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往事如烟
(31+)
夜色深深，无星无月。
黑沉的夜笼罩于整个皇都，凤栖宫寂静无声，幽幽烛火映照着宫殿的一角，微风拂过，光影绰绰。
“菀儿姐姐，皇后娘娘可是已经睡下了？”不远处一女子匆匆而来，因急迫脚下几次踉跄，手中的灯笼晃动不休。
“怎的如此冒失，”被唤作菀儿的女子面容清丽，神情严肃，正待斥责的话因着对方苍白的面庞戛然而止，”娘娘刚刚睡下，发生了何事？“
“陛下过来了，不过面色不善，身边还跟着云伯夫人。”
闻言，筠菀神色一凛，如今已是丑时，陛下仍未歇息，还带着外命妇往娘娘寝宫而来，委实于理不合。若是娘娘身体有恙需娘家人探望，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刻，何况娘娘如今身体康健，前日刚同云伯夫人见过，又能有何事至于深夜前来？
“莫慌，你且去看看陛下如今行至哪里？”筠菀轻声吩咐下去，转身进入殿内。
夏日的夜本就热意难消，但今夜格外闷热，似乎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不知何时会砸落人间。
皇后娘娘最不耐酷暑，因此每到夏日凤栖殿内便会放置许多冰块，丝丝凉意驱走了肌肤上的热气，却仍旧无法减缓筠菀心中的急躁。
“娘娘，醒醒，陛下来了。”
帷幔中的女子峨眉微蹙，美艳娇丽的面庞因睡意未退泛着粉红色泽，随着凤目睁开，那卷翘纤长的睫毛轻颤，“筠菀，伺候本宫更衣。”
筠菀轻声应是，低垂的眼睑下透出几丝心疼，苦夏的娘娘原本就难眠，又因这几日心中有事更是未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今夜睡着，却又为着陛下匆匆起身，但愿今夜安宁。
“可知陛下为何而来？”美貌女子朱唇轻启，柔缓的声音透露着淡淡的疲态。
“奴婢已派人去打探，目前仅知云伯夫人与陛下同行。”正说着话，急促的脚步声想起，只听殿外的宫女通传道：“娘娘，陛下到了。”
“臣妾见过皇上。”女子起身行礼，宫服勾勒出窈窕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华贵。
“都退下吧，朕和皇后有话要说，云伯夫人留下。”
闻言，筠菀一僵，心中不禁忧虑，随即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皇后娘娘，见她神情淡然，未有丝毫惊乱之意，不由得放下几分心来。
待殿中只剩三人，令人不安的气氛渐渐凝成实质，皇帝的神情渐渐阴沉，从怀中摸出一物砸向静站的姝丽女子。
没有躲避，任由额上鲜血流下，只听皇后一声轻笑，缓缓问道：“陛下这是作何？”
回答她的是迎面而来的一掌重重拍击于面颊，娇嫩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莫兮你这贱人，你竟然敢拿假的来糊弄朕！”
“陛下何出此言，你我十五年夫妻，臣妾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么？是我助你得到这江山是假的，还是我为你征战疆场是假的？亦或者我对你的爱是假的？”
皇后声音渐渐升高，往日端庄的面容显出几丝疯狂，“想我莫家世代忠良，当年先祖跟随武帝征伐四方，挡下多少了明枪暗箭，可谓身负开国之功，武帝御赐匾额至今仍高悬于我莫府门前！”
“我父兄为陛下戍卫疆土，即便边疆苦寒未曾动过回来的心思，边地将士思念故土，我父兄以身作则，将兵齐心卫国，使得厉国十年不敢进犯！”
“当年陛下尚未登基之时，不得先皇看中，母族势微，加之众多皇子虎视眈眈，身边有如群狼环伺，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我因与陛下有情，劝说父兄跟随效忠陛下，自己更是披甲上阵，将侵犯我西边的溪人打退，为陛下在先皇面前立下一功。”
皇后语气一顿，见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神情无分毫变化，不禁心中凄然，但为了父兄，她必须尽力而行。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腰上有一箭伤，当年对战溪人时臣妾被流矢射中，后虽得太医诊治，但伤疤却因太深而无法去除，臣妾怕陛下嫌弃，便欲着人在上面刺朵梅花，陛下劝住我，说怎能言丑，这是我的功勋，它很美。”
“陛下，臣妾父兄手中握有兵权，你疑心他们作乱，我再三保证此事不会发生，你仍旧不肯信，为此我思虑难安，终还是去信一封，将虎符从他们手中要回，臣妾一片冰心，陛下还不肯相信么！”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须臾只听一声冷笑，男子讥讽的话语如刀般刺向她，闷热的夏夜竟让人感觉浑身泛着寒意。
皇后脚下踉跄，心中的猜测一点点落于实处。
“皇后要朕如何信你？几日前你召莫雅进宫，与她商讨如何欺瞒朕，你与莫雅向来关系亲密，便将真正的虎符交由莫雅保管，随后打算自己拿赝品来骗朕，等瞒天过海后再重新把虎符送到你父兄手中，你以为朕是傻瓜？能任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陛下，臣妾若真是如此行事，为何莫雅会将计划告知于你？身为莫家子弟，她难道不希望莫家手中多条后路么？”
皇后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云伯夫人，只见她款款行走到皇帝身边，将柔软的身子依偎进对方怀中，清丽的面容不复往日的娴静，取而代之的是志得意满。
男子的手臂环上女子腰间，神情不再晦暗阴沉，倒显得有几分柔情蜜意。
“我的好妹妹，你不会真以为陛下对你有情吧。呵呵，你还真是天真！”
“妹妹，你是莫府大房嫡女，而我是二房庶女，早在我们祖父一代大房和二房就分了家，如今你父亲是荣国公，我父亲只是个没有爵位的五品官，陛下若想登基，最好的踏板自然不是我。”
“我与陛下早就互通心意，你以为跑死数匹良驹送到京城的荔枝仅你一份？附属国进献的彩云流裳锻仅为你一人制了裙衫？御花园里的牡丹仅你一人喜欢？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妹妹，你还不知道陛下的心到底在谁那么？”
是了，她喜食葡萄，他每年夏日遣人送的却是荔枝，原以为如此珍贵的东西是心爱之人为自己特意寻来，却没想到她只是附赠；她喜欢穿舒适坚韧的布料，彩云流裳锻却十分易损，并不合她心意；牡丹娇艳绮丽，然而她更欣赏梅花，却仅在御花园零星见过几棵，若他真的对她有情义，又岂会不知这些。
她对于他来说不是心上人，而是踏脚石！
可是，她倾尽了所有，甚至搭上父兄的性命为他谋划！
确实是可笑至极！
“来人，传朕的旨意，因皇后德行有失，莫家欲以下犯上，本应株连九族，念在有开国卫土之功，削荣国公爵位，将莫忘忠与其子莫为恶打入天牢，秋后问斩。赐皇后鸩酒一杯，全其尊严。”
终究是她的愚蠢害了父兄！
一股血腥涌上喉间，莫兮张口欲言，鲜血喷出，未等她发出声音，明黄色的身影已经走出凤栖殿。
“我的好妹妹，你也有今天呐。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摔进赃臭的污泥，连性命都难以保住，还连累了你的好父兄，这种感觉如何？”
莫兮双目紧闭，极力克制自己，指甲嵌入肉中尚不察觉，“你是如何在我这里调换虎符的？”
“呵，自从你住进这凤栖宫，所有的行为举止陛下都知道。”
莫雅凑近她低语，似嘲似讽。
他竟比自己想的还要冷酷多疑！
那日她召莫雅进宫，主要是皇帝寿辰将至，她听闻醉仙楼新推出了一道酿鸭味道极好，因身为皇后出宫不便，便托了莫雅去买下做酿鸭的法子，她好亲自为他下厨。莫雅将方子送来时，虎符的事情她稍微提及几句。
本以为是莫雅调包了虎符，又去他面前捏造子虚乌有的事实，却想不到是他们一起欺骗了自己，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爱意和信任！
思及此，顿觉心头一痛，只见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插在胸口，莫兮脚下踉跄，跌坐在地。
“陛下还交付给我个任务，今夜你必须死！”
“蒋宜埙，莫雅，我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等你真变成厉鬼再说吧！我等着你！”莫雅手上用力，将匕首拔出，再次捅入后笑道：“别急，再过不久你的父兄就会下去陪你了。”
“好妹妹，别担心，我会接任皇后之位，好好照顾荣国公夫人，派人送她亲自去见你父兄受刑。”
“你的贴身女官筠菀已经先一步去地府了，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的，哈哈哈哈。”#####莫兮：负心汉，心机婊，你们给我等着！蒋宜埙：我是皇帝，除了有人造反，我什么也不怕！莫雅：我快要当皇后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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