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婆子咂摸一番,勉强道:“这都第三天了,还用观察啥呀!依我看。现在我就去老太太那说去!”
陆小乙感觉陆婆子钻到牛角尖里面了,又是一番劝说,陆婆子才勉强答应。当然,只是答应不再找她茬。没有答应不能对她瞪眼。
祖孙两说着话,听见院外车马响,定是商铺补货的人来了,开门一看,来的是张铁牛。
“爹,张叔补货来了。”陆小乙朝东屋叫喊,转而又问张铁牛,“张叔,风哥今天咋没来?”
张铁牛大嗓门嚷道:“那小子说是卖杏仁去,还说要把城里的药草铺跑个遍,谁出价高就卖谁!也不嫌累的慌!”
陆小乙却高兴道:“多跑几步路就能多赚几个钱,不累不累!”
这个祁风真是太够意思了!
陆忠出来帮忙搬饼子,张铁牛还是老样子,只在后院门口等,虽然耽误点时间,但他觉得自在,陆忠父女也由着他去。
陆婆子只负责监工,不搭手干活,所以,陆小乙搬饼子的时候,陆婆子又回到灶房里呆着。
陆思媳妇一直关注着院外的动静,见陆忠和小乙都过来搬饼子,并不见昨天来的那位少年郎,状似不经意的问玉兰道:“今天补货的人来的有些晚啊,昨天这个点早补完走人了。”
陆婆子气的瞪她一眼,嘴上虽然不说话,眼里却说“你就是个拖沓货,好意思说别人!”
陆思媳妇心思都在前面补货的人身上,对陆婆子不满的眼光不甚在意。
玉兰道:“补货这事可没个准儿,来的早晚要看商铺卖的快慢。”
陆思媳妇迟迟不见那少年郎进来,主动道:“我去帮小乙搬吧,多个人多份力,早点搬完,省的把商铺的事耽误了!”
玉兰瞟了一眼陆思媳妇,心头起疑,脸上却淡定,“也好,劳烦堂嫂了。”
陆思媳妇激动的出了灶房,搬一叠饼子就往外走,一路不见人,在前院见陆小乙跟一个黑脸壮汉走过来,那壮汉生的魁梧壮硕,是陆思媳妇最不喜最惧怕的类型,顿时吓得手脚发软,眼见一叠饼子就要摔倒在地,还是陆小乙眼疾手快,帮忙扶持住。
其实张铁牛也瞧见了,依他的身手完全能在小乙反应过来之前出手力挽狂澜,但抱着饼子的是一个妇人,他打死也不会出手的,于是佯装没看见,当然,他佯装的技能很低级,不是扭头不看她,而是抬头望天。
陆思媳妇回过神来,顺势把饼子交给陆小乙抱着,急急忙忙去了后院,只觉那黑脸壮汉好是吓人,还无礼之极。
玉兰见陆思媳妇惊慌进灶房,问道:“堂嫂这是咋了?”
“外面来了个黑脸壮汉,吓死我了。”陆思媳妇惊魂未定,不停抚摸着胸口。
黑脸壮汉?玉兰立即想到了张铁牛,他可是镖局四人中最黑最高的,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把堂嫂吓成这样呀,玉兰赶忙解释道:“堂嫂,那人是镖师出身,肤色虽然黑点,但心眼挺好,不是坏人!”
王冬梅和陆婆子是见过张铁牛的,并不觉得他可怕,见陆思媳妇吓成这样,只当她是大惊小怪,顿时送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陆思媳妇稳住心神,又开始向玉兰打探道:“这壮汉太吓人,堂弟应该跟商铺当家的人说说,这样的人应该少出来走动,省的把谁家孩子吓得夜哭岂不是遭人骂吗?最好还是让昨天那个少年郎来补货,瞧着就是个心细人!”
昨天的少年郎就是祁风,玉兰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堂嫂是看上祁风做女婿了。
陆婆子没玉兰想的多,只当陆思媳妇夸赞祁风呢,瘪嘴道:“他心细?呸!他就是个缺心眼子!”
陆思媳妇对陆婆子厌恶极了,一想到这样粗俗的婆子竟是她的二婶,她就有种作呕的感觉,可骂不过她、打不过她、也没她能撒泼耍无赖,对她无计可施只能由着她去了。
陆思媳妇不说话独自生闷气,玉兰默想着堂嫂先前说的话,王冬梅和花大嫂也不吭声,陆婆子答应小乙不找陆思媳妇的茬,只能闭嘴用眼睛放冷箭。
陆小乙搬完饼回灶房,感觉氛围有些怪异,具体怪在哪里她也说不清。
沉寂之后,陆思媳妇终于开口了,这次不是问玉兰,而是问陆小乙,“小乙,商铺今天补货咋换人了?”
“哦,风哥今天有事,让张叔顶替他跑一趟。”陆小乙随口道。
顶替他跑一趟,意思是明天还是那少年郎过来了,陆思媳妇笑得开心极了,其余的话也不多问,又开始了走神的状态。
到第四天下午,陆思媳妇竟来的比谁都早,玉兰这边刚收拾完碗筷,陆思媳妇就带着陆甲薇和陆己萝上门了。
己萝一到二房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根本不服陆思媳妇管束,跟小丁小庚跑去溪边放牛玩去了。
陆甲薇今天穿一身鲜亮水红细棉裙,腰细鹅黄丝带,发髻上簪鹅黄绢花,齐眉刘海儿剪的整齐妥帖,柳眉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巧妙的用手绢把塌鼻和薄唇遮挡住,扬长避短,一副娇滴滴羞哒哒的俏模样。
来者是客,何况是很少上门的侄女,玉兰热情的把人迎进厅堂,又吩咐陆小乙去泡茶,又端出一些好点心招待她。
玉兰笑道:“自从搬回大院,甲薇就没来过咱家,今天难得来一趟,晚上留在堂婶家吃顿饭吧!”
陆甲薇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声音也动听,“多谢堂婶盛情,只是甲薇还有女红未完成,闲坐片刻就要回去了。”
陆思媳妇补充道:“这孩子整天足不出户,我生怕她憋出病来,正巧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便带她来要来找小乙坐坐,亲亲的堂姐妹不多走动走动,再好的关系也会疏远的,你说是不?”
玉兰点头,笑得有几分了然,对小乙道:“你堂姐难得来一趟,下午你就别做饼了,好好陪她玩。”
陆小乙点头,装着很热情的去拉甲薇的手,“堂姐,我带你捞蚌壳螺丝去吧?可好玩了!”
陆甲薇眉头微微颦起,摇头道:“我不会。”
陆小乙又道:“那我带你到山里去,里面有野兔野鸡小獾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和虫子。”
陆甲薇眉头颦得更高了,摇头道:“我不去。”
陆小乙挠头,故作思索状,“那我叫申胖子和刘宝他们来,加上小丁小庚己萝,咱们玩藏猫猫。”
陆甲薇继续摇头,陆小乙耸耸肩,对于玉兰和陆思媳妇道:“堂姐是淑女,我是村姑,玩不到一起去!”
☆、第142章
陆思媳妇哪能让小乙把甲薇带出去疯耍,赶忙笑道:“小乙,你堂姐性子乖静,你就在家里陪她坐一会,小姐两说说话谈谈心岂不更好吗?”
陆小乙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跟她有什么好谈的,她眼睛长在头顶上,脑神经跟我也不在一条线上,跟她坐一下午,我还不如干活去!
陆小乙一脸不情愿,玉兰却道:“你堂姐难得来一趟,你就好好陪她,也学学你堂姐乖静的性子,别整日就想着疯耍。”
陆小乙撅嘴不情愿的点头,玉兰又道:“今年忙做饼子,你的针线活又生疏不少吧,正好你堂姐女红很好,你向她请教请教。”
陆小乙的针线活只能算一般,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应付家常的缝缝补补就行,至于更高深的绣花绣鸟绣蝶儿她可没兴趣。
说着话花大嫂来了,王冬梅也过来了,玉兰便带她们去了后院,陆婆子还在西屋哄小凤,只有等小凤睡了,她才能过来当监工。
大人一走,东屋里就剩下陆小乙和陆甲薇,两人不说话,也不看彼此,就这样默默坐着。
坐不是陆小乙的强项,没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觉得屁股疼,稍微的把身子左右倾斜,如此来回几次她仍觉得不舒服,心里一横,暗道:我干嘛要坐着,我可以站着呀!于是,她便嗖的站了起来,果然舒服多了,然后开始做扭腰运动。
对面的陆甲薇被她吓一跳,看她的眼神也是惯有的几分鄙弃。
陆甲薇越是这样,陆小乙越是想招惹她,于是笑嘻嘻的问:“堂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粗俗?”
陆甲薇本想说是,可想到来之前她娘的再三叮嘱,生生把那个是字咽下去,可也不愿意说不是,就这样仰头盯着陆小乙。
陆小乙虽然比甲薇矮一头,但她此刻站着,甲薇坐着。她俯视。甲薇仰视,陆小乙一边扭腰舒活筋骨一边笑,“嘻嘻。堂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说了八百遍。”
陆甲薇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这样看着比她小几岁的堂妹笑嘻嘻的一张脸,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审视她。比去年见她时脸更圆润了,肤色不白也不黑。而是那种匀称的黄,很大众很普通也很没特色,比起小丁白净的肤色,小乙像一棵秋天里的狗尾巴草。真要从一棵狗尾巴草上找优点。就属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了,可惜眉毛像堂叔一样浓黑,眼睛也像堂叔一样细长。此时笑嘻嘻的模样,眼睛弯成一条细缝。再搭配不高不矮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儿,长相不出众却看得舒服。
“看够了没?”陆小乙把脸凑近,“让你再看仔细点。”
陆甲薇赶紧把头往后缩,自然的把手绢拿起来捂住口鼻。
陆小乙闻闻衣袖,淡淡的皂角味,“有味吗?我昨晚才洗了澡的呀!”
陆甲薇只是习惯性的用手绢捂口鼻,并不是嫌弃小乙身上有味,见小乙误会,也不解释。
陆小乙又站直身子,继续扭腰,“堂姐,你要不也站起来扭一扭,坐太久容易……”长痔疮,后面三个字她没说,担心甲薇承受不住这样粗鄙的字眼。
陆甲薇对嬉皮笑脸的陆小乙采用不说不理不看不屑的态度,规规矩矩的坐着,一派淑女风范。
陆小乙也默默的观察她,觉得她比去年成熟一些,毕竟是大姑娘了,跟青稚的黄毛丫头比,心智和观念都会成长不少。
陆甲薇对堂姐妹一贯的态度高傲,总觉她们粗俗浅薄,对她城里那些表姐妹却和气大方,想来也是环境影响所致,想她从小在繁华的城市长大,且接触的姐妹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也是城里姑娘,说话做事不仅文雅有礼还跟她志趣相投,如今回到乡下,她心里的落差很大,也不愿出门。
陆小乙能理解甲薇的心态,同然,她作为村妞也瞧这样的城市姑娘不顺眼,有什么拽的嘛!住在鸟笼一样的小院子里,头顶四四方方一小片天空,院里可怜兮兮几丛花草,整日圈在家里,少自由少快乐,还不如她这样生在广阔的农家,院子虽小但活动空间大,想玩了出去溜达一圈,挖野菜割猪草捞鱼虾,呼吸新鲜空气,舒活全身筋骨,仰头是无垠的蓝天,低头是青青的田园,可以数飞鸟也可以捉鸣蝉,可以捕蝴蝶也可以编花环。正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所以说,成长环境不一样,接受教育不一样,看待问题也大有偏颇,陆小乙理解甲薇,但不同情她,因为她没有理由去同情一个跟她志趣不想投的人,毕竟看待问题不一样,追求的人生不一样,谁对谁错没有界定。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大致如此吧!
陆小乙又笑嘻嘻的逗甲薇:“堂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赖?”
知道甲薇不会回答,陆小乙自说自话道:“堂姐,你看你能读会写还善女红,是我这样的柴火妞不能比的,你这样的女子究竟是想嫁到读书人家呢还是想嫁到富贵人家?你心里是咋想的?”
陆甲薇没想到小乙小小年纪会跟她谈嫁人的事,脸唰的红了,既想说小乙不知羞,又想跟小乙说说心里话,毕竟有些话她跟她娘说不到一起去,自己回村后也没有交心的小姐妹,整日呆在家里,的确有想倾诉的**。
陆甲薇喃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自会为我考虑。”
怀春少女的口最好撬,只要戳中她娇羞的心事,终是会开口的。陆小乙一下来了兴致,面对如此一个跟她不同的小姑娘,她还是很好奇的,“呐呐,堂姐,我听说前几天堂婶在曾祖母面前提你的亲事,想把你嫁回城里去。”
陆甲薇早知她娘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她娘已经透露给曾祖母了,红脸道:“无稽之谈,道听途说。”
“不信拉倒!”陆小乙装着无所谓。
“曾祖母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