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夜明神珠鸟惊啼(中)
夜明神珠鸟惊啼(中)
大漠茫茫,袅袅炊烟,内心的焦急早已无法言喻,我们已经驻扎几日,拓跋嗣的御驾亲征应该也要到了。
「凝宓,我就送你到这儿,笔直前行再左拐,就是宋国的阵营了,妳注意安全。」权朔如刀斧削过的完美脸庞,以及诱人的蓝紫双眸。
披风被风沙捲起翻飞,“魏”字旌旗高挂飘扬。
权朔仔细嘱咐了一番,才放我离去,今日一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何番情景。
我的金鱼脑完全忘了他叮咛的一切,只身一人就要被无垠荒漠吞噬,隐没在黄沙堆里。
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都要黄昏了,口舌乾燥难耐,什幺时候才会有望梅止渴的海市蜃楼出现。
大漠的阳光颇弱,我拔下颈前权朔送给我的魏国宝石项鍊当作小小灯光指引。
身体摇摇晃晃,突然一队人马出现,急促的马蹄声朝我驶来,看见大片旌旗写着“宋”字,我欣喜若狂用尽吃奶的力气奔上前去。
「颜坠!」这一刻的情绪难以言喻,悲喜交加,内心有无数句话语,却都只卡在喉间,化成这些日子来我朝思暮想的名字。
「凝宓。」颜坠穿着盔甲威风凛凛,露出一抹沧桑的笑颜,就如同他的笛声一样悲戚。
我懂,他的难受。
他什幺都没说,一手拉我上马,他的手心,还维持从前的温度,我们曾经有过的纠缠,都幻化为云烟。
顿时我觉得手上空空的,好像落下什幺东西,原来是宝石在上马时掉了,罢了,一切都不重要,寻回颜坠就好了。
那颗晶莹透亮的宝石,在大漠中亦耀眼动人。
「以后不準再赶我走了。」在马匹上,仅仅抱着颜坠,即使隔着冷冰冰的盔甲,还能感受到我最熟悉的那层温度。
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放手一搏了,和颜坠同乘马匹,就像回到从前,倚靠在他胸前,挺着他循序渐进的呼吸声。
我知道冷落我的日子,他更难受。
抵达宋国军营前,颜坠路上不发一语,我只是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不愿放开,因为再多一刻,都是贪婪的。
「我好想你。」颜坠环上我的腰际,珠眸闪烁。
我们望着落日余晖,终于又找回自己的归宿,我仍然记得这个地方,便是毁掉我一切的“虎牢关”。
「这儿好美。」绚烂彩霞,是一片繁华盛景。
「可黄昏近了。」颜坠一抹沧桑笑颜,他不再像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是李商隐的灯乐游园,如此美景,却有惆怅的颓残氛围。
「我好想回那座无名山上啊。」轻叹一声,如此待在颜坠身旁,愿片刻便是永恆。
「会的,妳会回去的。」颜坠语气肯定,就好像他会带我回去一样。
我点头回应,表示与他达成协议。
「凝宓。」颜坠随即又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仓促而富有情意,蕴含了尽在不言中。
「恩?」我扬眸看了颜坠,隐隐约约听得见达达马蹄声。
「没有,只是想叫妳罢了。」颜坠温柔摸了摸我的头,就似从前,他顿了顿,旋即站起。
像在等待什幺,朝着远方看。
「颜坠!你我宋魏对峙已久,今日必要分出胜负」果然是拓跋嗣的军队来犯,野心勃勃。
「姚凝宓,总算等到妳了,先解决妳再说。」拓跋嗣见权朔不在,没人可替我撑腰,那样仇视的眼神朝我看来。
谁知拓跋嗣语毕,一手举起长弓发射,尖锐的矛头朝我射来,我一时间吓得不知所措,只觉生命就要走到尽头,全身僵直不动,眼前一片漩涡转动,就要死去。
没想到一股强而有力的力气推击,硬生生把我推倒在地。
躲过射击,拓跋嗣的眼神闪过惊慌,我却听见一个人倾倒在地的声响……
颜坠……
「好一个专情的帝王,反正迟早是要死的。」拓跋嗣没有一点悔意,反而更加嚣张,我已经麻木,没有力气反击,也没有能耐反击了……
「凝宓……」颜坠的胸口流淌出鲜血,腥红淋漓,上面狠狠插着一根长箭,痛苦的低吟我的名字,眼神透露着多看我一眼都是贪婪。
「颜坠……你不会死……我带你回玺城,你说我们不会分开的……你说还要回去山上的。」全身麻木发软,看着颜坠的鲜血不断溢出,我却无能为力,眼泪沿双颊留下,好不容易又再一起,却要分离……
疼痛侵蚀着我的灵魂,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体内五脏六腑翻搅,神经的抽痛蔓延到头部,颜坠的口一张一合,忍者疼痛,什幺都说不出。我把他扶起,双手环抱他,颤抖的手捂住他的伤口止血,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宁愿负妳,也不愿让你负历史……负天下……咳……」颜坠咳出了血,抓起我的手,用他剩余的力气紧紧握住。
「既然我的死早已注定,让权朔带妳回山上去,他能给你我给不了的幸福,妳的下半辈子,就跟着他吧。」颜坠一抹痛彻心扉而放手的微笑,他却不知道,我要的爱,只有他给的起啊。
「你不会死的……」我吻上颜坠的唇,浓厚的血腥味袭来,感受他最后一丝温存,我已声嘶力竭,肺脏如被撕扯的绞痛不堪。
「凝宓妳,我是一直爱着妳的,为了妳,我不会饮下孟婆汤,我死了,妳不必为独活而觉得亏欠……你只需要把我放在心里……便好。」
「这个,给妳,现在换我要去看看妳说的未来世界了……」颜坠用最后的力气拔下腰际玉笛,身子一软,沉沉压到我的手臂,珠眸的亮意渐渐敛去,我无法想像,他的死亡就这幺夺取我的一切。
就连玉笛,也不再闪烁。
他是真的拼其所有,来护我一世周全……
「啊……」看着他的双眸阖上,身体慢慢冰冷,不再有属于他的温度,只剩不坠笛还在掌中,十指紧扣,还渗着血液,我窒息的跪地长叹,哀号。
我终于忍不住的哭喊,连乌鸦也被我惊吓的飞起,只觉泪水无止尽的流,心脏再难跳动。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年明月何处看?
蓦曦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