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时钟要走到十一点半的时候,纪悄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拿了手机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要往外冲!可是当他要开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纪悄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他没动作,手机却锲而不舍地响着,像极了阎澄出事的那一天的晚上,也是这个时间,也是这样的不依不饶。
纪悄把手机拿出来,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片刻才放到了耳边。
那头又是一个遥远而焦急的男声,他问,“你是纪悄先生吗?”
纪悄张了张嘴,用了两秒才发出了声音,他说,“我是。”
那边赶忙道,“我这边是z区人民医院,陆旻病危,请您尽快来一次……”
……
再一次等待落空,阎澄心里的麻木感已经比上一次轻了很多,他觉得也许多来几次他很快就能适应了也说不准。
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阎澄顺手拿起一块抹布去洗手间绞了擦起了四处一阵不打扫而积起的厚灰。
正待他忙得有些微喘时,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
阎澄动作一停,一瞬间眼中掠过璀璨的光晕,不过很快就又寂灭了,这么沉重有力的声音,怎么可能是他呢。
阎澄直起身,平复了下呼吸,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人,身姿笔挺,有种训练有素的风范,见了阎澄,恭敬道,“阎首长让我们来请您回家。”
这个家,肯定不是u市的谈家。
阎澄表情淡然,接着竟然点点头,然后举了举手里的拖把说,“可以,不过等我把地拖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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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医院静谧的住院部长廊上。
纪悄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病房中那围成一圈努力做着抢救的医生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肃穆的表情,终于,最年长的一位医生放下手中的医疗器材,和一旁的人交谈了两句,抹了抹汗朝纪悄走了过来。
他说,“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了,不过肺部依然在小范围的出血,病人也没有脱离危险期,希望家属要随时做好准备。”
纪悄点点头,并没有进到病房中,只隔着一段距离看了看躺在床上实际已经快要十岁,但身形萎缩得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孩子,那么瘦,那么小。
纪悄转身朝另一头走去,这一层都是独立的vip病房,同样也是icu的重症监护,纪悄走到尽头,不顾门口的护士对他使眼色说里面的病人才睡着,直接踢开门就走了进去。
那动静不小,然而床上的却并没有马上醒。
护士随在后面着急地劝道,“池女士之前听说她儿子的病情不乐观,强烈要下床去陪护,我们无奈给她打了镇定剂,现在正需要休息……”
纪悄却不理她的话,只说,“你先出去吧。”
护士有点为难,纪悄冷冷看了她一眼,想到面前的女人给她和儿子所留的紧急联络人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护士便只有听话地离开了。
病房内一时只剩下床头的心电仪和呼吸器在嘀嘀嗡嗡的工作着。
纪悄走过去打量了番池姝怡的模样,尽管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纪悄就想象过他们再见面时对方会有的变化,但真到了这一刻,现实还是比他预料得要更冲击得太多。
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容姿焕发爱美成性的女人呢,她头发因为化疗已经脱掉的没剩几根了,脸皮在缺乏保养和各种药物的刺激下蜡黄枯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时不时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抽搐着,眉头紧皱,显然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纪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池姝怡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了开来。
她有几秒的目光是完全涣散的,待到腰腹处的疼痛才让她慢慢恢复了神智,然后就对上了那个站在床头的人。
池姝怡深喘了口气,努力探出瘦骨嶙峋的手要去拉纪悄,嘴里嗫嚅着什么。纪悄能看得明白,她的口型在说:小旻……小旻……
纪悄冷冷答道,“他死了。”
池姝怡的眼珠一下子瞪得极大,混沌的眼白都爆出了红血丝,她用力摇着头显然不信纪悄的话,一旁的心电仪则出现了剧烈的上下起伏。
纪悄不动声色,仿佛像是将她痛苦的模样完全欣赏够了才慢慢道,“还差一点。”
池姝怡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在一瞬松缓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抄起床头还装着滚烫开水的小热水壶就朝纪悄扔了过去!
纪悄往一旁避让了下,那力气也只够水壶砸到地上,不过里头的开水一部分还是溅到了他的裤腿,也溅到了池姝怡的手上。
池姝怡毫无所觉地死盯着纪悄的脸,那眼中的诡光像刀一般要把眼前的人活活切开,不过下一刻,她有些回过神来,用力闭上眼,胸口上下起伏良久,才缓过了气,再睁眼已没了之前要死要活的煞气。
她抬手拿掉了呼吸器,一字一句道,“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他……“尽管知道纪悄也许是为了报复,尽管这段日子会很短很短,可是在她离开前,她还是希望小旻可以有一个最后的倚靠。
纪悄眼中透出些疑惑来,“你会死吗?“
他问的认真,好像真的不明白池姝怡还能活多久一样。
提到自己的命,池姝怡哪怕再需要坚强,此刻也有点伪装不下去了,她面上略过些微恐惧,肩膀也痉挛似地抖了抖,片刻还是咬牙道,“我会的,所以,你不用着急……“
纪悄没说话,他就这样又瞪着池姝怡看了半晌,这才要转身离开。
池姝怡却又在他背后道,“小旻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对他好一点,算我求你……”
纪悄直接关上病房门,走了两步,回头透过玻璃又看了眼床上的人。
胰腺癌晚期?
呵。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有嫌拖沓琐碎的,我可以稍微解释下目前的情况
这文从一开始就是比较琐碎的节奏,我用了很长的笔墨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现在要分开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纪悄的脾气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撑不下去他不会做这个决定,所以我花了不少的力气来让这个决定显得比较自然,也显得无比艰难,更不会让纪悄付出的比阎澄少
至于分手的过程后续,阎澄那么爱纪悄,肯定不会草率的就过去,还是需要一段笔墨来处理,不过也快到转折了
这段过程是两人心理一个很重要的转变期,没有这一段,也没有后续的故事
第134章
隔了大半年的时间,阎澄又回到了a市,外婆陪着他一起走的,一到谈家就听说谈莺病了,外婆忙去看望女儿,而阎澄则独自去见了爷爷。
阎鸿佐不在,阎澄才要进书房就听见阎老太爷在里面骂人,紧接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随着一声“滚出去”后,书房门被打开,他二伯的苦逼脸出现在了门后,而见到站在外头的阎澄,二伯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表情,甚至挤出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小澄回来啦。”
和以往阎澄每次放假回来并没什么不同,只除了那笑容透着些微讽刺。
阎澄没来得及说话,里面的爷爷就听到了,随即冷声道,“给我滚进来,把门关了!”
阎澄无视二伯“好自为之”的眼神,走进屋内,阖上了门。
外公瞪着他不语,面色比刚才更黑,不过眼中的目光在触到孙子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身形上,还是不小心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外公似是在等着他先道歉认错,但阎澄的态度比他还淡定,从头到尾没什么剧烈的情绪,只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台上的兰花。
“你们一个个,真是要把我气死!”兴许对待其他人爷爷还能拿拿乔,但是对象是阎澄,老人家的心半点硬不起来。
爷爷狠声,“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阎澄转眼看向他,“我说了有用吗?”
“你……”爷爷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抖着手指向外面,“你给我滚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别想踏出阎家,什么时候脑子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谈。”
老太爷认为,人既然都回来了,那也就是穷途末路了,就凭阎澄现在的本事再怎么翻也翻不出天来,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他一时半刻转不过弯儿来,那就让他多想想,放在在外面吃过苦才会知道家里的甜。
阎澄也没多说,返身就回了房间。
其实他应该在医院再调养一阵的,但是为了之前出租屋的约定,他提前就自己跑了出来,现在回来了,爷爷虽面上关着他,但私底下仍然好汤好药天天让佣人伺候着,家庭医生也时不时来给阎澄做检查。
阎澄说不出的配合,让干嘛干嘛,比起之前的负隅顽抗完全就像是两个人,这使得爷爷很满意,觉得自己的招数还是起了作用。
这天,阎澄起床吃了早餐,听医生的建议到活动房松一松筋骨,他想明白了,自己都半死不活的,能指望出什么事儿来,万事的前提都该是有一副好的身体。
正跑着步,佣人说有人找他,老太爷已禁止了一切访客,连廖远东王郗瑭都进不来,手机也用不了,这来人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是他们家里人。
果然,一出去就见二伯母坐在二楼转角的小沙发上,见了阎澄忙起身,那脸上的笑容都要开出朵花儿来了。
阎澄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下,任她热情洋溢的慰问起自己的身体来。
听她说了足足二十来分钟,阎澄才回了句,“挺好的。”
二伯母道,“哎,年轻人可不能这样说,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好好保护,你爷爷你爸爸整个阎家以后可都指望你了呢。”这句话说得口气有点飘,好似含着隐隐不甘,同阎澄和男人闹在一起的事件来看,又透出几分讥诮来。
阎澄没接话,看着他二伯母推过桌上的两个大礼盒道,“这个是之前有人送给你二伯的,我立马看见就拿来了,上面那盒给你补补气,下面的鱼胶给你妈妈,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这一病,二伯母可是天天想着,我知道你们不缺这东西,但是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你说说,外头人哪有这么贴心啊。”说着,也不等阎澄答应,直接交给了佣人。
阎澄点点头,“是好东西,看来二伯最近的生意做得不错啊。”
二伯母一怔,忙打着哈哈笑了,怕阎澄把话题扯偏,只能自己往此次的来意上靠,“那个……小澄啊,你还记得阿涛吧?”
阎澄当然记得,这位可是他二伯母的心头肉,比起女儿来都不逊色的。
二伯母见阎澄不回答,只有径自道,“阿涛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弟弟,他最近犯了些小错误。”
原来那阿涛前一阵在ktv里醉酒闹事,和人打起来不说,还拿水果刀把人给捅残了,不巧的是,对方也是个官二代,亲爹风头正劲,马上就要往上涨,这一刀可把人家弄得不轻,按理说阎家要摆平也不是不行,但是阎鸿佐却不愿意。
“我知道你爸爸心气正,但是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啊……”二伯母红了眼睛,“总不能让我看着他去坐牢吧,他才十八啊,比你还小两个月呢,这一进去,没个三、五年肯定出不来。”
她这人重男轻女,年纪很大才得了个女儿,而这女儿还不讨阎老爷子欢心,以后估摸着还是要两头靠,再加上那外甥又是她从小带大的,再不争气也难免肉疼。
阎澄被她哭得心烦,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人打发了,可谁知这二伯母就是赖上他了,后面几天是回回来报道,一坐下就不走了,阎家其他人她都不敢烦,也就阎澄,在她看来算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阎澄起先还愿意见见她,到底是长辈,后来便借口身体不适,把她直接晾那儿了。
二伯母自然不快,但老太爷在她也不敢放肆,只能为难拦路的佣人,这一天她险些和佣人吵起来,走之前,阎澄听见她不甘地小声骂道,“这一个冷血,一个没良心生出来的果然随血缘。”
阎澄心头一震,猛然拉开门冷声道,“你说什么?!”
二伯母立时吓了一跳!
“你什么意思?”阎澄看着她煞白的脸追问道,“谁是冷血,谁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