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旷的模拟实验室此刻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立，戴恩靠着墙双手抱在胸前问那个正坐在原本该属于老师的位置上人道：“是你在找我？”
“对，是我在找你。”薇薇安点头，爽快承认。
戴恩神色淡淡，并没多少意外，语气悠然从容，“我们说好不见面的。”
“没错，当初是我提议不见面的，不过既然在一个学校总不可能一直遇不见，你说是吧...”薇薇安刻意停顿了一下，笑道：“...叶维尔？”
“我说过出了那个地方就不要再叫我叶维尔了。”戴恩皱起眉，声音有些冷。
薇薇安·哈里森是他在冬训营的那两年认识的人，当年海因里希收养他之后并没有直接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对外宣称他重病体虚，把他扔到了帝国的冬训营——那个穷凶恶极如同炼狱一样的地方，整整两年后才接他回来，在那里他认识了一样被扔进来的薇薇安，那个时候薇薇安的父亲刚刚在家族之争中失败惨死，两个无依无靠的人相互扶持着奇迹般的撑过了那段时间。
冬训营的那两年经历戴恩并不愿回想起来，出来后这么多年也从未联系过薇薇安，即使是在同一个学校，两人遇上了也不会多看一眼，戴恩认为他们之间的这种状态会一直延续到很久之后，不过现在薇薇安居然主动找上了他。
事发突然必有蹊跷，戴恩并不想招揽什么不必要的事，没有给薇薇安任何开口的机会就拒绝了对方想要的提议，“薇薇安，我不管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凭你的本事，想必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并不难。”
“但是没有人能赶得上你我之间的默契，毕竟我们彼此交过命。”薇薇安对戴恩的拒绝并不在意，她对戴恩的了解甚至多过于自己，“你不防当成一次交易，我知道你要对付克里克，我可以替你动这个手，作为交易，你要和我一起去参加航舰比赛。”
戴恩不为所动，对付克里克这件事他自有办法，不需要薇薇安来帮他解决，至于三年一次的航舰比赛，虽然是为中央学院的学生而准备的比赛，但是他并不感兴趣，这种胜者为家族锦上添花的事情海因里希不会在意，毕竟菲茨杰拉德家族的荣耀已经够盛了，而他也不需要通过这种比赛来证明自己。
“你看我们各取所需，为什么不再联手一次呢？”薇薇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像一条滑腻的蛇，引诱、蛰伏，不动声色的等待着戴恩的松口。
“我不是那些追求你的男人，收起你蛊惑人心的招数。”戴恩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那里正停着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鸟雀，毛茸茸的把自己团成了一团，煞是可爱。
“难道我这张脸对你就没有任何吸引力？”薇薇安露出一副颇为遗憾的神色，语气却并不在意。
戴恩看着薇薇安，轻声笑了笑，“我们彼此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
现在的薇薇安优雅、明艳，全身上下流露着养尊处优的矜贵，见过如今的薇薇安，谁又能想到这样的人几年前会是一副食不果腹生死由天的狼狈之相呢，即便是当初有留下影像，想必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他们都是从深渊之底爬上来的人。
戴恩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微颤，敛去眼中的光芒，这是他思考事情的惯用模样，“航舰比赛有你要的东西？”
“有，第一名的奖品，我要了。”薇薇安点头，语气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凶狠，“戴恩，我知道你的实力，也知道我们之间的默契，这场比赛我不想有任何意外，那个奖品我一定要拿到。”
戴恩没有问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能让薇薇安如此执着的东西恐怕只能和她去世的父母有关，不过不管是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抱歉，我拒绝，你找其他人合作吧。”
“为什么？”
戴恩并没有回答，看了薇薇安一眼后就站直了身体往外走，薇薇安提出的交易筹码对他并没有诱惑力，这一点不用他说明，薇薇安也能想到，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戴恩并不认为薇薇安会有参赛的资格，三年一次的航舰比赛，哈里森家族能够参赛的除了薇薇安也还有其他人。哈里森家族是想要荣誉，却不会想要薇薇安赢回来的荣誉，前任家主留下来的血脉能平安活到成年已经是莫大的仁慈，哈里森家族不会养虎为患，所以薇薇安绝对不能优秀。
“你不觉得太慢了吗？”薇薇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目光盯着脚步未停的戴恩，说得有一丝急促，“戴恩，海因里希不可能一直等着你，除掉一个加西亚也还有其他家族，想和菲茨杰拉德家族联姻的人数不胜数，这一点你比我更明白。”
戴恩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了模拟实验室的门口，没有回头，语气却明显透着不快，“你想说什么？”
“你我合作，各取所需。”薇薇安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戴恩前面，琥铂色的眼睛透出的光芒直直的撞进戴恩的眼里，“你的秘密整个帝国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我能帮你。”
戴恩口气生硬，甚至于有些冷酷无情，警告道：“我并不喜欢被人威胁。”
“这不是威胁，我当初既然向你保证过，就绝不会透露出去。”薇薇安迎着戴恩的视线，一字一顿慢慢道：“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忘了海因里希当年收养你的原因。”
戴恩沉着脸，收起了全部表情，不可否认薇薇安确实了解他，每一句都能戳中他最在意的地方，不过这样聪明的人费尽心思让他合作，不可能只满足于一次航舰比赛的胜利，“你要什么？”
薇薇安脸颊微偏了一下，像是没有听清：“什么？”
戴恩重复了一遍：“那你要什么，薇薇安？”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薇薇安脸上挂着笑意，嚣张而又自信，双眼中隐隐闪烁着不加掩盖的欲望与势在必得，“我要的从来都是哈里森家族掌权人的位置。”
几乎是与几年前如出一撤的表情，戴恩以为再也不会在薇薇安的脸上看到，没想到如今又见到了，他们真的是一类人，固执又执着，当初的渴求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丝毫未变。
或许确实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
戴恩这次没有让薇薇安等太久，点头道：“我答应你。”
薇薇安闻言肩膀放松了一些，两步坐回了原来的皮质转椅上，双腿交叠鞋尖点地，拉出一条好看的腿部曲线，“那么，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克里克将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
“你要怎么做？”
薇薇安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告诉了戴恩，“前阵子从上东区得到了一样好东西，还没来得及试验，这会儿正好能用上，算是便宜他们。”
上东区鱼龙混杂，是整个帝国摆在台面上的最黑暗的地方，虽说和那些暗里的不能比，却也能让人死不见尸。薇薇安为什么会在上东区有人脉戴恩不想了解，每个人的生存手段不一样，有时候需要一些保命的方式。
不过......“他们？”
戴恩眯了眯眼睛，精光一闪而过，“除了克里克，你还有要对付的人？”
“独角戏岂不是无聊，我想同为话剧社的成员，姐姐应该不会拒绝一起出演的。”薇薇安勾起唇角，笑容慢慢加甚，“两个星期后的学院庆典，很让人期待。”
薇薇安口中的姐姐名叫吉娜·哈里森，是薇薇安叔叔——沃尔特·哈里森——的女儿，也是哈里森家族正统的第一继承人，这样的身份对薇薇安来说无疑是要铲除的对象，何况只有吉娜出了事，沃尔特才可能会松口让薇薇安代替参加之后的航舰比赛。
这是一开始就算计好的戏码，现在看来解决克里克不过是顺带而已，戴恩无奈道：“你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我不这样做，那之前费尽心思让你答应和我一起参赛也就没必要了。”薇薇安双手微微曲起，指尖划过掌心，带着凉薄的恨意，“何况吉娜也不算委屈，比起以前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来，我也只不过回馈了十之二三。”
“那么祝你成功。”戴恩无意去了解哈里森家族里的辛秘之事，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薇薇安看着戴恩，让他接着说下去。
“第一名的奖品是什么？”
薇薇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深渊之上。”
深渊之上，哈里森家族藏品中名气最高的宝石，象征着救赎与忠诚，是当年薇薇安父母的定情信物，戴恩眼里划过一丝讶异，他虽然猜到东西和薇薇安的父母有关，却没料到会是深渊之上，想到这样的珍宝被放在奖品台上，戴恩微微一笑，点点头评价道：“很大方。”
“你是指谁？”
“你的叔叔，以及主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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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当天的剧目排练完后，西奥多回后台收拾东西，这次的剧是为学院庆典准备的，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排练中世纪的戏剧确实很抓人眼球，据说参考了几千年前的时代背景。
西奥多讽刺的勾起嘴角笑了笑，无休无止的权利之争，每个时代的核心都差不多，不过是换了个背景来演罢了，西奥多正想着，在路过换衣间的时候不经意的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换衣间的门掩着，对话一字不漏的传了出来。
“吉娜，你知不知道薇薇安最近搭上了菲茨杰拉德家族的人？”
“就凭她？”回答的姑娘用轻蔑的语气说道：“菲茨杰拉德上校什么美人没见过，她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
“不是上校，是那个叫戴恩的，据说有人看见他们上周一起从学校的设备楼里出来，样子还挺亲密。”
吉娜哼了一声，略带不屑道：“他也算是菲茨杰拉德家族的人吗？”
“再怎么说他的姓氏也摆在那呢。”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和薇薇安倒是般配。你衣服换好了吗？这地方乱糟糟的我待不下去了。”
“好了。”
西奥多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房间内，贴紧门站着，一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听不见才从房间出来，目光闪动，脸上神色少有的认真严肃，戴恩和薇薇安？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第二天课程结束后，西奥多破天荒的没有立刻去话剧社报道，戴恩奇怪的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沉思的好友，再过几天就是学院庆典了，这几周西奥多几乎是一有空就往话剧社跑，今天怎么突然反常了起来？
戴恩拿手碰了碰西奥多的肩膀，“喂，你想什么呢？”
西奥多下意识一躲，才反应过来是戴恩，抬头盯着戴恩看了看，表情有些哀怨，嘴唇挪动着似乎想说什么话又收了回去，眼神里全是控诉。
戴恩被西奥多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场反思了一遍自己最近做过的事，难道哪里伤害了西奥多，可是任凭戴恩怎么想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我难道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原本该问心无愧的语气，硬是因为西奥多的眼神过于哀怨，让戴恩话问得犹豫和不确定起来。
西奥多还在沉默。
戴恩在他的无声控诉下忍了忍，又忍了忍，眉毛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一掌拍在了西奥多的肩膀上：“说！”
“你最近是不是勾搭上美艳的学姐了？”西奥多动了动肩膀，小小的嘶了一声，心道看不出来这小子手劲这么大，还挺疼。
“什么？”戴恩面对西奥多的指控一脸莫名其妙，就算他跟西奥多认识这么多年，现下一时半会也理解不了对方的脱线思维，“你少给我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说清楚。”
“你和哈里森学姐怎么认识的？”西奥多瞪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薇薇安·哈里森。”
戴恩皱眉，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薇薇安？”他那天和薇薇安在模拟实验室见完面后一起出来了，当时是有人看见没错，但是也不至于仅仅走在一起就被人误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戴恩心道这应该还不至于。
西奥多用我就知道你们果然有一腿的眼神看着戴恩，“都被人看见了。”
戴恩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看来还真的至于，对西奥多解释道：“只是偶然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