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零贰?瘦尽灯花(二)
「不想死,我说过了,回来后半个时辰内要来找我。现在都过了多久了?」荻缦手里拿着瓶身漆黑的罐子,她没站起身,只是懒洋洋的举着罐子对他摇摇,示意他自己走过来拿。
嬴从和荻缦相处的时候,他们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没有什幺尊卑的地位之分,嬴从不会因为荻缦对自己不恭,而发愠。
待嬴从接过小罐子后,荻缦脣畔扬起冷冷地笑容,她又开口:「敢情陛下现在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开玩笑了?连药都不用带在身上?」这次真的让她很火大,自从嬴从当上皇帝后,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了,顶多一些皮肉伤,而他这次居然不把毒伤当一回事,荻缦接到嬴从受伤通知的时候,她整个暴怒了,连她的药都没带在身上,嬴从这次也太过粗心大意了吧?这根本不像他。
「有带,可找不着了。」嬴从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去后才不慌不忙的开口:「妳看我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找不着?荻缦对这回答不是很满意,她只当是个藉口。嬴从东西不可能丢掉,他是个谨慎的人,而他现在却说,有带可是找不着,这可就奇怪了。
「把衣服脱了。」她要看他腹部的伤势如何,荻缦好方便替他做治疗:「我先说了,可不许你磨磨蹭蹭的,否则我就直接碎了你的衣服我告诉你。」
嬴从乖乖的把衣服脱掉,他腹部的伤口已经化脓,有些肉已溃烂,整个伤口看起来就是一整个狰狞恐怖。
荻缦看到后,脸色一沉,「为何不带上随侍?」随侍,同时也是嬴从身边的那两位杀手。
「和细作会面,带随侍岂不更引人注目?」嬴从靠着墙,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已经十二多个时辰没睡,现在特别困。」
「你还知道困啊?」荻缦不悦的哂笑,弯腰拎起床边的药箱,「来躺着,我帮你处理伤口,毒大概解了。」明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荻缦从不把嬴从当作个男人看待,在她眼里嬴从只是个伤患,而救治她是她的工作,什幺男女之别对她来说只是耳边风罢了。
待嬴从躺到床上后,荻缦开始替他清理伤口上的烂肉,并上了些药草,然后将他伤口包扎起来,等全部都处理好之后,她替他诊脉。
「从。」荻缦喊了嬴从,他小声应了一句,「刚刚我就发现了,你伤口有人替你处理过的痕迹,你在这段时间里,遇到了谁?」荻缦发现,替他处理伤口的人,手法似是熟练,看来也是个医者,可嬴从能遇见谁还帮他处理伤口?
嬴从先是沉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个古怪的人,他救了我。」他觉得,楚煜是个古怪的人,他不懂为何他要假装成一个女人救他,若是有什幺难隐之言他也想知道,真是奇怪啊,他可不是一个对别人事情有兴趣的人,可如今他却对楚煜的事情如此上心。
「哪里古怪?」荻缦听嬴从的口气知道,他算是遇上了一个贵人,并没有在他受伤后加害于他,还帮助了他。可嬴从说他奇怪,荻缦便想听听到底是何处古怪。
「他假装成另一个人来救我,好像是怕我知道他的身分一样,他以为我走了后便换回他的真容。」嬴从说着,「妳不觉得古怪?」由于嬴从并不知道落湮和楚煜之间的事情,所以他搞错了方向,他以为楚煜是因为自己的关係才不以真容示他。
「可能他觉得,女人比较好看吧?」荻缦开玩笑似的说,她拿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了几味药。
「妳方才把脉时,有发现什幺问题?」嬴从突然想到刚刚荻缦替他诊脉后,眉头微微蹙起,虽然后来她表现出若无其事的姿态,可他知道肯定是发现什幺事情了。
「没什幺。」荻缦瞅了嬴从一眼,虽然说完没什幺,可是她接下来的问题可不是没什幺:「你在动身前,见过谁?」她是发现了『离子』,因为那个原因,她觉得嬴从会发生这场变故,肯定也是在下药的那人策划之中。
「怎突然问这个?」嬴从蹙眉,她知道荻缦是在怀疑别人,可他特不喜欢猜疑自己身边亲信的人,因为他亲信的人都是曾经帮助他很多事情的人,他宁可相信也不愿意猜忌。
荻缦知道这点,所以她很头疼。你说,他还是那个毫无存在的皇子也就算了。他现在可是一个皇帝,身边有多少人想杀了他,就算他防範外人,可若是被从背后刺上那幺一刀,就算是个亲信的人,也可能会杀了他的,他却固执的选择要相信,这是荻缦一直无法谅解他的事情。
而那『离子』摆明是他身边信赖的人所为,荻缦岂能插手不管?嬴从的命几乎都是她救的,当他很小的时候她就到了他身边,赵芊将保护嬴从的使命交付到她身上,她伴在他身边已十载,嬴从可说是她最重视的人。
「我就直接说了,你是不是感觉精神恍惚?反应也迟钝上很多,所以才会被伤到?」荻缦扬脣,「可在还没动身前,你并没有这种感觉对吧?」嬴从的敏锐,遇到亲信的人就自动都没用了吗?
「……」嬴从不语,他盯着床纱缦。
荻缦歎了口气,「从,不是我要你怀疑所有人,可是这件事情你不能不怀疑了。你要知道我自始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会害你。」不但不会害你,还会救你。
「我知道。」嬴从缓缓开口:「可我……」欲言又止,他不知道从何开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些什幺,可就是有些话想要说出口。
「你先想想再说吧,我等你。」荻缦是真的很担忧嬴从,对于嬴从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保持着如果他想告诉她她就听,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的态度。但是她发现不行在这样了,她必须主动做些什幺,虽然他知道嬴从不喜欢她替他操太多心,可她不得不这样做。
荻缦脑中开始飞快的思考着,嬴从信任的人。她都知道大致上是哪些,暗军十二人,还有他身边的那两名随从、嬴容容王爷、公西陵和慕容倚两位将军……最主要的大概就这些了。那下手的到底是谁?
接着荻缦脑中,浮现了一个人的面孔。她不得不说她最怀疑的就是他。不知道嬴从是不是是因为知道是谁,所以他才会欲言又止?
等待嬴从许久,可等来的一句话,却是还不相干的:「……我想那个人了。」他说的那个人,便是楚煜。
荻缦无奈,她对于楚煜她并不了解太多,她只听刚刚嬴从说他伪装成另一个人去救他,所以她真不懂嬴从对他为何上心,然而不光是她不懂,嬴从本人也不懂。
当嬴从开口说完那句,他自己也獃住,他本是无意讲那句,可不知为什幺他就这样脱口而出。
「你知道他是谁吗?」荻缦问道:「为何对他上心?这可不像你。」
嬴从当然知道不像他,如果是以往他可能离开前会先杀人灭口,可他没有对楚煜这幺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幺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将我安顿在公西陵的府上,而方才我问过嬴容了,他说公西陵并不在宅里。这表示他可能是私闯的,连公西陵可能都不知道昨天自己府上来了访客。」
听了他的话后,荻缦又问道:「所以你派暗军去查他?」在她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狼狈的左怀,她本不知发生何事,可她现在有些了然于心了。
「是的。」嬴从微笑,「可结果似乎是比想像中的更有趣了。」
「你听左怀说过事情缘由吗?」荻缦挑眉,不知左怀在那裏站了多久,顶着那个样子。想想她就觉得令人发笑,不是她没同情心,同情心可不是用在这种事情上的。
「还没,我可是听话的先来找妳呢。」嬴从这话,又惹来荻缦一记狠瞪。
「可还是慢了,拖过多少时辰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应该先是去赏花后才来找我的吧?」她可是因为在她府里,等了许久还不见嬴从人影,才亲自动身到嬴从寝宫里候着,嬴从肯定是料準了她会自己到他寝宫,才直接回这儿的。
嬴从从容的开口:「赏花,是在思考。」思考有关于楚煜的事情。
「原来思考跟性命相较之下思考更为重要?」荻缦伸手,整了整嬴从的被褥,替他盖到腹部介于胸口之间的位置,她怕嬴从躺着着凉了。
「这次算我错了吧,可别拿这问题一直做文章啊!」嬴从无奈,对于荻缦他一直都是束手无策,而他也知道荻缦会重提此事,因为她真的很忧虑他的安危。
「知错了就要改,不贰过。」荻缦捏了捏嬴从的脸颊,他伸手轻推开她的手。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妳也别捏。」在身体的接触上,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除了疗伤以外,他觉得被别人碰触会非常不舒服,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我知道。」荻缦是故意的,「这算是……惩罚你不听话。」
嬴从微哂,「妳说,我不会要躺在床上会面左怀吧?」无奈。
「当然不是。」荻缦起身,收拾好了药箱,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上:「你现在先待着好好休息,哪都不许去,什幺事也不许做。」
「那左怀呢?」嬴从反问。
「让他在门口等着。」荻缦轻笑,「算是办事不力的惩罚。」她可坏心眼了,让更多人看看左怀狼狈姿态,有何不可?
嬴从见荻缦要离开:「那妳呢?」他已经习惯了,受了伤荻缦会一直守在身旁。
「去帮你抓药来煮。很快就回来。」荻缦晃了晃刚刚她写好的处方笺。「你可别趁我不在就不听话了。」
嬴从颔首。荻缦看到他回应后便离开了寝宫,走到门口看到左怀还不忘跟他说上一句话:「陛下要你跪着,等他召你你才可以起身。」
可怜的左怀就这样被矇了,他跪在嬴从的寝宫门口,等着嬴从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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