳屋里老子老子的说话,如今终知出处,不由大笑,手牵得更紧。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他要是不抓紧,会一辈子遗憾的。
三人回到万里楼前,天色已经放亮,小小的火舌仍在舔卷,四处生烟。
那栋庄重华美的藏书阁,似顷刻覆没,成为一堆再无生命的焦黑残骸。
春风过,夏风起,十万卷书,本该伴荷湖,本该伴香山,本该伴君子与明月,化作了灰飞。
夫子们的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哭得人心凄楚。
-----------------------------
今天第一更…《霸官》冲新书榜,请亲们帮忙收藏和多投推荐票哈!月票投这里哦!感激不尽!
☆、第145片 功成身退
杨府,客居。
“回苏州?!”董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悠哉喝茶的赵青河。
乔生进进出出,忙着收拾行李。
“我又没让你回去,你嚷什么。”赵青河自己喝还不算,拎着壶,起身给一旁的夏苏倒茶。
董霖瞧他那样子,斜嘴吐气,嘟囔一声没出息,“你都回去了,我还有借口待这儿吗?”不对不对,“万里阁之事尚无眉目,林总捕整天火烧屁股到处打探,咱要是袖手旁观,今后还能指望杭州官府帮咱查案子?我的哥哥欸,你好歹帮把手。”
“怎么没帮?”夏苏细声细气。
“就是,怎么没帮了?”赵青河腰杆立直,“我跟林总捕说了,你也在场的,是那伙凶徒起内讧,趁着抓了我们的机会,闹出这一台大戏,一箭三雕。一,杀了我们。二,杀了同伙。三,抢珍贵古画。说起来,官差都是吃干饭的,每回都是最后才赶到。”
“好歹是我同僚……”董霖自知问不出名堂,摸摸鼻子又道,“照你的说法,全死光了?”
“还有两个。”夏苏又帮腔,不自觉地。
董霖奇怪瞄夏苏一眼,“大妹子不是该唱反调,怎么如今帮起腔来?”
赵青河剑眉双跳,神色得意,“自然是如今觉得谁最好。董师爷有空关心我妹妹,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事情我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方掌柜死,他的两个得意门徒一起被杀,涵画馆关门歇业,其余几个伙计根本不知那群人的底细。杀手老纪死,他的手下死无全尸。他们经伪装混入二楼,占领三楼,其经过十分简单。万里楼的掌书们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而能逃出性命的几个,简直有神钟罩体的好运数,要么就是被买通的。我也让林总捕去查证了。另外,与我照面的人,暗器和轻功了得,和苏娘交手的人,剑术了得。两人既然清除了所有障碍,短期内不会有动静,我亦莫可奈何。”
“没动静就不找了?那两人要是一辈子不动,就逍遥法外了?”董师爷突然义愤填膺的,“赵青河,当初可是你设了这个局,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结果可好,你我白挨了揍,连累茗珍姑娘差点把命搭上,毁了杭州最大的藏书阁,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你说,对不对?”
“茗珍姑娘啊--”赵青河眯起一只眼,顿时看穿的敏锐力,“这事,从浅了看,揍我们的人,绑了茗珍姑娘和我们的人,都死翘翘了,不必报仇;从深了看,人命比什么书都珍贵,而我方有惊无险,擦破点皮,流几滴血,也不叫损伤。我设了局,终于能与团伙首领面对面,至于对方心狠手辣要杀自己人,我又不是神仙,当然料不到。总之,自认行动取得了战果,可以功成身退。”
“董师爷要帮茗珍姑娘重建藏书阁,直说就好。”夏苏也是明白人。
董霖的脸嗖得红了,“谁……谁要帮她……就算我想帮……她也未必领情。”心虚就结巴的人,当不了骗子。
“路遥知马力。”夏苏道。
“日久见人心。”赵青河同声。
“我就是觉得杭州这事咱有大责任,不应该留个烂摊子让别人收拾,能帮就该帮一把。”不说到某位姑娘,某师爷就不结巴,心里哼一记。默契啊默契,当谁看不出两人有什么?
“你只管收拾,身为当父母官,就得为百姓服务嘛。我和夏苏寄人篱下,拿着别人的银两出来花费,也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都个把月了,不得不回苏州。”早说了,他回他的,他留他的。
“万一大凶徒还在杭州呢?你这一走,怎么办?”董霖想激赵青河。
赵青河却是一笑,“董霖,你想在杭州待多久都行,我保证,他和你绝不可能身处同城。”
嗯?董霖听出一点点话外音,“你什么意思?”
“就是主谋绝不在杭州的意思。”夏苏眼角飞挑,大概把自己也说得一愣,偏头问赵青河,“你该不会认为那两人在苏州?”
赵青河眨眨眼,“还是我家妹妹慧质兰心,比某师爷的直脑袋聪明多了。”
董霖欸欸乱跳,“你不早说?!耍我玩吗?”
赵青河切一声,“董师爷,咱俩合作至今,有哪一回我非你不可?你不坏事,就不错了。所以,留在杭州追姑娘,是明智之举。否则,跟着我走,损了夫人又折兵,多没意思。”
夏苏扑哧笑出,这话太伤人。
董霖果真把红脸憋到黑,一拳朝赵青河打去,“赵青河,你小子找死。要是没我,你能调得动官差查你自己的私案?要是没我,你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还能如鱼得水,撒豆成兵?”
赵青河可不等着挨揍,非但挡住董霖的拳头,还反击回去,“我的私案?可笑哈,我不是百姓,你不是官,有人谋害我,你们查不出名堂,我自己查,怎么就成了私案?真是,你小子当官这么久,其他地方没长进,反而沾了昏官气。来,来,哥哥我帮你发散发散。”
哥儿俩打得天昏地暗,连夏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用过早膳就去了码头。因杨老爷杨夫人觉得这也是九娘回门的好机会,就让杨琮煜小两口跟赵青河他们一道去苏州,所以赵九娘和夏苏不必依依惜别,倒似又出游一般,高兴得很。
看到董霖的又青又花脸,赵九娘问夏苏,“这人确实是咱苏州府的师爷么?怎么看着不稳靠,跟市井混混一样。”
“看惯就好。”夏苏心想,可不就是混棒子嘛。不过,董霖决定回苏州,真是个不错的师爷,凡事奉公为先。
“也对,是不能以貌取人。”赵九娘的语气忽然有些不满,朝船头努努嘴,“我从前虽觉得那位岑姑娘温婉过了头,却不知道她原来不是太矜持。从府里出来时,我就看到她找三哥说话,这会儿又凑上去了。”
------------------------------------------
今天第二更…
☆、第146片 八字不合
夏苏看过去。
相比董霖的新花脸,赵青河的脸上只有旧伤痕迹,背对船头,正同岑雪敏说话。他之前一见岑雪敏就冷冽,此时却耐心得多,不时点头微笑。
夏苏心里没有酸滋味,只有怪滋味。
赵九娘见夏苏不表态,着急啊,“苏娘,你也主动些嘛。”
夏苏一听就笑了,“当初你没成亲时,莫非对你家相公也主动过?”
赵九娘作势拍夏苏的手,“我和他怎能同?又不住一个屋檐--”只觉越说越错。
夏苏拍回去,却示意赵九娘安心,“这种事,并非一方主动就行的,要看缘分。缘分若不归你,再主动也是空。纵使我喜欢了他,他却还是钟情于岑姑娘,强求不得。不过,两人只是在说话,倒也不至于我黯然神伤。”
赵九娘睁圆了眼,“苏娘,你……你喜……”
夏苏梗食指在唇上,“九娘能帮我保密吧。”
以为自己不会钟情于某个男子,却钟情了;以为自己不可能分享这样的心情,却自然而然分享了。终有一日,她对赵青河,也可以水到渠成,坦诚自己的感情吗?
夏苏看到赵青河望过来的目光,一触即刻调回,转看赵九娘。然而,赵九娘欢喜的神情,令她的心微微雀跃,还有些郝然,有些安然。
“苏娘,我会帮你祈福的,你跟三哥……”有些话,不必言明,就能传达心意。
两人无言,却欢喜得站在原地,默默分享所有。
女子的友情,或许不似男子直来直去,有事就帮,有恼就打,她们伴着的,是彼此的心,在絮絮叨叨中,甩开沉重的包袱,攫取面对困境的力量,仍独立,还自强。
女人的友情,看似脆弱,实则永不消失,即使因一点小事记仇几十年,也从不会忘记对方。既然不是恨,那就还是情,终有一笑泯过的时候。
女人的友情,随岁月酿熟,越到优雅沉稳的年纪,越可信赖。
“苏娘,来的时候,船上不是着了火吗?岑姑娘刚刚说不敢一人睡独间,想跟你挤一挤,行么?”赵青河过来问,神情自在。
赵九娘抢着拒绝,“她不是有丫头吗?为何要跟苏娘挤?”
赵青河恍然大悟的模样,“九娘,你想跟苏娘一间,早说啊。”回头就对走近的岑雪敏笑道,“岑姑娘,你看,九娘和苏娘先说好了。要不,你和十一娘一间?”
岑雪敏柔弱招怜,“十一娘和雨芙雪蓉一间了。”
“这有何难?我给你们换一间大舱就是。”赵青河说做就做,立刻吩咐去了。
岑雪敏两只大眼睛眨了眨,单挑问夏苏,“苏娘为何这般不喜我?”
无辜可怜的美颜,茫然无措的气质,让夏苏充分感受到了自己的“歹毒“,“岑姑娘,这种事,不随我愿,只随我心。我想,可能因为我和岑姑娘的性情截然相反,故而一见你就想扎你?”
已经这样了,不歹不毒,对不起自己。
岑雪敏瘪着嘴,真似在思考,依然维持着美貌,“就像八字不合?”
夏苏点点头,“或许。”
“嗯,我知道了,今后会尽量不打扰苏娘的。我以前觉得只要自己性子好,跟谁都能成为好友,原来却是一厢情愿,是我太讨人厌了。”岑雪敏温和笑着,继而对赵九娘说,“九娘,虽然我跟苏娘做不成姐妹,不过你是我俩共同的好友,这样也挺好的。”
赵九娘有点无言的模样,后来让夏苏暗地推了一把,缓过来,讪笑着回答,“是……是啊。”
岑雪敏就显得很高兴,叫上丫头,嘻嘻说着话,踏上船楼的木梯。
赵九娘又愣了半晌,问夏苏,“她完全被你欺负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