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家丁果然不敢轻举妄动,小桃红对着那些家丁道:“你们都退出院子外面去!”
家丁自然听话的往外退,还未全部退出去,就见两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跨了进门,看到当场乱做一团的景象,俱是皱起了眉头。
稍作年长的男子一身华服,喝到:“够了!简直胡闹!还不嫌丢人吗?儿子被惯到这个地步,还出来丢人现眼,还嫌街坊邻居看不够笑话吗?”
周金贵看到中年男子,哭丧着脸,喊到:“爹!爹快救救我!救救贵儿,贵儿要被砍死了!贵儿回去保证听话,再也不忤逆您了爹!”
中年男子是周金贵的生父,周家当家长房周子维,他冷哼一声,“哼!逆子!不如就让你被砍死罢了,也好重新做人。”
周大夫人凄凄惨惨,“维郎,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么能意气用事?快想办法让他们放下菜刀棍棒罢!”
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摆了摆手道:“行了,堂哥你们别吵了,先解决正事要紧。”这男子一脸周正,还穿着九品县官的官袍,显然是江树县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县太爷周子砚。
随后一脸客气的看向剑拔弩张的小桃红一家人,笑道:“对不住诸位,本官已经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全赖这侄儿胡闹,女人家见识短护犊,给各位平添了许多困扰,本官代嫂嫂与侄儿在这里给你们赔罪。咱们先把手里的家伙事放下再谈,不然若是真的伤了人,本官就不得不依法处置了。”
不得不说这周县令十分会说话,先礼后兵,小桃红看着周县令还算公正讲理,也就慢慢的把手里的菜刀从周金贵脖子上拿了下来。
待放开了周金贵与周大夫人,周金贵居然不顾裆部伤口,连滚带爬跑到他爹身后,平日里有他娘护着他,他不怕他亲爹,却显然十分怕周县令,安安分分待在他爹身后,再也不敢造次。
小桃红看向周县令,“想必这位就是江树县人人称赞的周县令,闻名不如见面,果真公正无私,生得英武正气。”
周县令一拱手,举止十分得体,“姑娘谬赞了,身为父母官,为百姓办事,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小桃红脸色一变,“客气话我们也不多说了,既然周县令已经知道事情始末,那就应该知道,是你这侄子口无遮拦,胡乱贬低侮辱他人,还意图非礼良家子,我们虽然人穷却也是有骨气有尊严的。不过我们家人也意气用事打伤了周公子,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大损失,这事儿就算两清,想来周县令公正无私应没有什么异议,如果周县令有意偏袒亲戚,我们也不介意进京告个御状,看看这堂堂轩国还有没有王法!”
周县令也是长袖善舞,完全没有丝毫不虞之色,依旧笑道:“哈哈哈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说的十分在理,这事儿就依姑娘所说,算这么完了,闹出去谁人脸上也不大好看,你我都不是傻子,旁的知情人本官自有办法让其闭嘴,还请姑娘家人也顾及一些颜面。”
周县令说的倒是实话,如果这件事闹开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止影响周家声誉,还会有损周县令自己的口碑。再说小桃红一家,三郎被一个男子上下其手,虽然没被怎么样,也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长舌妇们越传越每个正形,最后不知道会把三郎说成什么样呢!
小桃红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便也笑道:“放心,周县令是明白人,小女子也知道其中厉害,不会四处瞎说的。”
“如此甚好,那本官就携家人告退了,姑娘自便。”说着转身一挥衣袖,便领着周金贵一家三口和那些家丁,呼呼啦啦的离开了这窄窄的南关巷。
见周金贵一家真的走了,小桃红腿一软,就瘫软在柳二郎怀里。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担心阿品几人,后来以为阿品他们打死了人要去偿命,再后来担心周家人不会放过阿品他们,小花儿和三郎差点还被强抢去给畜生糟蹋,最后不得不拎着菜刀砍人。
绕是小桃红神经足够坚强,也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刺激得头脑发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提不起一丝丝力气。
柳二郎把小桃红扶到床上坐定,给她擦了脸,洗了脚,放平睡着,盖上被子,安抚道:“小桃,不怕了,这下是真的结束了,他们不会再回来抢小花儿和三郎的,也不会打死阿品他们,你就安心睡吧,点心我去做,你不操心。”
小桃红握了握柳二郎的大手,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柳二郎刚走出房门,把门带上,他们家院子门哐啷一声又被推开了,吓得一家人俱是心中一跳,忙理起身边的家伙,看向门口。
其实也不怪他们草木皆兵,着实是周金贵一家在江树县城势力太大,又蛮不讲理咄咄逼人。
没想到进来的却不是周金贵一家去而复返,而是胖胖的如花姐姐与毛小豆。
如花姐姐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气势汹汹的扫视小桃红家的院子,“是谁?是谁敢光天化日的平白欺负人?看老娘不砍死他!”
毛小豆则一个劲儿的拉着如花姐姐,哀求道:“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能不能少管些闲事儿?这是周家,咱管不了,来也没啥用,咱快回去吧!”毛小豆比较清瘦,不如如花姐姐来得壮实,说是他拉着如花姐姐,看上去好像挂在了如花姐姐身上,十分的滑稽。
原来毛小豆看到周家凶神恶煞来小桃红家,分明是找茬来的,就出去跟卖包子烧饼的如花姐姐说了,想让她回家的时候绕着点道儿走,别触周家人眉头,以免惹祸上身。没想到的是,如花姐姐听了事情始末,顺起一把菜刀就冲了过来,毛小豆是拉都拉不住啊!
柳二郎等人自然明白如花姐姐的好意,柳二郎十分感激道:“多谢如花姑娘仗义出手,只不过周家人已经回去了,我们都没什么大碍。”
如花姐姐如漏了气一般松下紧绷的身子,“这样啊?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还爱不讲理。”
见周家人已经离开,毛小豆松开如花姐姐的手,笑道:“胖婆娘,我就说来了也没啥用吧?你就是不听,硬是要来,看吧,平白吓到了小桃红她们家人。”
如花姐姐斜了毛小豆一眼,冷笑道:“胆小鬼!”说着不理会旁人,自顾自转身离开,毛小豆赶紧跟上如花姐姐的步伐,嘴里还一个劲儿念叨,“胖婆娘你怎么说话呢!那叫明哲保身,不叫胆小鬼,有时候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注定是鸡蛋要碎的!”
小桃红一家人看着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欢喜冤家啊!为什么不干脆凑合在一堆过活得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72章
周金贵的事情仿佛就这样过去了,与前唯一的差别是,南关巷一些与小桃红说得上话的街坊邻居,看到小桃红一家人都会绕着道儿走,生怕走得近了,不知觉中麻烦就上了身。
毕竟南关巷与新街巷虽只有一巷之隔,其中居住的人家却是云泥之别。看前些天周家那架势,分明是小桃红一家得罪了这些权贵,虽不明白因何事而起,却也人人选择明哲保身。
不过这些人里得除却毛小豆,如花姐姐和张大婶儿,虽然毛小豆胆小怕事,倒是没有疏远小桃红一众人,还是日日与阿品补习功课。更别说如花姐姐事发当日就拎着菜刀打抱不平,张大婶儿消息接收较慢,事后第二日才慌慌忙忙跑过来关切一番。
柳二郎自担心周金贵贼心不死,再次聚众拦截虎子三人,以报一箭之仇,便日日接送虎子阿品与三郎上下学。
周金贵却是真的消停了一般,不再拉帮结伙,安安生生上学散学,功课也做得比往日来得好些。虽仍然差强人意,好歹让他们玄一类的老先生热泪盈眶,直呼:“浪子回头啊!”
时间一日日流逝,待到八月初一,虎子三人已经进入二步书院念书整整一年,也到了他们要测试的时候。这一年阿品几人都学到了许多,念书确实可以让人升华,肚子里有了墨水,整个人会由内而外产生质的变化。
虽然阿品几人外貌与一年前相比无甚太大差别,除却个子长高之外,几人无形中也有了一种名为气质的东西,看上去赏心悦目了许多。
不过各人的气质不尽相同,阿品生得一脸方正,个高腿长,加上那无形气质,就是活脱脱一个正义化身。虎子三郎一母同胞,虽五官相似,性格却天壤之别,虎子书读得多了,好像显得更加圆滑讨喜会说话,凶起来十分的有气势;三郎则温润如玉,书卷气越发的浓厚,性子安静沉稳,清俊的面容好似更加俊秀,小小年纪却也是十足的翩翩少年。
看着眼前各有特色的少年郎,小桃红众人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虽不知日后他们将所向何方,但至少,目前的他们,值得一家人期待。
小桃红给三人一人夹了一只鸡腿,笑道:“快,多吃点,等会儿好好做题,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负担,尽自己所能就好。”
虎子给小桃红也夹了一个,“大姐你也多吃点,你太操心了,最近我看着你都瘦了,把我心疼的丫!”
小桃红夹起鸡腿咬一口,失笑道:“就你会说话,那你们日后可得好好的,安安分分别惹麻烦,别再让我操心我就能长胖了。”
三郎不甘示弱夹一个放在小桃红碗里,“二哥,每次都被你抢了先,大姐你快吃我这个,比二哥那个肥。”
小桃红不得不咬一口三郎夹来的鸡腿,“行行行,吃吃吃都吃,都肥,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品子你也吃,大哥,爷爷,娘,快吃,吃饱了又要开始干活了。”
阿品别扭了一下,猛的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小桃红碗里,之后也不吭声,咳了一声低头一个劲儿吃自己碗里的饭,结果吃急了,大小伙子也被呛得眼泪直流。
小桃红赶紧盛了一碗汤给阿品,“来喝口汤,别吃这么急,我们又不跟你抢,而且啊!品子最会讨婶儿开心,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一筷子就把我的碗都给塞满了哈哈哈。”
“嗯。”阿品应了一声,喝口汤继续吃饭,不过这次可不敢胡吃海塞,得细嚼慢咽。
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饭,阿品几人就去书院念书去了,柳大郎与柳二郎爷爷等人做着木活儿,小桃红照旧与小花儿一同出门,小桃红去老街对面看着她的小柜,开始下午的营生,小花儿就去繁锦绣铺做绣活儿。
至下午酉时左右小桃红的吃食卖完,便收了小摊儿,去繁锦绣铺找小花儿一同回家。
小桃红走进繁锦绣铺,正看到小花儿把一个荷包递给季月然,脸上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季月然伸手接过小花儿的荷包,笑道:“为师倒是没有收错你这个徒弟,手艺越来越好,过几年大约师父要及不上你了,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时候师父可得仰仗你了,可别嫌弃师父啊!”
小花儿脸颊绯红,声音一如既往软糯,“师父就爱打趣人,花儿怎么可能及得上师父,花儿永远也不会嫌弃师父的,这荷包师父您要记得用啊!”
说着小花儿转身跑了过来,待看到门边的小桃红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姐你今儿收摊挺早的丫?等了好一会儿了吗?我们回家吧。”
小桃红咧了咧嘴,道:“是等了好一会儿了,我们走吧。”小桃红说着打量了一下小花儿身后的季月然,见他解开小花儿递过去的那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布条,好似绣着什么字。
小花儿看小桃红一直盯着她身后,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季月然已经打开荷包,把布条拿了出来,扫了一眼便朝这边望过来。小花儿一瞬脸色通红,立刻推着小桃红朝外走,一边推一边道:“大姐,咱快回家吧,回去做饭吃,虎子三郎大约已经考试回来了,我好想知道结果如何呐!”
小桃红也不说什么,任由小花儿把她推出门去。
出了门小花儿显得心不在焉,一个劲儿朝前走,小桃红个儿矮,都快跟不上了。小桃红不得不说道:“小花儿,你慢点走,等等大姐。”
“啊?哦,我一不注意就走快了一些。”小花儿说着脚步确实慢了下来,小桃红走到她身侧,看着小花儿侧脸通红,手指一个劲儿的绕着衣角,衣裳都揉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妹俩罕见一路无话回到了家,倒不是小桃红不与小花儿说话,而是小花儿一直低着头走路,心思莫测,小桃红也不好打扰她。
回到家小桃红把饭烧上,虎子三郎与阿品就回到了家里,除却虎子垂头丧气之外,其余两人都喜形于色。他们考试是一个一个上前,能过的就当场过了,不能过的就留在原来一类,便不用等待几日,当场能出结果,于是考试过后就几家欢喜几家愁。
小桃红打趣道:“怎么了?上一年八月品子一脸苦相,这次轮到虎子摆苦瓜脸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阿品罕见话比较多,“婶儿,我通过了,朝上升了一类,自明日开始,我就是玄一类学生了,不用再跟黄口小儿厮混一堆。”
小桃红伸手拍了阿品一下,“成啊品子,照你这速度,过两年不就成了学识高深的人,能功成名就了啊?那虎子三郎呢?有没有朝上升了一类啊?”
虎子哭丧着脸,“大姐,我对不起你中午给我夹的那个鸡腿,我没有通过,我还要在玄一类待一年,我又跟小品子混在一起了!三郎比我小那么多岁,他居然去了地一类!我不服!”
阿品打了虎子一巴掌,“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想跟你混在一起呢!我没嫌你,你倒还先嫌弃我了!”
“我不服!你们都进步了,就我还在原地,那地一类的老先生他一定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就要嫌弃你个小品子!”虎子揪着小桃红的衣袖,跟个撒泼的小孩子一样。
……阿品翻了个白眼,这话什么逻辑?通不过就是老先生看他不顺眼?老先生看他不顺眼就要嫌弃自己?这都什么跟什么?都跟自己同年的,还揪着大姐的袖子撒娇,实在让阿品无法入目。
阿品上前把虎子揪着小桃红衣袖的手一巴掌拍了下来,“别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是我舅,揪着婶儿不嫌婶儿重得慌啊?跟我干活去。”说着拎虎子去干活,虎子不及阿品个高力气大,就硬生生被拎了过去,嘴里一个劲叫唤,“小品子你以大欺小,不就是仗着自己个高吗?你个粗人,莽夫!大姐快救我啊!小品子要谋杀亲舅了!”
看着虎子叫唤归叫唤,还是手脚麻利做着活,小桃红与三郎俱是好笑的摇了摇头,虎子就喜欢叫唤。
几人七手八脚做了饭,吃过饭三郎洗着碗,小桃红就去拍了拍小花儿的房门,“花儿?花儿你给大姐开个门,大姐有话跟你说。”
小花儿的房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小花儿把小桃红迎了进去,“大姐,你要说什么啊?”
小桃红斟酌了一下,问道:“花儿,你跟大姐老实说说,你跟季月然是怎么回事?你今日给他的荷包里塞了什么?”
小花儿显然没想到小桃红是来问这个事情的,愣了一下,随即扭捏道:“我跟师父没什么事啊,今日那荷包就是个荷包,师父教的新手法我都会用来绣一个荷包给师父,让他检视成果。”
小桃红叹了口气,“花儿,我今日已经看到季月然从荷包里拿出一条绣着字的布条,你给我说说上面绣了什么?”
“我,我,哎呀大姐,你要问这个做什么呀?就是一个手法啊!”小花儿正想着季月然看到布条的反应,现在本就有些后悔,小桃红还来询问,她实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花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也知道季月然是繁锦绣庄东家的独子,与我们家不是一个水平的,他们家家大业大,与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过日子不合适。而且他又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说好听了,这就是佳话,说不好听了,这可是乱|伦,你自己的性子你自己清楚,能不能承受这些舆论,你好好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