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一怔,瞧着眼前的人,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
小五在酔宁阁下了马车,陆离睁了眸子,伸手敲了敲她的鼻尖:“万事小心。”
小五点了点头,提着裙摆下了车,瞧着马车晃晃悠悠,走出了老远,小五提着裙摆向着酔宁阁走过去,还未走近,就听见了一阵争吵,小五几步上前,只瞧见酔宁阁的门前围了一大群的人。
吵闹的声音传入耳边,小五就着身子小巧,几步挤到了前面,却看见一个丁胖子正拍着肚子和眼前的人对着一口缸理论着,吵得不亦乐乎。
小五向前面走了一步,道:“怎么了?”
身后的一个老人把小五拉了回来:“姑娘,你可别轻易地向前面走,酔宁阁的丁胖子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再加上这卖缸的的也不是好惹的主,我瞧着您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这要是磕着碰着的了。”
小五笑着向老人家摇了摇头:“谢谢您了,没事。”
小五又上前走了一步,声音提了提,瞧着丁胖子:“丁大厨,怎么了?”
老人想拉小五却没拉住,不禁垂下头摇了摇脑袋,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听劝,老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却看见丁胖子停了争吵瞧着晏小五,“小五姑娘来了,来来来,你给我评评理。”
围观的人本是为小五的举动捏了一把冷汗,听见了丁胖子的话,人群中传来一阵窸窣,有人道:“晏小五,竟然是酔宁阁的二当家晏小五。”
乱七八糟的惊叹的声音响在耳边,小五未顾,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卖缸的人将晏小五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除了眉目清秀,气质脱俗,他倒是没瞧出来晏小五跟别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同。
丁胖子在小五耳朵边上说着:“小五姑娘你来评评理,咱酔宁阁缺口缸,我就想着出来买一口,这家伙卖缸,告诉我不过一两银子一口,等送到了家门口,又告诉我这缸是论斤卖的,一斤一两银子你说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卖缸人拍了拍自己的缸,顺带着挺直了腰板:“你最开始又没问我,到底是论什么卖的,怎么就变成我无理取闹了。”
围观的人们哪里敢做什么评价,虽然大家都明白是卖缸人蛮不讲理,可是谁不知道这卖缸人是亭长大人的远房亲戚,若是得罪了他,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五总算是理了个明白,伸出小手来拍了拍眼前的缸,眉目之间满是赞赏:“缸是好缸。”
卖缸人挑了挑眉毛,“这是自然,要不然,也不会卖出高价,这样的缸,怎么能只卖一两银子!”
丁胖子拍了拍肚子:“你放屁!你缸是金子做的,一斤一两。”
小五转身瞧了瞧丁胖子:“丁大厨,这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缸,你事先没问好人家,怎么能够怪人家呢?”
丁胖子一怔,被小五弄得有些糊涂,“小……小五姑娘……你这话。”
小五的脸上挂着笑容,卖缸人也是一愣,不知小五怎么和自己是一伙的。卖缸人脸上陪着笑:“小五姑娘果然是识大体之人。”
卖缸人的心里一丝狐疑,早就听说晏小五是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如今怎会这般愚笨。
卖缸人还没反应过事情来,却看着晏小五转了头瞧着丁胖子:“丁大厨,麻烦拿块大一点的石头过来。”
丁胖子一愣,瞧着眼前的晏小五,“小五姑娘,你又要干什么?”
卖缸人皱着眉头看着晏小五,不敢轻举妄动,小五的唇边嗤起一丝笑意,刚才本想拉着小五的老人眼前一亮,不禁点了点头:“这姑娘,聪明。”
旁边的人有些不知所云,只觉得晏小五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机敏,不过是个不懂事分不清立场的小姑娘罢了。
丁胖子还站在原地,小五又催了催他:“快去呀。”
丁胖子瞧了瞧小五,虽是带了几分狐疑,却还是走了出去,拿了酔宁阁门前一块撑门的大石头出来,晏小五笑着看着丁胖子拿的石头,手掌在水缸上拍了两下子,唇角微勾,对着丁胖子笑了笑“砸了它!”
丁胖子一愣,卖缸人一愣,围观的众人一愣,小五的手掌依旧拍在水缸上面,唇角微勾,笑容依旧,只是静静瞧着丁胖子,一字一顿道:“我说,砸……了……它。”
丁胖子的手掌微微颤抖了几下:“小五姑娘,这……这……”
小五的唇角轻勾,眼睛瞧着眼前的水缸,不像是在开玩笑,丁胖子牙一横,搬起石头向着水缸砸了过去,卖缸人一愣,赶忙上前推开晏小五挡在缸的前面:“你敢砸!”
丁胖子的石头眼见就要挥下去,小五手指一勾,叫了一声:“停!”
丁胖子一愣,石头偏向了他处,卖缸人瞧着晏小五,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小五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算是看清楚你们酔宁阁的人,先是无理取闹,自己最开始没算清价格就把一切都算到我的头上,后是狗急跳墙,想要砸了我的水缸,你们要是纯心找我麻烦,那我们便去亭长那里把这件事好好的说道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诚心不想买我的水缸,我辛辛苦苦把水缸抬了这么远,你们看着办吧,十两银子,如何?”
丁胖子手里的石头差点没有再搬起来砸碎眼前人的脑袋,十两银子,他当他的脚是金子做的?
小五伸手按住丁胖子,众人瞧着眼前的景象,都为眼前的晏小五捏了一把汗,实在不明白这个姑娘是不是和窝囊废呆的太久换了性子,明明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却还非要笑着对着卖缸人,如今惹了大事,可不知如何是好,唯有那个人群中的老人眼睛发着亮,瞧着人群中央的晏小五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卖缸人的面前。
“大家都是生意人,大哥你刚才的话可真是说的不对,小五刚刚并不是什么狗急跳墙,大哥,我是为你好呀!”
丁胖子拍了拍肚子,连带着卖缸人都是一愣,不知晏小五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见晏小五的眉目带笑,不急不慢地拍了拍面前的水缸,抬头瞧了瞧眼前的诸位围观的人。
“各位,你们都在这给我晏小五做个证人,我晏小五虽说是生意人,可惜最近手头紧,真是没什么银子,买不起这位大哥手里的水缸,可是你说这水缸订都订了,还劳烦大哥大老远的送过来,所以呢,我算了算我手里面的这些银子,想着按照大哥的算法,我家的这点银子买一斤眼前的水缸也是够了,所以,我要多少就买多少,不把你的水缸砸碎了,我怎么拿回属于我的那一斤水缸?”
小五的话音落了,众人瞋目结舌,怔怔看着眼前的姑娘看似无可奈何地笑容里眼底的狡黠,卖缸人看着小五依旧优雅的笑容,小五的眸子偏向卖缸人:“大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卖缸人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丁胖子在一边暗暗地叫好,微风吹过,卖缸人的脑子狠狠地摇晃了一下,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小五,狠狠地摇了几下头,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不对!不读!哪里都不对!”
小五的眸子带着几分可怜,“大哥,我哪里说错了?”
卖缸人咬紧了牙瞧着眼前的小五:“姑娘,哪里有买缸只买一斤的?”
小五嘴巴嘟了嘟,眸子微微转了转瞧着卖缸人:“可是,大哥,哪有卖缸按斤卖的,特殊情况,就要特殊对待嘛!”
众人在心中暗暗地给小五叫好,卖缸人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煞是难看,小五撇了撇嘴巴,看着眼前的卖缸人:“既然大哥不愿意卖,那我们也就不卖了,真是的,好好的一口缸,我还挺喜欢的……”
小五转身向着酔宁阁走去,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丁胖子跟在晏小五的身后,回头向着卖缸人嘲讽地笑了一下,卖缸人盯着晏小五离去的背影,窈窕身影缓缓离去,卖缸人的牙都要咬碎:“晏小五,你给我等着!”
晏小五向后面摆了摆手,唇角含笑“随时恭候大驾。”
卖缸人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缸上,众人瞧着那个刚刚离去的女子,老人佝偻着腰咳嗽了两声,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的肩膀:“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注定成大事。”
众人只觉瞧了一出好戏,卖缸人的眸子猩红,抬头瞧着众人,狠狠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自知惹不起,便全都散了。
酔宁阁的小厮瞧见小五进来了,列好了队伍,丁胖子站在小五的身后:“小五姑娘,你今个治那个地痞无赖的时候实在是精彩,我差点都被你吓着。”
小五擦了擦手掌:“若是遇见了坏人,你就要比他更坏。”
丁胖子点了点头,门外的小厮几步匆忙跑了进来:“掌柜的,亭长来了。”
小五的眸子瞧了瞧丁胖子:“刚才那只狗,是亭长家的?”
丁胖子点了点头:“是亭长大人的远房亲戚。”
小五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狗叫的倒是够快。”
亭长在酔宁阁坐好了等着小五出来,心里面也纳闷着,前阵子京城里面都来了八府巡按想要捉拿晏小五,怎么今天她还在酔宁阁蹦跶着?
虽说是他的远房亲戚来和他告的状,可如今亭长来,主要是来瞧瞧,晏小五是不是还在酔宁阁,小五提了衣摆,从屋内走了出来,亭长瞧着小五巧笑倩兮的模样,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亭长摸了摸下巴,眼神在小五的身上流转,莫不是巡按大人还没找到晏小五,亭长对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番,让他们将巡按大人一并找过来,好解决了晏小五。
晏小五几步走到了亭长大人的面前,唇角微勾,笑容还算客套有理,晏小五伸手为亭长倒了一杯茶,客客气气地坐在了亭长的对面:“您今日怎么有空赏脸来酔宁阁,小五以为,您还在家里照顾小公子呢。”
听见小五提那件事情,亭长大人的脸色一黑,放了手里的茶杯,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当街辱骂他人,该如何做?”
小五捏了捏下巴,手掌捧起手中的茶杯:“小五不才,但觉得总该是断舌头或者进牢里面的事情。”
亭长听见小五这般说,心里也是奇怪,几日不见,眼前的女人的脑回路越加奇怪起来,小五吹了吹手里略烫的茶水,眼神向着亭长瞟了瞟,“如何,有人辱骂小公子。”
亭长瞟了小五一眼,只觉胸口被她气的发闷,却还是礼貌地笑着,小五明亮的眸子瞧着亭长大人,亭长放了手里的茶水,目光似炬,吐出的话像极了正直的好官:“晏小五,本官听人说,你当街辱骂他人,无理取闹,还意图砸毁他的水缸,可有此事?”
小五的茶水流进嘴巴里面,亭长身后的小厮瞧着晏小五这般模样,不禁喝了一句:“晏小五,亭长大人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五的嘴角轻抿,划开一条浅粉色的痕迹,指尖轻动,挑了一枚糕点塞进口中:“小五想问,此事从小五到酔宁阁时就在吵闹,足足吵闹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怎就让这告诉亭长的人,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
亭长气的牙疼,肥厚的手掌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晏小五,本官只问你,可有此事?”
晏小五轻抿了一口茶水,任由茶香溢满唇,陆离交的泡茶手法,果然不同,小五的眸子明亮,瞧着亭长摇了摇头:“并无此事。”
亭长冷笑了一下:“好你个晏小五,辱骂他人,拒不承认,加上前阵子巡按大人查出来的你的罪行,本官看着,你也不用断舌头或是进牢房了,本官瞧着,你有一百颗脑袋也够你掉的了,带走!”
小五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眸子紧紧盯着亭长:“证据不足,你凭什么抓我?”
亭长瞧着晏小五,手掌紧紧地攥成了拳,鼻孔里面哼出了一口气来,却听见小厮缓缓而至:“姑娘,巡按大人来了。”
亭长心下一喜,唇角狠狠地勾了一下,“就算本官没有证据,却不知小五姑娘知不知道,巡按大人那里,可是满满的都是小五姑娘的罪证呢。”
小五瞧着亭长唇边的笑意,突然替他感到一阵悲哀,亭长瞧着小五瞧着自己的眼神,错将她眼中的怜悯当做是害怕,亭长的嘴角微勾“如何,姑娘怕了?”
耳边是当当的脚步声和小厮“大人,您小心的”叮嘱声。亭长嘴角含笑,瞧着静静品茶的晏小五,小五手捧茶杯,瞧着暗自得意的亭长,门,吱呀一声,开了。
几人为首,几人垫后,中间,是徐才有些高傲的脸,亭长的脸上一瞬满是讨好,拍了拍袍子起身就跪在了徐才的面前:“大人,小人不才,刚刚找到晏小五,便赶忙通知了你。”
徐才的眼睛看都没有看亭长一眼,在屋中随意的扫着,看见晏小五的时候,徐才的本是漫不经心的眸子一怔,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小五伸手将茶杯向着他举了举,算是打了招呼,徐才的身子一抖,向后面推了几步,还好身后的小厮身手麻利,扶住了徐才。
亭长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听见了声响赶忙把头又低了低:“大人,你没事吧。”
徐才闷哼了一声“没事,没事。”
亭长依旧跪在原地不敢动弹,徐才却不管他,几步上前站在小五的身边:“姑娘这是怎么了?是茶水喝得不顺口还是这家店的饭菜不可口,本官瞧着姑娘像是不太高兴?”
身后的小厮自是知道巡按大人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可惜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亭长不明所以,抬起脑袋惊讶地瞧着徐才的模样,小五的唇角轻勾,舔了舔嘴角:“巡按大人,亭长说,小女子当街辱骂他人,还意图破坏他人财物,可是,小五,小五冤枉。”
小五向着亭长眨了眨眼睛,亭长还在眼前的一幕里面愣着没有回过神来,就看见徐才转身向着自己,眸子里面依旧是往日对待自己的轻蔑与不屑“你,怎能冤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