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笑小心翼翼的倾身过去,素手伸去,想要撩开对方邋遢面庞上的长发,不想那人陡然身起,一下擒住她的手腕,明晃晃的利刃抵在她温热的喉口,一时间竟反客为主,被俘个措手不及。
“你......天地良心,我只是路过的!”颜笑急忙将空着的那只胳膊作了个投降的手势,一想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沮丧的看去,目瞪口呆。
那受伤之人竟是柳大小姐柳毓!
柳毓显然在看清来人是颜笑的那一刻就放下戒心,松开了她的手,些微歉意也不露言表,只是身形虚晃一下,似乎就要强撑不住。
“你、你可别在这里昏迷了,我带你去......”颜笑说着伸手去搀人,却被柳毓毫不领情的避开。
“柳某不能连累你。”柳毓虚弱的一抱拳,扶着树干就要离开。
这人怎么和段长决一样死鸭子嘴硬?她今天还真就要给柳大小姐一个人情了!
“你就这么走了,日后段长决知道我对他的昔日小妹妹见死不救,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颜笑不慌不忙上前,瞥见她腰侧红色一片,吓得不再说一句玩笑话,当即拽住柳毓:“你这伤再拖下去,会失血而死的,你别不信,我可是大夫!”
很好,颜笑同学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领又见长了:“就算你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你那段大哥吗?我与他夫妻一场,他不会看错人的。”
见柳毓面露动摇之色,颜笑又加把劲:“看你这样似乎是兵败逃亡而出,已经走投无路,纵然有路,你也要保住一命才能谈以后。我敢断言,若你现在不受我的救助,断然活不到天亮,你现在没有选择,要么我带你走,要么你就横尸乡野。”
什么时候热心肠的救人也要浪费一番口舌了?颜笑真是不懂!可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女子带着一身血污自行离开,却是怎样都狠不下心不闻不问的,就当她是圣母之心在沸腾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样才能做到日更?!心塞塞!
☆、将军走了
“颜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不会又迷路了吧?”
颜笑与那柳毓还在打心理战的时刻,由远及近的呼唤传来,两人双双侧目,原是凝翠知道颜笑是个大路痴,不放心的过来接她。
“这是......”凝翠疑惑的扫了眼柳毓,在看清她满身血痕后不由惊呼一声,颜笑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嘘,叫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血。”
凝翠小心翼翼的打量几眼柳毓,转头看颜笑道:“这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颜笑一锤定音,不由分说的搀扶住柳毓,手劲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生怕柳毓挣脱而逃,不过此时的柳毓已经没有气力再推脱,甫一被颜笑搀住,虚脱般将大半身的重量浑然倚在了颜笑身上,颜笑吃力的招呼一把,瞪了眼凝翠,“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扶一下!”
两人就这么急吼吼的如同绑架一般将人带回了住处,幸而凝翠的家人老实巴交,看着来路不明的女将士也没多说什么,利索的腾出休息的地方,识趣的没有请大夫,拿了些廉价药物便退出门。
“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凝翠拿着剪刀战兢兢的盯着柳毓湿透的里衫,表情活像视死如归的战士,仿佛此刻要上屠宰场那般可怕,看得颜笑忍俊不禁。
“我来好了。”
一听这话,凝翠如临大赦般将剪刀递过去,任由颜笑半是生疏的裁开衣料露出狰狞的伤口。
“颜姐姐,你挺娴熟嘛。”凝翠在一旁不好意思当门童,连忙递上热湿巾,一副忠心耿耿打下手的模样。
“我这哪里叫熟练?你是没有见过段......你是没有见过人家大夫的手法而已。”颜笑咂咂嘴,险些说漏,转念一想,即使说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守着已然昏迷的柳毓,颜笑让凝翠去歇息,忙活完一切依旧能闻到房间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不过这并不影响颜笑做了一件救人一命而神清气爽的愉悦心情。
终于有时间好好端详起这位柳大小姐的眉眼了,颜笑托腮静看,这女子与闺阁中的姑娘确实有所不同,英眉挺立红唇一线,若不是此刻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睁开眼恐怕就是一副铿锵玫瑰的飒爽勇态了。
“可惜,我没有悬壶济世的能力,今晚能不能熬过,还是得看你自己了。”
颜笑对床榻上的人一阵喃喃,想起之前凝翠说请大夫,那个傻丫头,盘山村唯一的老郎中昨日便举家迁徙,要想找个大夫,除非梦里相会,如今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为一个夫人,颜笑之前委实有些芥蒂之心,想想柳大小姐见到段长决时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情,再听闻他们从小有玩伴之谊,如今这妹子成长的落落大方,故人相遇,又有郭均的关系在里面,任谁都有一番猜测,何况颜笑自诩并非那般宽宏又粗神经的人。
但现在看着对方这般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颜笑心中愧疚难当,人家上战场杀敌报国,落下一身的伤口,她颜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清楚,却在背地里揣度人家,是对段长决有多不信任?还平白侮辱了一个好女儿家,心思简直龌龊。
好一个狭隘的儿女情长!
自省中颜笑照顾的更加卖力精心,倘若柳毓再没有从榻上起来,她从今往后也别想心安了。
这夜漫漫似无尽头,注定是个不眠的扰人夜,可这扰人清梦的不是段长决回来的脚步声,也非凝翠轻快的呼唤,而是外头熙攘聒噪,伴随浓烟呛鼻的兵刃马蹄声。
什么情况?哪里着火了?
颜笑猛地被惊醒,窗外明晃晃的火光映照出兵荒马乱的局面。颜笑刚打开门,凝翠便急急的迎过来,脸上尽是慌乱的神色:“齐、齐兵打过来了!”
这么快?!
颜笑听人说还有一周左右,盘山才会卷入纷争,不想世事难料,斗转星移间,自己已经置身战火之中。
“别愣着呀,快收拾一下走人!我叔叔婶婶已经在前头村口了!”凝翠着急的拽住颜笑就往外走。
颜笑心中一热,这丫头竟在性命攸关时刻还想到自己,想想之前两人那般言语不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如此投缘,也是出人意料。
远处火光四溢,昔日平和的盘山镇霎时鸡犬不宁,家家户户亡命奔走,尖叫怒骂与哭嚎声不绝于耳,颜笑从未见过今日这样流离祸乱的场景,愣愣中任由凝翠牵着走了一段路,忽然清明过来,忙挣开凝翠的手:“你和你家人先走吧,我要回去带着柳毓一起。”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那柳姑娘眼看只有半条命,齐军就要杀进村里了,此刻再返回去,岂不是平白搭进你自己的性命吗?”凝翠跺脚。
“可我既然救下她,就要对她负责。”
“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还负什么责!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然而此刻无论凝翠是声泪俱下还是感天动地的说任何话语,颜笑都不为所动,心意已决:“你忘了我三番五次的从那何学义手里逃出来了?说明我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会死的嘛!你快走,我平安出去后一定会和你联系的。”
凝翠咬牙犹豫,急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还不走,可是要连累死我吗?!你忘了我还有一个段长决,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颜笑狠狠推了她一把,凝翠踉跄几步,终是不甘的开口:“我在德州等你!”
“好好,快走快走!”
颜笑催促着,眼见凝翠依依不舍的涌进攒动的人群,吃力的向前逃去,她这才回头急匆匆逆流而奔,被推搡得灰头土脸,待看见那坯房屋时大惊失色,房子起火了!
当下再顾不得许多,颜笑一骨碌窜进房间,捂着鼻口艰难的看向床榻,上面空无一人,她一颗心刚刚放下又悬起来,看来柳毓没有身处火场,但她现在身不能动,又能在何处?
“咣当”的坍塌声近在耳畔,颜笑也无法多待,三步并作两步的正要跨出门,头顶上方一处木梁“滋滋”作响,转瞬向她砸来。
不会这样就死了吧,她还想和段长决恩爱万年呢!
不不,这个角度顶多砸到脸和胳膊,可是毁容和半残也无法让她面对夫君了好吗!
颜笑不得不佩服自己,死前还能这么胡思乱想抓不住重点。
“嘭”的砸落声震得颜笑不自禁闭上双目准备受死,须臾间身体被一股大力拽去,一头撞进对方的怀里时,颜笑的脑袋嗡嗡作响,所谓“眼冒金星”她确然感受到了。
预期的疼痛和烧灼感没有传来,颜笑大喜,看来自己是逃过一劫了?果然她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嘛!
急不可待的睁开眼看向搭救自己的大英雄,她本以为是段长决,然而面前这张俊脸让她的大脑霎时死机。
顾大丞相何时来的?
颜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顾瑾却镇定自若的抱紧她,一个箭步踏上另一处残根断垣,跃向半瓦房梁,踩着枝桠借力投入浓浓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日更,不要拦我!
☆、将军还不回来!
远离村镇里喧嚣乱影的场景有一段距离,颜笑惴惴不安的窝在顾瑾怀里,实在不是她想占人家便宜,只是顾大丞相飞檐走壁般的行进方式让她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万一没抓紧从怀里滚下去了怎么破?
夜风迷乱,颜笑的思绪也很混乱,可她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比如顾瑾竟然会轻功?她印象里,这位如玉公子向来清朗温和,若是有一手了不得的功夫......
“放我下来。”
千回百转中,颜笑想到了段长决,这会儿盘山已经乱成一锅粥,他去找寻茂茂,不知此刻发现大家都四散而逃,他找不到自己后会怎样。
“你确定要我松手?”
顾瑾凉凉的开口,颜笑探头观望,两人身处一丈高的茂密大树上,他若一松开,自己就会顺势栽下去了。
“你、你不知道停在下面吗?”颜笑正要发作,顾瑾忽然轻嘘一声,将揽住她的身子紧了紧,颜笑也不傻,霎时不敢妄动,屏息凝神,听四方动静。
窸窸窣窣的马蹄声在周遭围绕一圈,两队身背箭筒的兵戎人马交头接耳一番,随即渐渐散开来。
颜笑不认识这军装服饰是齐国士兵还是裕国的,按道理齐国兵马应该没有这么快,如果是裕国......
“是我将他们带来的。”
等树林恢复徒留鸦叫兽啼的静寂时刻后,顾瑾轻飘飘落在地面,放开颜笑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坦白。
颜笑愠怒:“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是不是太后派你来斩草除根的?”
顾瑾拂了下染着零星叶片的上肩,一脸的漫不经心:“是太后让我来的,不过斩草除根么,却是要等拿到虎符后才行。”
颜笑心中慌乱,面前人一团和气,可他越是云淡风轻不会拿她怎样的态度,就越让她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