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悸动: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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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需要祭拜的日子不少,中元普渡是最特别的节日。
按照惯例,黄昏时分,山庄大门前面的广场上,桌子成列成排,上面摆满琳瑯满目的供品。除了最基本的牲礼和当季各种水果,还有饼乾、罐头、饮料,以及酒。最抢眼的是,糕仔一定要层层叠叠堆得像座小山。最特别的是,必备脸盆毛巾,还有平常拜拜绝对看不到的供品纷纷出笼。例如:整袋生米、地瓜或芋头,整粒冬瓜或南瓜。
反正,举凡可以吃的,今年没出现,不代表明年不上桌。
只有这一刻,广场的热闹气氛比过年还鼎盛,山庄里的每一户会到齐一起举香。
小孩子全围在一边嚥口水等待,普渡完毕,蜂拥而上抢食自家的好料。
这时候,只剩我呆立一旁继续嚥口水,得等晚上普渡后才能吃到甜腻腻的糕仔。我家年年特立独行,为什幺不跟人家一起热闹,我虽纳闷,却未曾问过。不仅是早吃晚吃而已,夜晚的气氛更贴切普渡的元素,鬼影幢幢,紧张又刺激,拜起来更感虔诚。还有一项,山庄没有执行的重头戏,最后将香沿路插出去,星星点亮整排的宁静。
引路是门学问,标示不清楚,要去宜兰,就会变成遗憾。
「真的有够倒楣。」开学前两天,郭玉琴大发娇嗔:「人家兴沖沖要去泡温泉,莫名其妙困在坟仔埔,结果却泡汤。期待那幺久ㄟ,我失望就算了,妳还要蜜饯?」
「好险!」宋玉兰压着胸脯说:「早就跟妳说,白斩鸡没配香肠,端不出门的。」
「笑话。」郭玉琴很不认同地睨了一眼,纤纤玉指不慌不忙缠起一撮髮丝,轻柔地撚动少女的娇憨,脸蛋上浮出蒙娜丽莎怹三婶,蒙娜黑白莎的微笑说:「你的丰胸秘方冬瓜炖香肠,既然不是唯一。我为何不能吃药膳土虱、四神汤,有意仁ㄟ?」
很寻常的东西经过不寻常的语气透露,似乎在暗示什幺。
宋玉兰听了,眼光突亮。「不会吧?妳的意思,不是和……是跟张……」她突然住嘴,因为瞄到我在注意,唬地瞪过眼来。「张继唐!好奇怪ㄟ你,不偷听会死啊?」
我就是顾人怨,怪不得听不到关键秘密,只能捶心肝,发挥想像力。
郭玉琴提到土虱,很可能暗指鲈鳗,意仁更明显,双双和张天义有关。
宋玉兰才会那幺惊讶,脱口张什幺的,可惜没说全。
事情不单纯,两者不谋而合,不会这幺巧才对。莫非,张天义因顾忌白斩鸡的存在,为免引人注意,不再透过我媒介。他直接找上郭玉琴,两人暗通款曲畅游宝岛?
越想越有可能,我心浮气躁起来,也不晓得在介意什幺。
好像人家爱怎幺样,必须向我报备得到允许。
可天下没那幺呆的人,我又管不到别人。
不像颜书玑,专门把别人的事列册管理。
我也遭殃,等开学后,每个月第二个周末就得去上捞什子救国救民的课程,四小时咧!怹阿嬷十八岁,只不过借下宿舍,我又不是没打扫,他安排这种酷刑,还把锺巴泰初当司机使唤,负责接送大任,真的很鸭霸。还是叶朝盛懂得怎幺做人,不厌其烦,每周至少寄来一封信,偶尔还会寄贡糖。黏得我满嘴甜,不回信都会良心不安。
可怕的是,军中暗藏陷阱,幸得幺舅特别提醒。部队长官和颜书玑一样,特爱仗着权势,假藉检查满足偷窥慾。我若铺陈浓浓思念,恐会惊世骇俗惹来横祸。我只能以作文形式,起承转合,结尾还要强调:就是有你们这些英勇的官兵在保护,不怕苦不怕难,没日没夜戍守前线,我们这些死老百姓才能在后方安居乐业。朝盛哥,我敬仰的国军们,但愿你们早日举枪冲锋,反攻大陆,解救千万同胞脱离水深火热……
蓦然,杀猪般的惊耸尖叫声锐利划破空气,轰炸我的耳膜,好奇开门查看。
豁见一条人影飞速穿入伙房旁边的空地,隐没不见。
这时候,另条人影从女厕冲出,惊叫着抓着裙头在走廊狂奔,是副班长尤敏慧。
她显然被吓坏了,也不知在叫什幺。只闻惊慌的语气带着抽泣,断断续续,无法一气呵成阐明,麦输孝女白琼在引渡。传播力非常薄弱,只有我听甲雾煞煞。以致于,等尤敏慧跑上楼梯间,才惊动廖本源率先从教室里面冲出来。双方在走廊相遇,经过一阵比手划脚。廖本源火速朝楼下冲,康世明和黄颁余紧随其后。很快地,三个人先后跑下来,卯足劲朝厕所方向冲,纷乱的脚步声急促了走廊的冷静。同时间,二楼走廊上聚集数名同学,由惊魂未定的尤敏慧领军倚在半人高的护墙挤成一排,边议论边探身查看。事情不难推测,如同先前的翻版,只是时间从晚上改到午后,有人躲在女厕偷窥。意外的是,这个色狼的身影我认得,想一百万年也想不到,竟然会是……
「张继唐!你有看见什幺吗?」黄颁余果然很聪明,无憨憨冲入女厕找大便,还眼观四方,发现可能目击者。我义不容辞以手势指引迷津,三人立刻撒腿往后山方向跑去。只不过,色狼有三个方向可以逃,会选择辛苦爬山与坟仔埔为伍藏入碉堡?
就是不想白费力气,我才没跟着去,敞开门看着书等待。不经意抬头,我就看见,那个色狼双手负在背后,很从容地行经司令台前,模样如同寻常随意散步在巡视。
哇靠!色狼临危不乱,化险为夷,绝非凡人。
他铁定拐入福利社后面,行经宿舍绕至操场。
好加在,我刚刚用比的,要不然恐会引来灭口杀机。
廖本源等三个臭皮匠,注定只能当诸葛孔明的亲戚诸葛孔融,让狼给耍了。
三个人满头大汗,无功而返,前来盘问:你有看清楚色狼吗?
我昧着良心摇头,不是有意包庇,实在无凭无据。色狼既聪明又狡猾,单靠我一张嘴,他岂会乖乖俯首认罪。到时校长不相信事小,我悍卫正义强出头,铁定成为色狼的眼中钉,招来秋后算帐,那可不值得。我又不是廖本源,为帮女朋友讨公道,可以走甲皮呸喘。最好的作法,我当抓耙仔就好。还是让锺巴去建功,高举颜书玑的令牌,杀得色狼怎幺死的都不知道。好让全校师生有所警惕,心惊胆颤不敢再作怪。
计议妥当,只待刽子手回来。
看书很累,为了稍晚有精神将事件转述得更生动,我得上床养神。于是时间被遗忘在房室的静寂里沉眠,直到摩托车声惊扰我与周公的约会,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遭黑暗吞噬,惟有灰白的窗户透露夜色的蹒跚。我吓一跳,翻身下床,忙着看时间。
「你终于回来了,恁北等到懒葩快发霉。」摩托车引擎方熄,声音便响,我听见不由僵住。因为十分意外,很熟悉的嗓音,正是遭锺巴捨弃割爱的那只偷腥的大鵰。
「你今天怎幺有空?」锺巴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欣喜,也没有不悦。
「麦输欠你归佰万,不欢迎我唷?」光从语气,我脑中便浮现一张嘻皮笑脸。
「吃过没?」锺巴说完,钥匙弄到叮噹响。
我无暇再听,得先撒尿,还得确定隔壁浴室无人才敢沖水。
待走出浴室,但见数缕光线从隔间墙缝透过来,当中有个一角钱大的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