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走到门口,沈宜修忽然觉得身后的小朋友拽不动了,他回身低下头。
陈冉低垂着眉眼,没有被沈宜修牵着的那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
沈宜修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头印上轻轻一吻,眼中含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冉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地想,对方是男神沈宜修总比是其他人强吧,接着便一咬牙跟着沈宜修进了门。他刚才想的有模有样的霸王硬上弓的场景并没有随之出现,沈宜修进门开灯换了鞋子,把外衣随手一脱扔到一边,转头对呆呆站着的陈冉:“你要是想看电视,遥控器在抽屉里,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陈冉看着他轻松随意地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和轻轻哼歌的声音。
陈冉走到客厅沙发前,想了想,坐在了矮几下的地毯上并迅速把自己缩成一团。
沈宜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美丽白皙的少年光脚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电视上的广告发呆。沈宜修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冉看着沈宜修从自己面前走过,到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自然而然地走到电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翻到中间一页专注地看了起来。落地灯温暖的橙黄光线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把他完美的五官衬的更加深邃立体。陈冉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十个小印第安人》。
陈冉看沈宜修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能继续盯着电视,他心里有点慌,心想沈宜修这是什么意思呢?
电视上开始播一个青春偶像剧,陈冉装着认真看电视,余光不时瞄一下沈宜修,见他就那么静静坐着,不时翻一页书,全神贯注兴味盎然。
两集电视剧结束,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电视上又开始放广告,陈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小声问:“沈……先生,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点水吧?”
沈宜修没抬头,随口说:“酒柜里有红酒,倒两杯吧。”
陈冉点头,僵硬地站起来,倒了两杯酒拿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沈宜修,然后又坐回地上,小口抿了一下自己杯里的酒。
沈宜修转了转杯中深红的酒液,喝了一口,然后终于把书放在一边,靠在沙发里,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膝头,居高临下气定神闲又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冉,好似一个君王。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陈冉好像都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声音。他一开始还能强自镇定盯着电视,但被这样看似清淡实则充满压迫力的目光盯着看了一分钟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他觉得口干舌燥,两口把杯中的红酒全喝了,舔了一下嘴唇,慢慢站起身。
沈宜修依然那样笑意阑珊看着他,陈冉默默走到他身边,半跪下-身,颤抖着,用自己冰凉的掌心覆上沈宜修的手背。沈宜修眼中笑意更深,他一把抓住陈冉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
一片混乱和屈辱之中,陈冉觉得原本柔和的灯光变得尖利而刺眼,他赤-裸的身体和眼角溢出的泪水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压在他身上的这个男人眼前。陈冉带着哭音哀求道:“能把灯关上吗?求你……”
“不行。”沈宜修近乎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陈冉感觉到柔软湿润的舌尖轻轻舔掉他眼角的泪水,“睁开眼睛看着我。”沈宜修低沉地,却绝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祝各位大大周末愉快!
☆、冲突
第二天陈冉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个身体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微微动了动,顿时觉得好像十八层地狱全都走了一遍似的,全身都在疼。
他一动,环抱着他的沈宜修也醒了,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
陈冉一惊,赶紧说:“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沈先生。”
沈宜修闭着眼睛醒了醒神,虽然身体有点累,但是心情却是志得意满的很舒畅,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暧昧地斜睨着陈冉:“睡都睡了,你还老叫我沈先生,不觉得生分吗?嗯?冉冉。”
陈冉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闷声闷气地说:“那我该叫你什么呢?老板?”
沈宜修笑了,也不为难他,换了口吻道:“再睡会儿吗?还早。”说着,在他凌乱的鬓发间贪恋地亲了亲。
“你说今天带我去看思思。”陈冉抬头看着沈宜修迷人的眼睛,认真地说。
“嗯,好啊。”沈宜修玩味地看着他:“可是小弟弟不让我走啊……”说着在薄被下面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硕大坚-挺的宝贝旁边。
陈冉的手触电一样逃了回来,又想起昨晚一幕一幕,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沈宜修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怕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笑起来,心想来日方长,也不再勉强他,爱怜地捏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子,说:“那就起来收拾,我叫他们把早餐送到房间里来。”
吃过早饭,司机来接,陈冉跟着沈宜修下楼。沈宜修今天穿着休闲黑西装,随意打着窄边领带,再戴一副遮住半张脸的黑超,颀长身影落落自然站在阳光下,简直帅到没朋友。
陈冉看着他,不由自主想到以前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关于沈宜修的专访,上面说:沈宜修有如此绝美的容颜,本不需再有如此耀眼的才华,有如此耀眼的才华,本不需再有如此显赫的家世……
也是从那篇专访里,陈冉大概了解了沈宜修其人。
沈家在北京是煊赫百年的御宅屋大家族,他家这一支尤其幸运,审时度势,平安度过了很多历史的波涛汹涌。他祖辈中多人历任文化部、教育部的高官,父亲是上一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新时代电影的教父级导师,他的母亲是国宝级的歌唱家。沈宜修从小在圈子里耳濡目染,天赋和领悟力都极高,十几岁去美国学电影,回国之后,不想靠着家族盛名走捷径,改名换姓拍了一部香港著名导演的作品,这部片子因为题材敏感没有在大陆上映,却为沈宜修拿下了香港、台湾和欧洲电影节多个影帝或者最佳新人奖。爆炸性的消息传回国内,所有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如日中天的新晋影帝就是那个年少成名的沈家公子沈宜修。
沈宜修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拿遍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影帝,正是一个男演员最好的时候,却又开始转型当起了导演,还开了自己的影视娱乐公司——陈冉坐在车里,想着那篇专访的内容,沈宜修在他旁边打电话——等等,那个娱乐公司好像就叫星宜?
陈冉看了一眼沈宜修,他知道《唱响星世界》是星宜娱乐和电视台合办的,但他其实搞不清楚节目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入选的人又是怎么确定的。但他想,如果沈宜修真的是星宜的老板,那他能不能,会不会帮自己呢?最起码弄清楚自己奇怪的落选是怎么回事吧。这次落选对他来说,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如果不是莫名落选,他怎么会在那样的天气急匆匆开车出门,超速撞死了人呢?如果不是撞死了人,又怎么会……
陈冉心烦意乱,见沈宜修打完电话,勉强调整情绪,故作镇定问:“宜修……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宜娱乐是你的公司?”
“是啊,怎么?我是创始人和大股东,但我一般不怎么参与公司实际运营的。”沈宜修埋头发着短信,随口答道,眼皮都没抬。
“那你肯定知道今年那个选秀节目《唱响星世界》?”
沈宜修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嗯。知道。”
“我……”陈冉犹豫再三,还是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问问。”
沈宜修转头看着他,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本来也参加了这个选秀,一开始还挺顺利,导演组通知我进了32强,可后来,正式名单里又没有我了。我觉得奇怪,联络人的电话又打不通,那天节目组办发布会,我一时冲动,就想去现场,结果在路上就……”
沈宜修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忽然想起那天孙阳跟他说过,陈冉出车祸的地方,就在离四季酒店不远的胡同外头。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和那一点点内疚,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是吗?具体细节我不清楚,我会让人查查看。”
陈冉忙点头道谢,眼神忐忑不安。
沈宜修沉思片刻,又问他:“不管查出来结果怎样?你还想参加这个比赛吗?”
陈冉其实很怕沈宜修会觉得,他这是在和他谈条件,以为和他睡过,就可以一步登天。以陈冉的性格和为人,一直内敛低调基本与世无争,他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钱,但他自觉还是有自尊心的,那种肮脏的交易一直为他所不齿。
但说到底,他其实已经跟沈宜修做了交易。虽然他安慰自己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想坐牢,还因为一个比他更可怜的小女孩,但是那也是交易,他自己同样为自己所不齿。
“……不想了。”陈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好像带着丝丝缕缕的水光。
沈宜修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似的,他微笑拍拍陈冉的头:“那就好。我也不想你参加。”
陈冉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沈宜修语重心长地说:“这个圈子乱的很,即便是我,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而且……”沈宜修朝他眨眨眼,眼中燃出星星点点情-色的花火:“我可不希望,我想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赶通告,我想要你的时候,你却在外地拍戏。”
陈冉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孙阳已经等在那里,他上来给沈宜修开车门,等陈冉出来的时候,孙阳有意无意瞄了他几眼,见他好好的没什么事,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大,田爸爸和田思思正在会客室里等。”孙阳神色凝重地看沈宜修一眼:“我带陈冉进去吧,您别过去了。”
沈宜修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他把陈冉拉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别怕,我就在隔壁。”,然后又对孙阳道:“怎么样?其他都安排好了吗?”
孙阳:“都安排好了。钱刚刚已经转到田爸爸的账户,他们签了相关的协议,两个人下午走的机票也订好了,田家妈妈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他们一起带回去……”
陈冉在旁默默听着,脸色越来越差,巨大的罪恶感压得他几乎不能喘息,但他必须去见一下受害人的家属,他必须去道歉去忏悔,哪怕只能得到片刻良心上的安宁。
孙阳带着陈冉走进酒店的VIP会客室,陈冉进门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形容不整一脸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靠着矮几站着,双手死死抱着桌上的一个骨灰盒,有人进来也毫无反应。
中年男人见有人进来,立刻站起身,冲孙阳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冉。
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悲伤,倒是有满满的怨恨和恶意,如果不是已经拿到了钱,又跟孙阳打过交道,知道面前的人不好惹,他估计会立刻冲过来把陈冉打死。
他扬起眉毛,恶狠狠地说:“就是你把我媳妇儿撞死了?”
陈冉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深深鞠了三个躬:“对不起。”,他站直身子,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对不起,我今天特意来道歉,虽然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也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就完了?”男人轻浮而恶毒地看着他,“怎么也得给我媳妇磕三个响头吧?”他说话间,回身去拿矮几上的骨灰盒,可是田思思死死抱着她妈妈的骨灰盒不肯松手,看着她爸爸的眼神异常冰冷。
男人扯了一下竟没扯开,瞬间急了,再用力去拉,田思思眼看骨灰盒要被她爸爸拿走,尖叫一声,张嘴一口咬在男人手上。
孙阳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嚎叫一声,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朝思思头上掴,思思被打得一歪,摔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血来,她眼神涣散,脸上显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开始拼命尖叫,尖锐凄厉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直刺陈冉耳膜,扎进他心里,将最不愿意碰触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撕开,让他这几天拼命压制着的情绪彻底崩溃。所有的恐惧、愧疚、屈辱、绝望向决堤的洪水一样,在他心里翻腾肆虐。
他的眼泪一下涌出眼眶,继而放声大哭,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把思思抱进怀里,嘴上含糊不清断断续续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孙阳冲过去,要把陈冉拖起来,田父依然不依不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粗暴地强行去拉思思,陈冉护着思思,被田父重重推倒在地。
沈宜修冲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景象:陈冉在哭,思思在尖叫,田父大打出手,孙阳一边拉着陈冉,一边跟田父胡乱打成一团。
沈宜修闭了一下眼睛,把想杀人的冲动压下去,他用力摔上门,低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于是,房间里瞬间安静下去,只留下陈冉无法抑制的抽泣声,思思爬起来,缩进墙角坐着发抖,其他人都愣愣看着沈宜修。
“孙阳?”沈宜修只在隔壁听见尖叫声,完全不知道这里怎么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阳赶紧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宜修听着,眉毛拧起来,他过去半拉半抱着,先把陈冉放在自己身后。
田父终于反应过来,露出白天活见鬼一样的惊恐表情,他瞪着沈宜修:“你你你……你是……”
沈宜修没理他,一脸的沉静如水,走到矮几前,毕恭毕敬地把桌上的骨灰盒摆正,再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这才转向田父,眼中冷芒如冰:“你刚才说让陈冉给你的亡妻磕三个头,这话说的不算没道理。但是你自己在亡妻面前动手打孩子,这怎么算?你是不是应该先给她磕头赔罪?”
田父知道自己眼前站的是谁,他就算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亲眼所见,他就算再愚钝,也知道眼前这人有钱有势,他下辈子也惹不起,而且这人平静外表下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让他觉得自己一阵一阵呼吸发紧。他终于咽了一口气,哆哆嗦嗦道:“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