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就是,只是柳将军能保证,以后再不透露我的下落吗?”
柳毓傻眼,她只是让颜笑暂居别处,不要影响大局,谁想她来了这么一句。
“柳将军做不到,我也不勉强,只是我这一走,与段长决就是永久分别,再无瓜葛了,你想保我平安,只需护送我到德州便可。”颜笑心平气和的抽出了枕头下的休书,“我与他向来不般配,而况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理应要一个能辅佐他的贤良,你也看见了,我不是这样的人,不仅不是,还常常给他添乱,成为他的累赘,所以......这休书我已经按了手印,烦请你交给他,也算给彼此一个了断。”
柳毓秀眉紧皱,却是摇头不接那一纸休书,“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不可如此决绝......今日事,便当我没有提过,夫人可安心待在这里。”
这算什么?颜笑僵住动作,眼睁睁看人抱拳离开。
愣怔呆立叙旧,她豁然开朗,不由苦笑出声。
这可是柳毓,柳将军,就是要她走,也不会背上不容人的名声。
而柳毓看起来似乎是白来这一趟,却终于让颜笑明白,她不是收回逐客令,她只是让颜笑知进退,明事理,最后让颜笑自己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后会有期
深春绮丽,流水潺潺,一路繁花似锦,艳阳高照,若不是路途匆忙又偶见森森白骨,颜笑会错以为自己在乘车漫游这山川美景。
祖国大好河山委实让人感慨万千,身临其境之中连心胸都变的广阔不少,难怪那些乱世枭雄为争一尺江山倾其所有,天下美人与权势,真真无人逃过这些诱惑。
是了,颜笑到底还是独自离开段长决了。
说是孑然一人也不尽然,还有小八和一个车夫跟着,也不至于担忧一路的寂寞与安危。
“天色将晚,今日就在这里歇下吧。”
颜笑打开车帘望了望,文邹邹的下达了命令,恍然感觉自己像个大姐大,有了一群可以使唤的小弟一样,便忍俊不禁起来。
小八听见颜笑匪夷所思的乐呵呵模样,回头打量了一眼,颜笑赶紧干咳两声,扶正帽檐跨进了客栈。
要说跟着颜笑走不是他本意,不过主子没有命令调遣,走一段路也不是不行,何况他还欠了颜笑那么大一个人情。
好在颜笑终究好了起来,若真为此殒命,他又背下一条血债。
作为一个在刀尖上行走的杀手,背上人命本不是稀奇事,他那双手不知染浸多少血海深仇,只是那日未能保护好主子交待的人已经是失职,若颜笑又为他丧了命,他也不必干这一行了,如今虽然还未对他下达惩处,但等他护送颜笑离开,已经想好去负荆请罪。
颜笑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扮相,乍一看只以为是个长得女气的小哥,可多端详两眼,行走大江南北的老江湖便知道这是一个水灵的女孩子了。
可颜笑并不自知,眼下觉得自己特别英俊潇洒,要是再穿上一件锦缎绸袍,肯定更加气宇轩昂。
“我帅不帅?”颜笑抬头挺胸坐直了身子,兴致盎然的问坐在桌对面的小八。
“......?”小八直直的盯住她。
“咳咳,就是好看不好看,英俊不英俊嘛!”颜笑偶尔觉得这小八比段长决还无趣一点,也是,他又不喜欢她,自然对她所作所为毫无兴趣。
小八向来实话实说:“好看,但不英俊。”
其实小八觉得颜笑这番打扮简直多此一举,不过她爱怎么就怎样吧,这姑娘从来不听管教,这番留下一封书信和休书就匆匆离开,也不知让那位段将军愁白了几簇头发。
“怎么就不英俊了?!”颜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既不挺拔也不魁梧,一副矮子相叫人忧心,也就悻悻闭了嘴。
休整一番后两人同前两日一样客客气气的各坐一边点了菜,乍一看又疏离又别扭。
“你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颜笑挑起筷子,好笑的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小八,当初在小舟上什么亲密动作没有做过,这会儿竟中规中矩的如同木头人一般。
小八懒得回她,低头闷声用饭。
“诶,你真实名字叫什么?”颜笑从未放弃与高冷套近乎的机会,以前对待段长决是怎样热忱,如今对待小八也是一样好奇。
“叫什么有那么重要么?”小八果真比那段长决要好说话一点,问什么会掂量着答什么。
颜笑一本正经道:“不重要,不过呢,以后你金盆洗手,不再用小八这称呼,总该透露一下真正的名字吧?作为朋友,到最后连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小八抬头看她,颜笑洋洋得意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挨了一刀,你肯定会受罚,搞不好会就此退出江湖吧。”
小八神情复杂,也不知该回什么,只好听她一个劲继续得瑟。
“如果那个顾瑾收了你的铁饭碗,你就来投奔我吧。正好我很怕死,怕太后知道我和段长决断了关系后,依旧不肯放过我,又怕被强盗匪徒给殃及池鱼,要不,咱两就凑合着过呗?你看你一身武功,不拿出来用用实在可惜了。”
颜笑越说越没脸没皮,小八实在忍不住,这姑娘是什么话都敢说,有这么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的吗?
“段夫人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纵然在下曾经只听令于主上,但如今这条性命是段夫人所给,往后定不会弃你不顾。”小八郑重其事的模样反而让颜笑浑身不舒服起来。
“我......我不是强调知恩图报什么的,我只是......”
颜笑望见门口牵着马匹做打理的车夫身影有些愣神,那身型竟与段长决有些相似,再仔细打量,便知道自己是魔障了。所谓失恋,不就是看谁都像自己心中那个人吗?
她回过神尴尬的咳嗽两声,“你说的太严重了,其实那天我并不是主动去替你挡那一刀的,是我没站稳,就那么阴差阳错的......总之,你不必因为这个就觉得欠了我人情,就凭这一路上你对我的照顾,也够义气够朋友了,而且,就算你真的受伤,也会吉人天相的好起来啦。”
“不论因为什么原因,你的大恩,小八铭记在心。”
颜笑皱眉,“你的意思就是,等把我送走,你也会走喽?”
“是。”
这人还真是软硬不吃......颜笑以为经过这一路生死与共的坎坷经历,小八同志已经把自己当作患难兄弟,目前看来,人家依旧只想保持距离,维持一份主仆关系而已。
也罢也罢,留不住的人始终留不住。
这么一想,颜笑的小心眼就冒出来了,不使唤使唤他简直对不起自己,“诶,那个车夫呢?这两天赶路挺累,把他也叫过来一起吃吧。”
小八好脾气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要出去,颜笑努努嘴正准备开动,忽见店内的食客都捧着肚子痛苦的歪了身子,在她诧异之余,小八才走到门口的身影也停顿下来,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这......怎么回事?
颜笑耳旁来不及细听店小二的惊呼,忙上前搀住小八:“你怎么了?”
小八一脸郁色:“食物里......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跟来啦
这盘踞在德州边界的无名小乡村往来人流繁多,也算是构成四通八达路线的枢纽村镇,以至于仗打成什么样,这里都衣食不缺,只是日子过得比较担惊受怕了些,不过大家都不是久居此地的熟客和本地人,大多只是路过歇脚而已,所以下毒一事压根揪不出一个能够负责的人。
不要说那掌柜的和店小二,事发当天就歇了铺子跑路,等大家反应过来要抓人,连个鬼影也瞧不见了。
祸不单行,偏偏听闻那德州出了一伙马匪,一路打杀过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管事的将军们又被派去了前线阵地,那伙人本就嚣张,这下更如出笼的鹰犬,弄得民不聊生。总之本来就荒凉的破败小镇,大家更加匆匆赶路,不敢多作停留,现今更加了无人烟。
本来颜笑他们也可以一走了之,尽快避免祸端,可惜,小八同志英勇的中了毒,且一时半会儿还好不起来,整夜冷汗淋漓,腹痛难忍,颜笑不是医生,小八自己也失了防范,并未带什么解药,这才耽搁了几日。
其实这毒也并非什么奇毒难解,只是这毒下的太过奇怪,来路不明不说,还不知道针对谁。那日和他们一同在店内吃饭的人无一能幸免,而且他们的体质没有小八那么能扛,整日上吐下泻,听说夜里高烧不退,接连折腾了好几天,而镇里唯一的大夫早就不知所踪,好在这毒并不会要人命,随着时间会慢慢被身体吸收,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样看来,那下毒的人目的更加批朔迷离了,不要他们的命,也没有偷盗钱财,只是让他们多作停留而已,这是为何?
等他们一行人稍微好起来,却遭遇连夜大雨,渡口江水暴涨,已经过不了河,看这雨势大概又要下个好几天。
前无退路,后有劫匪,颜笑真是哭笑不得,为什么她只要出远门,就会遇到一连串坑爹的麻烦事?
“反正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多待几天养养身子也行,我们不急于赶路。”
望着窗外倾盆大雨,颜笑感叹一声,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正在喝粥的小八。
要说颜笑为了小八,也算煞费苦心了,几天来四处奔波寻找大夫,虽说这毒能自行吸收,可到底还是解了好,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后遗症,再加上他们借宿的驿站十分清苦,除了水和床是免费的,吃喝等其他都没有供应,万事都要自力更生,颜笑这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终于下厨凑了一锅粥出来,虽然味道难以言说,但好歹能填一下肚子,不算黑暗料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感慨一下,托了段长决的福,她学会了一点烹饪活儿,这才没把自己饿死?
“你在想段长决?”
颜笑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小八,不大确定刚才的话是他问出来的,这家伙对于她的八卦可是从来漠不关心,今天这么有心情问东问西吗?
“我想,他肯定会来找你的。”小八也不在意颜笑是否回应,自顾自地又蹦一句。
颜笑嗤笑一声:“你想多了,他要是来找我,肯定不出两天就能逮着我了,还会耽误这么久?再说,你以为他一个将军头衔是戴着好玩的,撇下一干将士,来找一个可有可无的将军夫人,说出来能让人相信?”
“哦不,”颜笑转了一圈眼珠,轻轻摇头,“我现在也不能称呼自己为将军夫人了,他应该已经在休书上按过手印了。”
小八默默喝完清粥,不置可否:“你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他为了接你,不是成日在江面上梭巡吗?如果不关心你,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一寸一寸的找?”
“......那是以前,现在,现在他身边有更适合他的人。”
颜笑有些意外,今天的小八不仅话多,而且完全成了一个情感咨询师。
这是在开导失恋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