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的唇角勾了勾,显然眼前的情况都在预料之中。
云墨的眸子一沉,手掌不自觉地覆在腰间。
彼时,昭阳城墙之上,段晟轩咬牙切齿,只剩下一个字,打!
已经到了此时,除了这个办法,又有什么办法。
陆公子的眉心一锁,走下城去,刚刚瞧了几个战士,却瞧见一身红衣向着这边走来,红衣映眸,太多惊艳,这一天,果然是春漪最美的日子,那个平凡的姑娘,相貌平凡,性子平凡,一生平凡,平凡的快要被人忘记,却偏偏在新婚的日子里,不再平凡。
她步步向着前面走,走到陆离的面前,这个在他面前随着小五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子,第一次惊艳了陆离的眸子,陆离的眸子一张一合,瞧着眼前的毛春漪,他自然知道,今日是毛春漪新婚的日子,自家的娘子自然也会高兴一番,可如今毛春漪这样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也自然不必多问。
他静静的瞧着眼前姑娘,春漪静静的瞧着他,没有将士敢拦这样的一个姑娘,一身嫁衣,一副赴死的魄力。
两人僵持,不知多久,终是姑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陆离眉心一皱,姑娘缓缓开口:“太子殿下,我要见尹沉!”
陆离一愣:“你要做什么?”
姑娘抬眸,目光灼灼:“我要救昭阳。”这场战役,本不是因她而起,为什么要全部算在她的头上,这场浩劫,本来和她无关,为什么到最后受伤的都是她,若是这是老天的惩罚,索性便来的更多一些,她平凡了这么多年,或许,只有这一天,可以任性的活着,任性的说出那些自己从来不敢说出的话,任性的不再选择逃避,大不了,不过一死,姑娘的手掌捏紧了袖中的东西,那枚长寿锁,跌跌撞撞,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却还是静静的躺在姑娘的衣袖之中。
陆离瞧着眼前的人,淡淡开口:“好。”陆公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什么时候,真正的融入这个集体,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对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肃然起敬。
小五一步步和陆雪向着城边走来,却只看见春漪嫁衣的衣角消失在城墙的尽头,小五的眉心一皱:“她?”
陆雪的眸中也带了两分狐疑,两个人又向着前面走了两步。
陆离派了人过去,段晟轩打了许久,却突然见兵力一停,心中一疑,转身却瞧见陆离和一身嫁衣的姑娘并肩而立,他从来没有觉得春漪这般漂亮,眉目之间的英气,是姑娘曾经不曾拥有的东西。
段晟轩走到陆离和春漪的身边,狐疑瞧着两人:“你们要做什么?”
春漪的唇角含笑,却突然伸手轻轻环住段晟轩的脖子,段晟轩一愣,竟在不经意之间被一个姑娘拥在怀中,两只手臂竟是不知道究竟该放在那里,姑娘合眸,微微停顿了几秒,终究是松开了手,段晟轩的鼻端还是胭脂的味道,他素来讨厌胭脂之香,今日,却偏偏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姑娘的唇角含笑:“里长大人,我去见尹沉,我自己的师弟,我自己来管教。”
段晟轩的眼目险些掉在了地上,伸手竟是狠狠的捞起了陆离的衣领:“你说雀儿不在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陆离还没开口,春漪却率先开了口:“是我自己来的,我想要证明一些东西,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大人不让春漪去,春漪不介意自己跨越战火跑到那一边去!”
段晟轩一愣,手掌一僵,瞧着身边的姑娘,春漪笑了笑,段晟轩咬了咬牙:“好,我陪你一起去。”
陆离的眉心一皱:“你不能去!”
段晟轩却未听,向着外面走了去:“我去换一身衣服,那个姓尹的孙子认不出我的。”
陆离还想说什么,却是使者已经回来,春漪和段晟轩还有一个小兵一同前去,陆离的手掌狠狠按在墙壁上面,久久没有拿下来,耳边是小厮的传话:“太子殿下,公主和太子妃来了。”
陆离的眉心一皱:“进来。”所有的事情,一点点走向了越来越乱的方向。
陆离的手掌狠狠地垂在了墙上,点点血痕,却又背手而立,这般,才能将心中的乱全部压抑下来。一个静久了的人,不允许自己乱了分寸。
小五和陆雪走了进来,瞧着陆离站在那里,便是松了一口气,小五上前想要拉住陆离的手掌,却怎知陆离一直将手掌背在身后,小五一愣,眉心微微一皱,隐隐察觉到了几分不好,陆离却只是笑着瞧着她:“没事。”
陆雪的眼眸在旁边瞧了瞧,又转而瞧了瞧陆离的模样,开口道:“离儿,刚才进来的新娘子和段家小子呢?”
陆离转身,瞧向远方:“不知道。”
眼眸,只是看着远方,越瞧越远,越瞧越远。
陆离转身,一只手轻轻抓住小五的手掌,唇角轻张,淡淡道:“小五,等赢了,你要披上凤冠霞帔。”
小五一愣,却还是抬头瞧着他:“好。”
霖沧。
尹沉饮了一杯茶,云泽云墨在屋子的后面守着雀儿,尹沉瞧着眼前的茶,依旧的苦涩不看,依旧的不好喝,心中,却有些念着屋中的姑娘,一念成魔,如今,魔却早已疯长,姑娘终于回来,却疯疯傻傻,像是一根刺,刺在了尹沉的心头,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心,却怎知道这颗心又开始溃烂,开始发痛,一点点刺在他的心头,曾经的骂声和哭声占据着他的脑袋,小小的脑袋像是要炸开。
小厮通报,脚步声渐起,尹沉始终瞧着眼前的一杯茶,直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尹沉抬头,瞧见那样的一张脸颊,有些像是他的师姐,又有些不像,红唇齿白,一身嫁衣,记忆里,师姐低调的可怕,从来不会穿着这样的红衣,他走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好像那个平淡无奇的村庄又变了好多,那些可笑的人,每天还在折腾些什么,反正注定是生活在最低端的人,注定是会被他尹沉踩在脚下的人。
尹沉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上上下下将春漪打量了一番:“师姐,变漂亮的。”
春漪瞧着眼前的人,唇角却是依旧带着一丝笑意,她曾经相信,相信他没有死,她曾经相信,相信他能在军营混出一点名堂,她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却未料到是在这样的桌子上面,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穿着自己最不熟悉的衣裳,捧着他曾经最讨厌的东西。而自己,还这样没心没肺的笑。
“师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尹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师姐,他们说你想见我,我今天给你个面子,便还叫一声我,我总算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一个位子上,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和师父留个面子,我会血洗了整个小丰村,除了你和师父的命,若是你们愿意,可以住进来,若是不愿意,只要师父跪下来给我磕个头,原来那些恩怨我也就当没发生过,至于师母和她那个该死的侄女,师姐,恕我无能为力。”
尹沉的眼眸一直瞧着地上,春漪静静的听着他说完这段话,段晟轩的拳头紧紧攥起来,尹沉品了一口茶,好像自己刚才说的不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磕个头,春漪瞧着眼前的少年,当年爹收养他的时候,可曾想起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惜了人生不是一场戏,没有重生没有后悔,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重来,毛郎中和春漪记得的,只是那个空荡荡的大街上,脏兮兮的可怜的孩子。
春漪笑笑:“师弟,我突然在想,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掐死你。”
尹沉的嘴巴一撇,一杯茶水又一次划入喉中:“师姐,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不过,救我,是你们心甘情愿,养我,就该是你们的责任,可惜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从那个所谓的家感受到一刻的温暖。”
春漪的喉咙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有很多的事情要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尹沉,谢谢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你。”
手中利刃,滑出袖中,尹沉一愣,拍案而起,手掌狠动,躲开春漪的手掌,守在门前的人一愣,这才看出来有刺客的事情,还未涌上,春漪的手掌却又是向着前面进了一步,尹沉瞧着眼前的人,手掌的动作还是放的缓了些:“毛春漪,你疯了!”
“人生,该疯了。”姑娘的唇角含笑,步步向前,尹沉一咬牙,手掌动作向前,一把拽住姑娘的匕首,段晟轩一愣,赶忙上前,尹沉这才看清楚来人,唇角不禁带了一丝邪魅的笑意:“如何,昭阳的大将军也跟着亲自来到我这里送死,我尹沉今个实在是好大的面子。”
段晟轩冷冷一笑,春漪手中的匕首却到了他的手中,强大的力量将春漪一晃,晃到了旁边的柱子上面,姑娘的背狠狠的撞在柱子上,再抬首,却还是看着段晟轩和尹沉厮打在一起,几个小厮想要上前,却又不知从何开始,春漪的心中一急,却还是瞧着眼前的人,这个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点也不认识的人,这个自己曾经捧在手心的师弟,究竟是如何说出那些话的,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是觉得心中一痛,所有的事情,全都撞在一起。
昭阳城上,小五瞧着陆离的模样,又瞧了瞧外面:“皇姐,我们去霖沧!偷偷进去也要进去!”
陆离一愣,瞧着眼前的人:“你不许去!”
却不知姑娘已然走远,将他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外,陆离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瞧着眼前的局势,话音里带了满满的怒气:“进攻!”
霖沧城上,尹沉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了段晟轩的腰间,尹沉的唇边含笑,却怎知段公子的匕首又从腰间被拔了出来,尹沉咬了咬牙,身边的几个人合力按着段晟轩,却不知此人竟像是天生神力,几个人都有些按不住。
尹沉瞧着段晟轩依旧血红的眸子,手掌一动,手中的匕首又是要直直向着段晟轩而去,段晟轩咬着牙,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人,春漪的身子紧紧靠在柱子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尹沉的匕首还没有刺下去,却是不远处传来一声嘲讽:“段伶儿,你放心,你的事情会永远成为秘密的,我顶多把他卖给说书的先生。”调笑之声,段晟轩咬了咬牙,侧目瞧着那个向着自己笑的人,艰难的从唇中吐出两个字:“随便!”
人之将死,那些曾经在意的事情,原来真的不过尘埃。
尹沉的头微微偏了偏:“没想到段里长还有把柄握在云家兄弟的手中,等着你去了地狱,本将也要好好听一听。”
段晟轩瞧着云泽,却不知,究竟何时归顺了霖沧,昭阳的废物,这样的人,尹沉抬手,刚想刺下,却怎知,咻的一声,所有的人,愣了,冰冷的箭像是带了眼睛,直直的射向将军的后背,箭羽无情,所有人的眸子偏向箭射出的方向,姑娘的手掌依旧颤抖,眼眸依旧是那样阴晴不定的模样,手中,却拿着一副弓箭,尹沉转身,瞧着眼前的姑娘,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所以,难道是上天注定,所有的一切,都要终结与他……
小厮傻了眼,云家兄弟傻了眼,尹沉的最后,终究只是看了姑娘一眼,这一箭射的太准,太用力,少年的手掌终究没有等到沾满鲜血的那一天,少男终究没有等到臣服和下跪的那一天,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如果可以再选一次的话,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听一个别人的笑话,嘭的一声,少年倒地,真的死了,不是那具来历不明的尸体,也不是那些奇怪的权谋,有时候呼吸的停止实在是太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姑娘向着后面退了两步,瞧着眼前的人,一愣,伸手狠狠的将手中的弓箭扔在了地上,姑娘化作一团缩在地上,泪水,一滴滴划过脸颊:“小尹哥,小尹哥,小尹哥……”为什么,自己会举起弓箭,可是,为什么他会说那样的话……
所有的人海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是小厮的声音渐近:“将军,将军不好了,前方撑不住了!”
无言,没有人能回答他,能回答他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段晟轩瞧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上的伤口还在向着外面渗出血珠来,段晟轩的唇色已近苍白,却还是勾起一丝弧度:“你,死的比我早呢。”
小厮呆愣愣瞧着眼前的一切,段晟轩终究撑不下去,身子重重的向着后面倒去,伤口的鲜血映红了整件衣裳,春漪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睁睁的瞧着他倒下去,这一生,他要是一直做伶儿,又会如何?
下一刻,小五和陆雪好不用意走进了屋子,却未料,眼前,只剩下一片血泊,早一步,若是再早一步呢!
小五愣在原地,抓着段晟轩的人收了手,只看着他狠狠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小五的身子向着后面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没有主将的战争,只有失败。
很多年后的史官记录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记得邻国的将军喜欢上了昭阳的一个女子,于是,大婚之日,女子和亲求和,性格刚烈,刺杀成功,敌军无首,大败。
可是,真正的故事,谁有知道,或许,不是所有的情,都可以用爱情来概括,只有真正经历过浩劫的人,才能懂得这两行字的含义。
这个故事,记录在一个竹简上面,我找到它的时候,东西有点老旧,可里面的东西,却牵引着我一点点的将这些故事复原,我想,这或许是个值得一读的故事,因为故事中的主人公,和我来自一个时代。
什么,你问我是谁,我叫陆月茗,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小说家,可惜了遇见了穿越,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锦城,我姓陆,不知道陆离和晏小五是不是我的曾曾曾曾曾祖父祖母,我想,这本竹简,我会一直留着它,只要别被相公看见就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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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部分到此全部完结,当然,还会有一些番外的部分,番外不定期更新。可能会有段伶儿的身世之谜和小五陆离的洞房花烛。
顺便打个广告,艾总开了新文,讲的是结尾的姑娘陆月茗的故事,用的是新笔名风烟,可能要7月12号才能搜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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