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仙山深处有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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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做到魔尊也是一件极其不易之事,他师父走到如今这一步,自然也已在正道修仙人士中立敌无数,终有一日被人围攻,以致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师姐把他带了出来,给了他一袋银子后,就再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应无宿拿着这银子胡吃海喝了一通,他不知该做什么,更不知回到哪里,离开魔窟后他才发现,如今人间才是真的无处留他。

    他烂醉如泥之时,不知从何人那里听闻了纪逢的名号,又忽的记起了师父曾给他讲过的双修之法。

    他要是能借此机会修成魔尊,就不用再担心现在的一切了。

    至少不用再担心死后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笑他,说他这种专干伤天害理之事的魔修,果然死时也只能做个饿死鬼。

    10.

    尤仙君苦恼之事迟迟不能解决,整日心烦意乱,偏偏此时又听闻师兄闭关结束要来看望他,更是担忧自己动了尘根一事被师兄发现,连累那位名讳都不知的魔修少年。

    他心事重重,见到多年未见的师兄时脸上也实在扯不出笑,幸得他以往不曾在师兄面前表现出特别明显的情绪,纪逢与他面对面坐下来时,只当他是过于勤奋修炼,有些疲倦了。

    纪逢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哪怕是对着同门的师弟,他脸上的笑意也少的可怜。他抬眼在尤明言身上打量了一会,才淡淡地开口道:“有人给仙门送了些小玩意,你若是喜欢,就留下一些。”

    纪逢说的小玩意,却是寻常修仙者费尽心思才能找来的法器灵宠。尤明言知道师兄是当真把这些东西把成把玩的玩意,他要是不接受,师兄的脸还会多臭好几天。无奈之下,只得选几样,剩下的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纪仙君到底还是不开心了,道:“你可是看不上这些?我既说了是他人送给仙门的,你又何必拘束,收下便是。”

    “那就多谢师兄了。”尤明言轻叹一声,又问,“师父最近如何?”

    “我先来见你,再去看他。想来应当还在闭关,我去了也是见不到的。”纪逢说。

    纪逢并未在他这里停留多久,交代完一些琐事后便又要起身到师父那处去了。尤明言与他道完别,心事重重地回了木屋,翻出刚刚纪逢送来的东西看了看,忽然发现里面还混进了一只灵宠。

    一条青身白尾的鱼。

    这条鱼虽也算的是灵宠,却是较为低品的一种,不值一提。即便有修仙者养了这种灵宠,也大多是用来观赏。

    尤明言看了这条鱼一会,心想他抚琴的石亭下的池子里,似乎可以再养这样一条鱼。而且,要是那位魔修遇到了,也可以捉它去作为陪伴的灵宠,就是看看也是好的。

    他这么想,心底倒是高兴了几分,兴许对方是不清楚的,可他这么做了,总归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

    于是尤仙君就去放生了这只观赏作用的灵宠,当晚一夜好梦。

    -

    尤,明,言。

    没想到吧,你的灵宠已经落入了我的手里。

    凉风。寒夜。

    应无宿蹲在池子边,那条青白的鱼在他手下游来游去,像是对他十分亲近。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鱼也随着他的动作飞了起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宽大的衣袖,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动作迅速地把鱼收了起来,揣着回了洞中。

    搭木架。烤火。

    下香草,抹油膏。

    可惜没有盐,味道还是欠缺了些。

    应无宿吃了尤明言的灵宠,也是心情舒畅,一夜好梦。

    -

    尤仙君的石亭里放了一盘桃子糕。

    他昨日回仙池看时,那条青花鱼果然已经不在原位,想来应当被少年带走了。事如所料,不知魔修有了那解闷的灵宠,会不会高兴些,不必再对着他的石像流泪。

    他有些后悔没在鱼身上附上自己的灵识,因而也不清楚少年对这份薄礼是否满意。

    可惜他自拜入仙门以来,就再没下过此山,连山下的凡人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是居住甚远的魔修了。师父只说魔修生来即与他们为敌,却没说过魔修有什么喜好,要如何交做好友。

    尤明言不愿与洞中的魔修为敌,他知道这少年没有坏心,只是……

    他醒来时便在想,没有想出好的法子。出门时见到放在屋前的糕点,心思一动,就把它带上了石亭。

    仙果滋味甜美,多汁可口,可惜做成的糕点对他而言,有些太过甜腻。大约修仙能让人忘却对凡间吃喝玩乐的贪图,感应天地灵气,便是他一日中最重要的事了。

    但那人爱吃,他便鬼使神差地带了上来,想知道这般含蓄的邀约是否被魔修感知。

    琴声未起,凡心已动。

    十指落下时有刀割之感,因为他心不净,碰不得这有几分灵性的琴了。尤明言轻叹一声,仍旧与平日一样,轻抹慢挑,对被割出红印的十指恍若不察。

    倘若有人仔细去听,便知这仙君的琴声中含着隐悲,他的心思也全不在琴上,总是禁不住抬头看看,似乎在找着何人。

    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尤仙君有些失落,方要收手时,忽然听得亭外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抬眸看去时,那黑衣的少年正面带微笑地站在池边,年轻得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神气和自傲之意。

    少年魔修将宽袖一拂,道:“尤仙君,你可是早就发现我了?”

    尤明言一怔,合目不答。

    魔修从他的神色中倒是明白过来了,这仙君早就发现了他的所在,只是想等他自己出来,才不做声色。

    他本想说些什么,尤仙君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你上来罢。”尤明言道。

    “我怎知你亭上有无灵符?”魔修吃过一回苦,便谨慎了许多。

    “我不会伤你。”尤明言垂眸,道,“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如此罢了。”

    -

    非奸即盗。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所谓正道的仙者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现下说些好听的叫你放下戒心,再一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师父就是这么死的,他怎能再重蹈覆辙?

    应无宿死盯着尤仙君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的。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很会识眼色的人,尤明言又不爱外露情绪。所以他带着自信而不屑的微笑看了尤仙君一会,便感觉到了一种糟糕的挫败之意。

    这尤明言要是先动手该如何,他定然是打不过的,今日出现也不过是他一时头热,想来挑衅一番。

    应无宿思虑良久,终于憋出一句:“你可知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尤仙君默然道:“不知。”

    “我来找你,是想与你双修。”

    是了。

    就是这句。与魔修双修本就是难以启齿之事,对尤明言这种自视清高的仙君更是侮辱。

    应无宿收了笑,静静地望着尤明言,想看这张无悲无喜的脸上露出一丝怒色。

    尤仙君的神情确实变了。

    尤明言沉默半刻,道:“我……还需些时间考虑。”

    应无宿:“?”

    尤明言:“今日我只想请你喝茶,你还有别的话也放一放。先上来罢。”

    应无宿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坐在尤明言对面时,浑身都不自在,倒也不是说因为讨厌对方而恶心难受,而是他一直把对方当敌人,现在却是这样一种反馈,他感觉有些失控。

    尤仙君把桃子糕推到了他的面前,道:“这是山中小童做的,你若喜欢,就吃上几块。”

    “……”应无宿面无表情,企图挽救自己阴险狡诈狠毒的魔修形象。

    这里面放了迷药吧?尤明言故意隐下自己的怒意,还想用糕点来迷惑他……还真是心思缜密。可惜,像他这么聪明的魔修,怎么可能钻进这种圈套。

    尤明言却不知他为何坐着不动,以为少年是初次来此,心下有些拘束。

    小火。清茶。

    氤氲的白雾渐渐融散。

    尤仙君替应无宿沏了杯茶,道:“这是用初春消融的雪水煮的,仙门里唤作百花茶,还有些烫,你且等它凉些了再喝。”

    百花茶确实名不虚传,还未入口,应无宿就已闻到百花盛放的蓊葧香气,他再去细闻,又觉是三四月的春风,暖意氤氲,似有万千垂柳迎风而动,叫人心旷神怡,忘却世间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