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慢春风

慢春风_分节阅读_101

    女人看不明白了,呐呐道,“既然相识,直接找上门去便罢了,何须我费这番功夫带人过来?钱多没处使还怎的?”

    “婶婶这会儿该说实话了吧。”夏苏抬了眼,眸底幽暗不明,“周叔和轴儿呢?”

    戚明站起来,“四小姐放心,周旭父女无事,不过让此妇骗出了门,要明日才返。”

    夏苏的目光毫不停留,越过戚明,直盯着那女人,“婶婶哄我走一遭,能拿多少好处?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领个教训,等我周叔再娶,我就知道该怎么孝敬。”

    女人让夏苏一激,还嚣张跋扈起来了,“不错,老娘就是冲着钱。把你骗过来这么容易的事,立刻能拿二十两金子,够我好吃好喝,开个铺子,找个年轻力壮的夫郎,生几个儿子,老了也是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可你叔能给我什么?住在这破地破院,以为有屋顶有被盖,一日两顿白饭管我饱,帮我养着赔钱货,老娘就得感激涕零吗?呸!要不是他,老娘也不会生下赔钱货,害得老娘的身段都走了形。老娘也没求着他赎身,他自己多管闲事。原本以为他好歹会门手艺,又能痛快拿赎身银子出来,手头应该挺宽裕,老娘这才闭眼答应了。早知今日,当初就算嫁财主为妾,也好过嫁给不像男人的男……”

    女人飞了起来。

    让戚明一脚踹飞的。

    “四小姐,小的给您出气。”这般,能看脸色。

    夏苏看女人滚地呻吟,眼中没有一丝不忍,“戚管事别忘了给金子,不然,只怕我这位婶婶没钱治伤,落下只能生赔钱货的病根。再让她给我周叔修书一封,自求下堂,从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且她需写明永远放弃轴儿母亲的身份,别看着女儿富裕,再厚颜来求养老。她要是做不到,金子也不必给。难道她还能告我们不成?本就是昧良心的黑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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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有亲问这个月是不是会完结,我算算差不多吧,加上番外大概180多章,因为之前写得是3000字一章,所以最后几章要重新分一下。等分好章之后,确定这月拿全勤,就给大家加更哈。新文《霸官》也请大家多支持!

    感谢!

    ☆、第161片 养兄送礼

    戚明惊讶看来一眼。四小姐说话仍慢,却刻薄得很,与从前大不一样。

    “戚管事?”夏苏挑眉,容颜微微仰起,顿然明亮。

    戚明连忙低头道是,一招手,就有两名精干的手下要过去架人。

    “还有,别再让她见到我叔叔的面,送得远点儿。”到底,她身体里流着刘氏的血液,生于极富之家,从不缺乏奢侈,所以要傲慢要刁蛮,信手就可拈来。

    戚明再应是,对手下沉声一句,“按四小姐说得办,若有差池,唯你二人是问。”

    随即,他站进门里,“四小姐,您的吩咐,小的都照做了,还请您别让小的为难,进屋去吧。”

    刘家的千金们再傲慢刁蛮,也不过是纸老虎,能不能留着贴窗纸,是赏心悦目,还是悲惨可怜,全凭屋里那位真老虎的心意。

    “我这不是进来了么?戚管事,几年不见,你也变得啰嗦了。”曾经,夏苏也这么以为的,纸老虎。

    戚明见夏苏嘴角一抹笑,刹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四小姐在刘家的主子中最为不同,性子静,又寡言,刘家千金那些毛病,她一概没有,却偏偏被欺负惨了。

    从严厉到暴躁,时常动棍子揍四小姐的老爷,到无事生非,一天到晚相争,唯一在欺负四小姐时会默契联手的各位小姐,皆比不过屋里正等着她的那位恐怖。

    高兴了,什么稀世珍宝都能随手送她;不高兴了,各种折磨的法子用在她身上。

    而现在,明知谁在屋里,挟带着三年的怒意,四小姐居然还能笑,还能说笑。

    不知怎么,戚明有些怕这两人碰面,固然从前没少见他们相撕,但那时,四小姐始终是弱的。

    弱了,那位就会失去兴致。

    “四小姐,容小的多嘴,您能像从前那般忍耐,其实就是最好的。公子的性子,您该很清楚,只要不惹狠了他,他自个儿便会消气。您越顶撞,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戚明说罢,只听走在前头的夏苏一声轻笑,再无一字回应。不过那声笑,实在令他心惊。他甚至不知自己惊什么,就是不敢开口了。不见三年,笑声的主人已有不容他造次的威慑。

    夏苏后脚走进屋去,屋门就从身后关上了。

    外屋亮如白昼,大烧着十几根蜡烛。普通蜡烛就算了,连周叔裱画用的宝贝灯都拿来填充这片光亮,夏苏怎么也看不下去,上前弄熄掉,任方桌后的年轻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

    “点这么些蜡烛,就好像要烧光了家底。”男子音色偏冷,相貌偏美,眼无情,心更无情。

    “四妹妹连父兄姐妹都不要了,我还以为你过着多了不得的富贵日子。却因一盏舶来灯,还怕费了油?那么多人当舶来品是宝,就好比黄毛绿眼鬼捧着咱们的丝绸和茶叶一样,骗得了没见识的,骗得了我们刘家人么?好比这制灯用的玻璃,听说在本土就是家常物什罢了。油,倒是真贵,也不过对小富之家而言。只要四妹妹想,兄长我可以定制十彩瓷缸,再装满油给你。”

    刘家人,最不缺好东西,衣食住行没有不贵的,只有还不够贵的。

    而刘彻言这等语气,公道来论,也并非炫富,是真得忍受不了这间穷屋子。他能在板凳上坐得下来,固然已垫了金缕片,也因夏苏仍立于屋中,他不好比她沉不住气。

    然而,夏苏迟迟不出声,终令刘彻言再开了口。

    “苏儿不给兄长行礼?你一向讲究礼数。”

    刘府里唯一讲足礼数的一个,却被一群视礼无物的人践踏在鞋底。

    施施然,夏苏淡福身,不料才站直抬头,就见一道金光疾来。她可以躲得开,却一动不动,眼睁睁让金光击中左边眉额。一时痛得晕眩,便感觉热乎乎的液体流到睫毛上,且越滴越多,压落眼皮,左眼瞧不见了。

    当啷啷啷!金光落地,铿锵乱滚,渐渐定住。

    那是一只鎏金雕镂的手环,金丝之上镶了六颗绿猫眼石。猫眼杏仁状,两头尖尖。这种宝石,虽是舶来品,也是那边皇室贵族才戴得起的奢侈宝物。

    刘彻言见夏苏眉额已血流如注,她还能不慌不惊,心头急遽怒意。他还怕下重了手,她如今竟是连委屈的模样都没有了,真是自己白白担心。

    想到这儿,他离开凳子,从手环上踩过去,走向夏苏,语气冰到极点,“几年不见,兄长挖空心思备下的厚礼,四妹妹却这么任它砸了地,甚至哥哥都不叫一声,让我突然心情很糟。”

    夏苏看着这个阴婺的男子越走越近,诧异发现自己不惧。

    她抬起袖子,静静擦过左眼,重新睁开了,听见自己的心强有力地跳动,击打着一个名字——

    赵青河!

    她想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酷脸离世,所以无论如何,要从这个阴险的男人手里存一口活气。

    “多谢兄长。”她弯下腰,似自刘彻言面前重新卑微,拾起手环,乖乖套进左腕。

    刘彻言的怒意虽未全消,夹捏夏苏下颌的力气消减大半,眼中的不屑取代盛焰,“差点让四妹骗过去,以为你翅膀硬了,有了义兄,就忘了养兄,结果我这位兄长还是更胜一筹。四妹还是想得明白的,是不是呢?”

    “……是。”她的翅膀确实长成,不过她会收好,免得被剪。

    而且这回再要飞,必然再无后患。

    刘彻言凑得愈发近,四唇之间只隔一层薄气,眸里变得幽暗无底。

    夏苏镌深的五官,明光之下无可掩藏,但神情呆板,如石雕死物,令那份天生丽质失去辉耀。

    “三年了,妹妹还用老法子对付我,不觉得腻烦么?”刘彻言竟要再近。

    夏苏终于退缩,邃刻的眸子里无比惊,双手立刻握住了拳,语气泄底,“刘彻言,你敢?!”

    一听此言,刘彻言立时大笑,再不暧昧显情,掏出帕子用力擦着夏苏眉额的伤口,“我的好妹妹,就要这般长进,兄长才无需忌讳,将这三年来积得火好好发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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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片 缚翅双绳

    血,滴滴嗒嗒。

    夏苏,目光直视,分寸不让,眼中波澜不兴。刘彻言说她用老法子对付他,她倒觉得,他的法子才老,永远都是阴险和粗暴,仗势欺人。

    三年前,她怕他,怕得要死。三年后,她回想从前在刘府的日子,发现这人其实可怜。

    十岁让刘公公从亲爹娘身边带走,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却过继到全无血缘关系的刘府当养子。那时,她的父亲仍康健,贪得无厌又小心眼,虽不敢忤逆刘公公,也顾忌刘彻言身边刘公公的亲信,仍暗地害过刘彻言,数番想弄死他。

    她父亲如土皇帝,不见得有野心,但十分在乎自己的拥有。

    不能对外人道言的是,她父亲闻儿色变。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候远多于其他姐妹,夏苏再清楚不过。

    父亲常说,女儿总要出嫁,在那之前,宠得她们无法无天也不妨,儿子却是前世的仇,不但来讨债,还来要他的命。

    得知大姐想当家的野心之后,父亲就忙不迭把大姐嫁了出去,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夏苏有时候会想,刘家妻妾只生得出姑娘,或许是她父亲动了什么手脚。刘府有位老嬷嬷,只要谁有了身孕,必由嬷嬷照看。不然父亲妻妾成群,怀孕之事年年有,怎会多数生不下来,而能生下来的,就只是女儿?

    她十三四岁时,父亲也才过四十多,老嬷嬷病故。也是奇,什么夫人姨娘,什么新人旧人,在那之后就再无所出了。

    被当成眼中钉的刘彻言,没了亲爹亲娘,大伯在宫里,不能时时顾全,养父如虎,养母们整日风骚斗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姐姐妹妹们多别有居心,他要是自己不狠不毒不阴不险,要是不摆出继承者的架势,大概已早夭。

    逃出刘府以后,夏苏反而旁观者清。然而,这人虽可怜,她还不至于同情心泛滥,能够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刘彻言起初或因处境而被逼残忍,只是当他成为一家半主,与养父能分庭抗礼之后,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从欺压别人之中才能得到满足,放任自己彻底冷血无情了下去。

    他比刘玮更风流,更狠毒,更无耻,还有刘玮缺乏的深算老谋和多端诡计。卑微贫苦的出生,突如其来的鱼跃龙门,令他自卑又孤傲清高,令他多疑又擅用人心。

    缺什么,就特别炫什么。

    刘彻言对于财富的极致追求,与岑雪敏有本质区别,是来自童年的阴影。大概一直在逃避他自己可怜的幼影,逃得久了,明明将其甩出老远,仍觉得它紧紧跟随,只能一刻不停,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