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份。”海因里希声音低缓，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人。
戴恩看向海因里希，翠绿色的眼眸因为海因里希的问话显得有些欢欣雀跃，沾染了一层希冀，只不过一瞬之后又归于了平淡，戴恩慢慢道：“我当然会介意，但是总不能让你为难。”
海因里希看着戴恩的样子，心里轻嘲了一下，戴恩的想法从来不瞒着他，这样说就是想要正式的身份了，他也确实该给些糖果来留住这个快要成年的人，“等你到了十八岁，我会正式对外宣布你是菲茨杰拉德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之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质疑你，戴恩。”
戴恩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惊喜，最后慢慢叹了一声，“海因......”
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不远处的一声叫喊打断了，海因里希不悦的朝飞奔过来的人望去，阳光下一头红色的头发十分耀眼，这个人似乎是戴恩的一个朋友，海因里希微微眯了眯眼睛，想起之前在Lose Demon酒吧曾瞥见过对方和戴恩站在一起。
“戴恩！”西奥多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双手扶住膝盖喘了两口气，然后向倒豆子一样飞快的对戴恩道：“不得了，戴恩，话剧社出大事了，克里克和哈里森学姐，当然不是薇薇安·哈里森，是她的姐姐吉娜·哈里森，他们在一起厮混被人撞见了，说真的，那场面可真有够糟糕的。”
西奥多一口气说完，又缓了缓，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站在戴恩身边被他一直忽略的海因里希，一时舌头有些打结，“呃，上...上校！”
海因里希并没有在意，朝着戴恩不轻不重的瞥了一眼，西奥多刚才的话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不清，但是海因里希还是轻易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克里克跟吉娜两个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却被人撞见了在一起做着苟且之事，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猜到两人是被陷害的，难道这就是戴恩说的交由他动手的意思？
海因里希莫名有些想要发笑，戴恩的这种手段，实在过于妇人之仁，何况太容易留下把柄，一旦被加西亚家族和哈里森家族嗅到一丝线索，那招致的反扑可不是儿戏，如果让他来做这件事，一定会斩草除根。
戴恩显然也注意到了海因里希的表情，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海因？”
海因里希借着替戴恩整理制服领带的姿势附在戴恩的耳边，唇齿贴近耳廓，声音缓慢而又清晰的飘进戴恩的耳道里，“我教了你这么久，就只让我看到了这些？”
“只是前菜。”戴恩飞快的回答了一句，海因里希蓦然凑近的动作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在身体枉顾意志将要有所回应前，戴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西奥多的视线在戴恩和海因里希之间打了几个转，突然觉得自己愈发的多余，还好上校没有让他尴尬多久，替戴恩整理完衣领后就径直离开了。
让人误解的动作同样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人眼里，佐莱半眯着眼睛看着戴恩的身影，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他今天会来中央学院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戴恩，那天戴恩在酒吧里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本想着今天说不定能够偶遇，自己还在展示厅装模作样的逛了好一会儿，结果没想到在这发现了这个人和菲茨杰拉德上校的关系。
刚才海因里希的动作让佐莱更加确定了戴恩是海因里希情人的这件事，难怪不去展示厅，原来早就搭上了上校，想必不久后军部就要出一位美人了，佐莱盯着戴恩精致的侧脸不无遗憾的感慨道：“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皮囊，没想到被菲茨杰拉德上校捷足先登了，怎么办，我又不能和上校抢人，真是苦恼啊。”
戴恩还不知道自己和海因里希的一个简单动作就被别人曲解成了这样，不过就算知道，戴恩也不会在意。
“上校还真是生人勿进。”西奥多盯着海因里希走远的背影喃喃了一句，他刚刚被菲茨杰拉德上校无视了个彻底。
“你找我有事？”戴恩问西奥多，话剧社出了这种事应该正处在紧张的时刻，西奥多却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恐怕还是其他的原因。
西奥多瞬间抛开了刚刚因为被海因里希无视而产生的一点点不快，眼睛发亮的拉住戴恩，用十分诚恳且期待的口吻说道：“戴恩，帮我个忙怎么样？”
戴恩顿时感觉有些不妙，没有直接答应，问道：“你先说什么事。”
“就是克里克和哈里森学姐，发生了那种事，这两个人现在也没法参演了，哈里森学姐的部分还好，没什么台词和动作，出场时间也少，莱安学长已经考虑要删除角色了，但是克里克的角色没办法完全删去，马上就要表演了，现在再改动剧本是不可能的事。”说到这西奥多顿了顿，目光灼灼的望着戴恩，“你也知道我和克里克的对手戏最多，戴恩，你看了我好几场排练，除了话剧社的人，就属你最了解剧本了。”
“我不去，你也说了是除了话剧社的人，克里克的角色可以在话剧社的成员里随便找一个顶上。”戴恩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一阵头疼，没想到自己陪西奥多看了几次排练，现在居然成了要代替克里克出演的理由。
西奥多苦着一张脸，拉住戴恩劝道：“能表演的都已经参演了，剩下的都上不了台，戴恩，只有你能救场了，你要是再不答应，莱安学长就连我的戏份也一起删了。”
戴恩推了推快要贴到自己身上的西奥多，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错了，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合适。”
“谁？”西奥多眼睛一亮。
“卫斯理·莱安。”
原本充满希冀的眼神立刻暗淡了下去，西奥多摇头道：“莱安学长不可能的，他和克里克的身形相差有点大，那种中世纪的戏服也不可能临时改动，总不能让莱安学长穿着学院制服上场吧。”
卫斯理比克里克高了不止半个头，这次的表演为了更能贴近中世纪的风格，服装料子以及裁制方法都参考了以前，衣服的弹性远不如现在，勉强穿上的话随时会有裂开的风险，考虑到台下坐着的人有一部分是军部的将领，这种意外必须扼杀在摇篮里。戴恩略想了一下，发现合适的人选确实只剩他了。
眼见着戴恩的表情有所松动，西奥多赶紧劝道：“戴恩，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就不怕我演砸了？”戴恩表情复杂。
西奥多丝毫不担心的说道：“那也比我一个人跟空气对戏的好。”
眼看着自己不答应，西奥多就誓不罢休的态度，戴恩感到头分外大，最后熬不过好友的一番软磨硬泡终于松口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西奥多为这次的演出练习了很久，一时也不忍心让西奥多的努力全部打水漂。
“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谢了！”西奥多真心实意的感谢了一句，拉起戴恩就往舞台的方向跑，边跑边道：“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上场了，在这之前我陪你练两遍，一定不会让你在台上丢丑的。”
戴恩手腕用力挣扎了两下，无奈西奥多拽得紧，好像怕戴恩反悔一样，戴恩无法，只能就着这个姿势一路被西奥多拽进了舞台后面的准备室。
“莱安学长，我带救兵来了！”西奥多一把把戴恩推到卫斯理面前，极力推荐道：“戴恩记忆力很好，跟我也有默契，这个人选怎么样？”
卫斯理只看了戴恩一眼，就直接否定了：“他不行。”
第8章
意料之中的答案，卫斯理要是能轻易同意就不是卫斯理了，戴恩接受度良好，耸了耸肩对西奥多做了一个可惜的表情，然后就准备出去了，只不过西奥多显然没有料到会被拒绝，拉住戴恩不放，态度强硬的问卫斯理：“为什么戴恩不行。”
卫斯理没空理会西奥多，只道：“他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西奥多寸步不让，一定要一个理由。
卫斯理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西奥多也有反抗的时候，暂时停下手里的事情，淡淡丢出一个答案，“他的相貌太出众，不适合这个角色。”
原本克里克饰演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配角，如果让戴恩来演，会抢了角色本身的风采，戴恩的长相过于优秀，如果可以，卫斯理不希望他出现在自己这个剧本的任何一个情景上。
西奥多直接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原本准备的一肚子反驳的话突然全没了踪影，因为卫斯理给出的理由实在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比起原本的克里克，戴恩的容貌确实不合适，西奥多原本只想着戴恩各方面都比克里克更好，却没有想过这个角色本身就不需要完美了人来演绎。西奥多有些丧气，同时抱歉的看了戴恩一眼，如果不是他硬要戴恩来，也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卫斯理打断了西奥多正在内疚的心理，口气冷冰冰的说道：“有时间照顾他的感受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你的出场要剪掉一半，新的剧本我发在通讯器上了，抓紧时间过一遍，不要出错。”
对方莫名其妙的敌意让戴恩皱了下眉，从他进来到现在卫斯理基本没有拿正眼看过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戴恩向来不是一个喜欢照顾别人情绪的人，所以当下便拦在了卫斯理面前，颇为挑衅的说道：“莱安学长，一张好看的脸有时候并不会埋没角色本身，相辅相成也是存在的。只要学长你的剧本足够优秀，我这张脸再怎么好看也不至于掩盖了你精心写出来的剧情，不是吗？”
卫斯理脸色一变，盯着戴恩看了一会儿，“戴恩·菲茨杰拉德，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被念到全名的戴恩轻笑了一声：“所以莱安学长这是变相承认了这次的剧本还不如我的脸？”
周围的响动声全部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卫斯理和戴恩两个人身上，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嚣张跋扈，西奥多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正急得一团乱的时候，卫斯理开口道：“既然西奥多说你记忆力好，那么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记下克里克的全部台词，做不到就滚出去。”
虽然戴恩陪着西奥多看过几次排练，但是要十分钟记住原本克里克的全部台词还是有难度的，西奥多本来是打算带着戴恩过来再劝劝卫斯理把台词简化一些，眼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你还有九分四十秒。”卫斯理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手腕上的通讯器，之后便不管两个人如何，径直走开了。
被晾在一旁的西奥多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戴恩，要不......”
“把剧本发给我。”戴恩直接打断了西奥多要说的话，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伸手跟西奥多要剧本：“既然莱安学长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也不能辜负学长的好心。”
见戴恩接下了这个挑战，立刻有人在西奥多之前把原本的剧本完整的传给了戴恩，周围的人隐隐有些兴奋，想看看十分钟后的结果如何，而不久前克里克和吉娜的那点事也已经被众人抛到脑后去了。
十分钟的时间，西奥多几乎没闲着，一直绕着某处打转，戴恩倒是认认真真的背着剧本，好似在认真完成卫斯理的任务，西奥多每隔一分钟就要到戴恩旁边看看进展如何，心里想着只要能勉强背下来，卫斯理应该就不会多为难戴恩。
“十分钟到了。”卫斯理的声音分秒不差的打断了戴恩还在背剧本的动作，扯过一把椅子，好整以暇的坐在戴恩的对面，说道：“我来和你对台词。”
西奥多看了戴恩一眼，怕他因为卫斯理的原因更紧张，犹豫着开口提议道：“莱安学长，要不还是我来对吧？”
“不用。”卫斯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西奥多，说道：“想必你朋友也不介意。”
戴恩笑了笑，对卫斯理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缓缓开口说出了剧本上的第一句台词，戴恩的声音比平时添了一份沉稳，优雅的嗓音恰如其分的渲染出一幅中世纪的背景，生涩难记的台词在戴恩的口中似乎变得异常流畅，不只是卫斯理，连西奥多都怔住了，他知道戴恩记忆力很好，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戴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台词演绎到如此地步。
戴恩的口吻包含着对角色本身的心理揣摩，甚至要比原本克里克做得更好，西奥多打量着自己的好友，突然觉得戴恩本就该如此，以前那种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性子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一幕剧结束，戴恩完美的念出了最后一句台词，对坐在对面的卫斯理笑了笑：“莱安学长还满意吗？”
卫斯理看了戴恩几秒，点头，既然对方有这个实力并且达到了自己的要求，那他也不会再刻意为难下去，卫斯理离开前交代了戴恩几句：“克里克的角色除了台词部分剩下的大部分是打戏，让西奥多陪你练上几遍，我不希望在台上看到一个举不起剑的骑士。”
戴恩给了卫斯理一个保证：“我不会浪费这么好的剧本。”
原本一个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这么被化解了，周围看热闹的一群人没想到收尾收的如此平淡，顿时也没了兴致，演出在即，都纷纷各忙各的去了。
西奥多等卫斯理一走就立刻扑到了戴恩身边，抱怨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什么时候把台词背这么好了？”
“看你排练的时候就记住了一点，刚刚突击了一下而已。”戴恩不想解释太多，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踢了踢自己脚下的一个盒子，这是刚刚有人特地送过来的东西，问道：“这就是我要用的道具？”
西奥多蹲下去翻了翻，“嗯，原本都是克里克的东西，应该是道具组的人给你送来的，你换上衣服试试，虽然你跟克里克的身形差不多，但还是要先试试的，万一有不合适的地方，小小的改动现在还来得及。”
戴恩比克里克要稍微高一些，常年锻炼的身体也比克里克要来的精壮，却并不难看，少年特有的纤细中带着几分力量，美好的肌肉线条勾勒下的腰身显得柔韧紧实，蓄着爆发力。中世纪的骑士服穿在戴恩的身上，完美的贴合在了一起，利落整齐，优雅中带着一丝乖张，戴恩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西奥多的眼睛都快要看直了，周围响起了一片抽气声，怪不得卫斯理不同意戴恩出演，真的是太抓人眼球了。
“怎么样？”戴恩不自在的理了理衣摆，这身衣服对他来说有些紧了，他刚刚试了试，好在做些打斗的动作还行，应该不会扯坏衣服，只不过戴恩实在不怎么习惯。
西奥多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完美。”
“这一幕演完，下一幕就要上场了，你紧不紧张？”西奥多和戴恩站在幕后，通讯器上的全息影像实时转播着幕前的状况，西奥多怕戴恩紧张，特地站在了他旁边陪着，同时以防戴恩压力太大来一个临场逃脱——当然这并不可能。
先前戴恩换完衣服之后，同一幕剧的表演者趁着演出还没开始陪戴恩在舞台上练习了几个走位，而至于卫斯理担心的打戏，众人也没料到这种古老的冷兵器戴恩用的无比顺手，纷纷感慨西奥多带了个天才过来，省心省力，简直太棒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反正台下的人也只是随便看看。”戴恩并不怎么在意，神情甚至比西奥多还要放松，他是被拉来临时救场的，对这出戏的感情和其他原本认真筹备的人本事就不一样，对表演的结果如何自然也没什么执念。
只是，不知道台下坐着的人里有没有海因里希，通讯器上播放的内容看不到观众席，戴恩也没办法从幕后看清台前的状况，想到有这种可能，戴恩还是多少提起了一点原本安稳的心，猜想着海因里希看见他出现在台上的表情，戴恩微微敛起了一点神色，嘴角慢慢上扬弯起了一点弧度，希望对方不要太惊讶才好。
“嗯，不紧张就行。”西奥多基本没在听戴恩说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这一幕快要结束了，西奥多深吸了几口气，最后检查了一下衣服道具，准备登场。
第9章
台上的骑士挥剑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演，身姿凌厉勾人却并不花俏，戴恩的眼神像一只凶恶的小豹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对手，西奥多在心底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就是那块被盯上的肥肉，好在他迅速稳住了心神，认真和戴恩过起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