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帝国余辉

帝国余辉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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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也对,这里哪有人敢对首领卡尼卡萨的女儿下手!就是外乡人不小心走进去吓到她了,她一喊叫,几十个护卫就会冲进来,把‘大胆狂徒’给剁成肉酱。

    图拉克很小心地躲到帐篷背对月亮的黑暗处。低声吟唱道:“她的双眸像宁静的碧海,将我埋葬。而黎明时她的微笑,又将我从长眠中唤醒。”

    “谁?”帐篷里的女人低声问。

    图拉克松了口气。如果克睿莎大叫起来,他早准备好跳起就逃。在曼卡斯的街道里逃酒债或风流债的债主,他从来就没跑输过(喝多了那几次不算)。既然她不叫,还压低了嗓子娇滴滴地问

    “我是另一个决定为你而死的人。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单独见你一面。”

    帐篷里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唉,你们为什么要寻死呢?”

    “因为你的容貌和鸟啭般的声音值得为你而死,也因为你的父亲霸道地不让你这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绽开,逼得我想用死去感动他。”

    “不,我父亲只是要保护我。”克睿莎坚定地说。

    图拉克立刻改换话题。

    “当然,做父亲的怎么会不保护自己的孩子呢!(回想起来,图拉克他自己的父亲似乎把孩子当弱肉强食的试验品来看)可是,他那么保护你,却让你失去了领略生活的乐趣。草原虽美,可你领略过米索美娅肥沃而多产的黑色土地吗?你见过曼卡斯雄壮而唯美的奥迪尼斯大教堂吗?你品尝过西瑟利亚略带咸味和神秘感的空气吗?”

    “海,带咸味的是海。对吗?”克睿莎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兴奋。“我听说过海,比草原更辽阔,把大山沉入也不能填其一角。海真有那么大,那么深?”

    “不夸张地说,海里的一团海藻都比草原大得多。”图拉克当然知道如何投女人之好。只是有的女人喜欢珠宝,有的女人喜欢黄金;而这个,喜欢冒险,挺合他胃口的。“我在西瑟利亚坐过海船。没去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兜了一下。不怕你笑话,船才开出港四、五里我就怕了。脚下是一寸厚的一层木板,而木板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水。不看下面,环顾四周,一眼望去茫茫无边的都是水。原来觉得挺大的港口,足能容下上百艘船的,在船上看就成了海岸线上的一块丑陋的小疤。我当场就慌了,把早饭中饭都吐到海里了。”

    帐篷里传出咯咯咯的笑声。“你真没用”

    图拉克也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后来就好多了。我在西瑟利亚还买了一艘船,小小的游艇,可以带着一、两个客人出去游玩的那种。我还准备了钓鱼的鱼竿和鱼饵呢!”当然,图拉克在船上钓的可不仅仅是鱼,还包括漂亮的女人。海上再小风,女人惊叫着就跳进图拉克的怀里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米索美娅来的花花公子。”

    图拉克一惊,暗地里怀疑自己的名头太响,以致连帕加偏僻的加尔德兹牧人都已知晓他的素行。刚想找个理由体面地退却,他忽然灵机一动,问克睿莎:“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算是花花公子吗?”

    帐篷里不知是害羞,还是真得回答不出,陷入了沉默。

    图拉克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恐怕只是听看护她的妇人们提及过,而封闭的阿葛赅血盟,或者曾经是阿葛赅血盟的人,对外人向来没什么好评价。“花花公子,是指那种到处留情的人。”

    “到处留情?”克睿莎低声问。

    “嗯。怎么说呢?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另一个女人相处的家伙。”

    “哦!我们也称这样的人是‘贪心不足的公牛’。”克睿莎窃窃笑道。

    图拉克故意装傻,假做不知道缘由,要克睿莎加以说明。

    克睿莎说:“你见过春天发情期的公牛吗?它们先是互相打斗,直到决出最强壮的一头。而这一头就能获得和母牛们的交配权。可是它爱了一头,又爱另一头,渐渐身体不行了。于是其他的公牛就又开始挑战它,把它打倒。无论再选出哪一头,都逃不过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们把同时向好几个女孩子献媚的轻浮男人,叫做‘贪心不足的公牛’。”

    克睿莎银铃般的声音,让图拉克听得不觉有些入神。

    “你呢?你是这样的男人吗?”

    图拉克这才醒觉过来。“不,我才不是这样的男人呢!你们是不是把每个米索美娅来的男人都叫做‘花花公子’?”

    “好像是的。”克睿莎老实地承认。“可是你的确偷偷摸摸地跑到我的帐篷外了啊!还引诱我和你说话。”

    “呵呵呵呵,花花公子才不会引诱你说话呢!他会骗你和他”

    “交欢吗?”

    图拉克张大了嘴吞了口凉风——这女孩子刚才还挺纯朴的,怎么一下子又那么大胆起来。难道信图墨吐斯教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帐篷里又是一阵笑声。

    “我相信你了,你不是花花公子,否则怎么一下子就哑火了。告诉你,我从十岁起就见过马啊、羊啊的,成双结对地在一起。刚才要是你敢胆大妄为地闯进来,我早就叫守卫来把你骟了,就像我父亲对待那匹发脾气把我颠下地的公马驹子那样。”

    图拉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他知道,今天算是成了一半了。

    “知道你过得快活就好。我回去了。”

    “不想死想活的了?”

    “那是骗你和我说话的。”

    一阵衣物唏嗦的声响,克睿莎走到靠近图拉克藏身处的帐篷帆布边。“你很诚实。”图拉克不禁暗笑,他这只是投其所好罢了。“?”,克睿莎犹豫着问:“米索美娅人,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特克(turk)。”这是小时候一个损友给图拉克起的昵称。

    “嗯,特克(turk)。你还会在米索美娅待一段时间吗?”

    “是的,我应该会待到雨月底,瓜月初吧。哦,就是6、7月的意思。”

    “我们加尔德兹的6月不常下雨”,女孩子有些幽婉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又说:“特克(turk),你可以常来看我。就像今天这样,和我说说你所走过的地方。不过白天的时候,你千万别靠近我。”

    图拉克露出满意的笑脸。“我知道了。克睿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不过只限我们两人的时候。”

    “好的,克睿莎,晚安了。”

    克睿莎轻轻叹了口气,说:“晚安,特克(turk)。”

    图拉克避开巡视的牧人守卫,手脚麻利地逃回村庄外围留给客人的帐篷。阿布被几个年轻人拖到了床上,现在还睡得死死的。图拉克拍松了自己的枕头,另找了个床铺躺下。他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才睡着,不过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

    到6月中的时候,加尔德兹的所有雄性都不敢抬头直视的‘小公主’克睿莎其实已经有了个秘密情人。不过这一点克睿莎本人没有承认过,图拉克亦没有点破,其他人更无从知晓。让图拉克感到郁闷的是,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激地偷偷眉目传情,也曾在漆黑地夜幕中触碰过女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他却始终没能突破克睿莎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很担心哪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抚摸克睿莎淡黄|色的头发,或是她娇小而坚挺的胸脯。而这也许会成就一桩美事,但更有可能会使他遗憾下半‘身’。

    有一夜,图拉克正磨破嘴皮子,劝诱克睿莎放他进屋。克睿莎娇笑着拒绝,却又不让图拉克离开。两人正谈得全身燥热,帐篷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好几个人谈话的声音。克睿莎立刻禁声,图拉克原本想乘机溜走,回自己床上发泄肝火,却鬼使神差地趴到了草丛里。他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大首领’,而加尔德兹的大首领只有一位,那就是卡尼卡萨。虽然由远处一眼认出之前就已见过的卡尼卡萨,图拉克发现卡尼卡萨今天还陪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后面更跟随着三、四个体格魁梧、腰胯弯刀的战士。这是促使图拉克留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很好奇,而好奇能要了猫的命。

    图拉克由暗处悄悄向外看。帐篷门前闪动的火把所投射的阴影,不啻于给他加上了另一层保护。卡尼卡萨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个头不高,身体却健壮,背部和手臂上满是虬结的肌肉。长年马背上的生活,使他的腿略有些罗圈。不过要是有人敢嗤笑他这一点缺陷,最好还是先把自己的脑袋卡在胳肢窝里保护好。

    “阿姆巴(ub),欢迎你进入我的帐篷。”

    图拉克个性有些散漫,学识的广度上却能轻松超过他的两个哥哥。他知道阿姆巴(ub)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而是对阿葛赅血盟某些高级祭司、氏族首领的称谓。什么人能让卡尼卡萨表现得如此尊敬呢?

    带面纱的女子高雅地点了点头。身后的武士恭敬地拉起克睿莎帐篷门上的垂帘,那女子轻盈地走了进去。卡尼卡萨随后跟进,而那几个武士则都留在了外面。

    “这是我的女儿克睿莎。”卡尼卡萨向女子介绍说。

    “嗯,很不错的姑娘。”女子虽然用帝国通用语,口音里却带着东部大草原的青涩感。

    卡尼卡萨很得意地笑了。他说:“克睿莎,这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哦!”

    克睿莎连声答应。带面纱的女子却有些疑惑地问:“她几乎还是个孩子。我们的谈话,她听去有什么好处吗?”

    卡尼卡萨回答说:“没关系,我从来什么事都不瞒我这个女儿的。她是百分百大草原上出生的人,能够理解我们所说的话。再者,我对克睿莎一直严加管束,其他人都知道不该靠近她的帐篷。我们在这里谈,最安全不过了。”

    “嗯。”那女子还有些犹豫,但也只好客随主便了。“卡尼卡萨,之前信里说的事,你考虑过了吗?”

    “是的,我收到您的来信了。事实上,我们等待这封来信已经足足等了二十七年了。”卡尼卡萨百感交集地回答。

    带面纱的女子颇有点讽刺地说:“据我所知,你在帝国的头十年还是过得不错的。而且安定下来后还生了个如花朵般鲜艳的女儿,哪里还有工夫想起我们这些老相识呢?”

    卡尼卡萨尴尬地说:“阿姆巴(ub),您就别再羞辱我了。3255年,皇帝?,不,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spesnisenhddon),他率领虎狼之师入侵我血盟的疆域,想要像他的祖先一样把我们从帕加的领地上赶尽杀绝。您的两个哥哥纳吉巴(ngib)和达斯马亚(dsy)又不争气,对您的求助置之不理。您无奈撤离,却把我们这些人势单力孤地留给了帝国处置。我和其他几个扈玛(hu)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把自己的脑袋送给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spesnisenhddon),凭添他的光辉,还不如隐忍下来,等待您的回归。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啊!”

    躲在帐篷外的图拉克暗笑——这老狐狸,先是埋怨阿葛赅血盟不厚道,给自己投降敌人的行为开脱;然后又把自己抬举成卧心尝胆的忠臣,一举摆脱那女子的责备。

    带面纱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声调低了下来。

    “算了,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提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不过现在局势明朗,我也回来了。你是不是愿意再次成为我的扈玛(hu)?”

    这下换卡尼卡萨犹豫了。

    “这个,您的两个哥哥对此是什么观点?如果没有他们的援助,万一帝国反扑过来,岂不是又回到二十七年前的场景了?”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女人冷冷道:“原本草原上疾驰的风,现在已成了草洼里的一滩死水了!怕什么怕。我们的先祖曾与帝国打仗,打输了,退到大草原上休养生息一百年,然后再打回来,可不就打赢啦!?要都像你这般畏首畏尾,与那些帝国的顺民还有什么区别。我担心,你是舍不得帝国的封号和这里的领地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卡尼卡萨解释说:“我们身边的这些坛坛罐罐,都是帝国拿来束缚我们的枷锁。把它们打破、丢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个爵位,简直就是笑话中的笑话,谁都没把它当回事,包括帝国自己。我所担心的是,万一我们与帝国起了冲突,要和先祖一样撤退到草原上去,您的两个哥哥是不是会接纳我们呢?”

    带面纱的女子道:“这点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罢!血盟内部也有不少人厌倦了纳吉巴(ngib)和达斯马亚(dsy)的一意孤行,希望我出面整顿局面呢。我知道你与我两个哥哥之间的恩怨。但草原那么大,难道就容不下你和你的部族那一小拨人马了?这二十多年,我一个女人不也在那里活得好好的。”

    卡尼卡萨连连称是,却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那女子也不强求,转头问起克睿莎日常生活和手工女织方面的事。卡尼卡萨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便告退离开。克睿莎让出了自己的床。她由衣橱里找出一套薄被和被褥,在帐篷的另一侧打了个地铺。那女子帮了把手,待克睿莎收拾好,就也躺下歇息了。她今天应该赶了很长一段的路。

    图拉克静静地等到后半夜。

    待帐篷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他竟壮起胆子从克睿莎之前替他开的洞里钻了进去。他听到带面纱女子将随身的衣服放在克睿莎的梳妆台上,于是想偷偷翻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表明女子身份的首饰、图章什么的。帐篷里只有门帘缝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摸索了半天毫无发现,只在女子的腰带上扎破了自己的手。想想还不死心,图拉克索性匍匐到床边,欲偷看女子解除面纱后的相貌。

    他这次可是太托大了。刚待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乖巧地停止一切自主动作,随着匕首的移动慢慢站起身来。那女子用左手掩上了面纱,随即呼唤帐外的护卫进来。原本安静的帐篷,顿时被几个明晃晃松木火把照的亮堂堂的。

    “你是谁?小偷吗?”那女子厉声问。“或者是你向对我做什么?”

    图拉克见克睿莎刚睡醒有些懵懵懂懂的,只好自己解释说:“我我以为你是克睿莎呢!”

    克睿莎这下可听明白了。她羞涩地低叫一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那女子觉得可气加可笑,顺手把匕首丢给了自己高塔一般的守卫。她坐在床边,把图拉克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地问:“你不是本地人吧!外乡来的旅游客,还是行商的?”

    图拉克挺了挺胸脯,装出一幅又畏惧又想装好汉的样子,回答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冒险家。”

    帝国本土的人骨架上原本就比帕加长期食用牛羊肉和奶制品的牧人小一号,图拉克又只有十八岁尚未长足。瞧着他那孬样,女子毫不迟疑地给图拉克加上‘喜欢刺激又好逸恶劳的富家公子’的标签,再不把他当回事了。

    此时,卡尼卡萨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两个随从赶了过来。

    带面纱的女子对着主人嘲笑道:“你的篱笆果然严密,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此类登徒子的‘偷袭’吧。”

    卡尼卡萨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跑到女儿的身旁,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恶狠狠地问:“这家伙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

    克睿莎吓得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回答:“他是特克(turk),我也是刚认识他的?。他只是过来给我讲故事的。”

    如今再这么说,任谁都不会相信了。女子的护卫和卡尼卡萨的随从,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容。那女子也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卡尼卡萨跳到图拉克面前,由下腹部狠狠给了他一拳。图拉克倒吸了一口气,顿时瘫软到地上。

    “给我打断他的狗腿,丢到野地里喂狼。”卡尼卡萨大喊道。

    图拉克紧悬着的心,此时放了下来。这样的结果,比起被卡尼卡萨或者那女子发现自己身份已经好上一百倍了。断了两条腿还可以接回来,丢在野地里也还可以爬回来。再说还有阿布呢!虽然不怎么聪明,去草地里救主人的忠心总还是有的。

    克睿莎诺诺地要说情,被她父亲的大嗓门给堵了回去。“除了我和我的族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任何一个男人了。”他这么叫道。带面纱的女子倒是说了几句好话:“卡尼卡萨,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不要对你女儿那么苛刻。至于这个男孩子,算了,还是饶他一命罢,免得坏了你的名头。”

    杀戮妇孺以及手无寸铁的人,无论在帝国还是在阿葛赅血盟,都是令人鄙视的行为。卡尼卡萨火气虽大,这点暗示还是听得懂的。他恨恨地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们没理解,询问该怎么处理这‘小子’。

    “还能怎样!把他的所有财物都没收,然后赶出我的领地去。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的脸,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图拉克听的。

    两个健壮的随从一人架着图拉克的一支手,就要向外走去。一小团黑影突然由帐外冲进来,边跑还一边大叫着:“你们不能伤害他,他可是图拉克王子殿下!”图拉克听到这声喊叫差点当场晕过去,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也就那么巧!——图拉克的仆人阿布发觉这段时间主人夜夜晚归,早就起了怀疑。他早几天偷偷跟在图拉克后面,揭破了他的小秘密。虽然有些担心,但见连续几日没什么异常,阿布也就默默祝福主人的好运气了。可今天睡了大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阿布发现图拉克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再睡不着了。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克睿莎的帐篷边,只听见里面一个人大叫:“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阿布救主心切,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加上了那一嗓子。

    整个帐篷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带面纱的女子向阿布发问:“你是说,这位年轻人是努尔五世的儿子,图拉克?尼森哈顿王子殿下吗?”

    图拉克向阿布连连使眼神,被卡尼卡萨的随从在脑袋上重重拍了一掌,痛得眼泪鼻涕直掉,哪里还顾得上向仆人发指示。阿布见这帮‘蛮子’凶狠,越发老实地把图拉克身份交待了出来,还以为这是在救主人的命。

    带面纱的女子狐疑地看了卡尼卡萨一眼,意思是‘你之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骨子里别是幻想着要成为努尔五世的亲家罢’。卡尼卡萨慌忙辩解说:“与我无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的。”他忽有些不好的预感,掉头问自己的女儿:“这家伙今天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我们谈话前,还是在此之后?”

    克睿莎早吓傻了,连忙回答说是‘之前’。

    卡尼卡萨哀鸣道:“那么说,我们所提到的事情,他都听到啦!?”克睿莎眼里含着泪,像母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带面纱的女子也慎重起来,让她自己的护卫把图拉克接手过来。

    图拉克在两个高他一头的武士颇带威胁地注视下,坐到那女子顺手替他拉来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帝国的王子殿下,到加尔德兹来做什么?”

    图拉克呼呼地喘着粗气。倒也不完全是在做戏——刚才卡尼卡萨怒气冲天之下打得那一拳,以及阿布这傻瓜带来的精神冲击,让图拉克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不过他发达的大脑已经快速旋转起来,即将想出摆脱困境的苗剂良方。

    “呵呵”,图拉克一边咳嗽一边冷笑。“你不知道皇帝的儿子都要到各地去历练吗?否则今后凭什么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呢!我是最小的儿子,所以被派到帕加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了。”说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沫。

    那女子的眼睛也是骨碌碌乱转。

    “你是被皇帝派来巡查加尔德兹的形势的?”

    “我可没那么说。他本来只是让我去帕加靠近米索美娅边界的地方,了解一下近期的税收情况。是我自己厌倦了繁杂的文书工作,溜到加尔德兹来的。”

    “你是溜出来的,也就是除了这个仆人,没有人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啦?”那女子好奇地问。

    图拉克苦笑道:“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我是谁?行动如此自由。我是借助我母亲的关系,逼当地的帝国官员放我出来的。这帮官僚不仅给我圈定活动范围,还规定了回去的日子,简直就没把我当正常人看待。嗯?,应该就是近几天了。万一我没如期露面,他们一准会派几百个士兵进来搜索吧。你知道,这是件很伤情调的事,特别在情浓我浓的关键时节。”

    那女子对图拉克的解释半信半疑,逻辑上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她又问冒失闯进来的阿布:“王子殿下所说的话,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她的本意是想由仆人那里验证一下图拉克说法,可阿布的脑子再一条筋,现在也多少琢磨出点道道了。

    “我就说不要在这里流连下去了,殿下您就是不听。这下子可好!”他顺着图拉克的说辞埋怨道:“反正您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丢点面子,被一队士兵毕恭毕敬地看护着送回去。帝宫总管出来前就教训过我了,如果这次还容着您胡作非为,一顿责打恐怕是免不了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图拉克心里偷笑。带面纱的女子和卡尼卡萨等人却已信了七八成。卡尼卡萨叫过来自己的随从,咬着耳朵向他吩咐了几句。虽然没听清楚,图拉克却知道他是要安排哨兵,侦查‘子虚乌有’的搜索王子殿下的帝国军队去了。

    “如此说来,假使我们扣押你,又或者是伤害你,你父亲立刻就知道这与卡尼卡萨脱不了关系啦?”带面纱的女子明眸善睐地瞧着图拉克。听到这话,卡尼卡萨的脸色亦是大变。他心想,阿姆巴(ub)别是要利用这次的契机逼自己入伙罢?

    图拉克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估计我父亲早就忘了还有加尔德兹这回事吧。”卡尼卡萨大怒,不过内心底却知道图拉克所言非虚。“不过帝国的官员们知道我来了附近。如果真得发生你所说的情况,他们应该会联想到克睿莎的父亲。”他向卡尼卡萨微笑着说:“盛名之下,难免因此受累。”

    卡尼卡萨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彼此彼此!”想想自己一世英名,如今却要和一个插科打混的毛头小子相提并论,还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带面纱的女子说:“卡尼卡萨,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卡尼卡萨的选择无过两个,要么是放了图拉克,要么扣下他当人质。至于悄悄杀害帝国王子、皇帝的儿子这条路,早就被图拉克刚才说的话给封死了。而且,似乎放了他会是最简单、最彻底的解决之道。

    “你要么是个倚仗老爹的权势到处惹事生非的二世祖,要么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带面纱的女子自顾自地评价图拉克。图拉克心想‘你不妨认为我是前者好了’。带面纱的女子的身子缓缓靠近图拉克,直到遮面的纱巾几乎贴到他的脸上才停下来。图拉克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像是草原上盛开的野花中夹杂着拈压青草的青涩味道。“我觉得你更有可能是后者。”女人轻声说。

    图拉克的表情古怪,最后憋出一脸欢喜的样子。“你是在夸我罢!我听明白了。”

    带面纱的女子‘哼’了一声,突然由守卫手中拿回了自己的匕首。

    “嘶’,刀尖轻松划破图拉克的前襟,露出养尊处优的嫩白皮肤。图拉克刚要反抗,四只虬实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卡尼卡萨大惊,叫道:“阿姆巴(ub),现在不能杀他。帝国的驻军离我的营地不足五十里。如果照他所说,他们甚至可能就在我们附近。我的人就算要撤退,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女子没有理睬,厉声对图拉克道:“说,说出我的名字来,不然我杀了你。”;

    第二章议政

    图拉克开始还以为那女子在虚张声势。但那女子的匕首如迅猛的蛇头般移动到图拉克左胸,刀尖几乎毫无阻拦地刺了进去。图拉克虽狡黠多智,却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哪里受到过这类货真价实的威胁,顿时就慌了神。

    “你是?”,他脑子转得像米索美娅常见的风车一般,以前所学的历史和今天听到的谈话交错着出现在脑海中。“你是穆斯达巴(db)的女儿,纳吉巴(ngib)和达斯马亚(dsy)的妹妹,曾经与我父亲努尔五世作战的阿葛赅血盟女首领,最高等级的阿姆巴(ub)。你的名字是坦丝娇。”

    匕首其实仅刺进皮肉不到小拇指甲的深度。带面纱的女子一待图拉克声嘶力竭地喊出那个名字,便拔出了锋利的匕首。血缓缓地流下,还没到肚脐眼的部位就后继无力地停止了。

    “呵呵呵呵?”,那女子低笑道:“我没看错,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图拉克镇定了一下心绪。他上当了,把他所知晓的最大秘密告诉了掌握他生命的人。可笑的是,这个秘密又恰恰是他知道了坦丝娇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秘密。

    “卡尼卡萨,你现在还想放了他吗?”坦丝娇向年老的前扈玛(hu)发问。卡尼卡萨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我也不能老是扣着他啊!帝国的军事潜力您又不是不知道,单凭你我是没办法抵御的。”

    坦丝娇点了点头。既然都说破了,也没必要再掩饰身份。她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图拉克虽然命在旦夕,眼前却还是一亮。坦丝娇今年有多大了?三十多,快四十了罢。可是鹅蛋形的脸、弯月般眉毛、明亮而深邃的眼睛、殷红的双唇,无不显露着她的妩媚和肉感。谁说帕加的女人不值得去爱的(还有那个说帕加女人身上味道重的老家伙)?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岁,不,十岁,图拉克或许就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怎么了?”坦丝娇好奇地问陷入沉默的图拉克。

    “你?,很漂亮。用面纱遮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图拉克老实地承认。

    “大胆!”卡尼卡萨和坦丝娇的护卫异口同声地责骂道。坦丝娇平静地问:“比你的克睿莎还漂亮?”一旁的克睿莎又是懊恼又是期待,低着头耳朵却听着图拉克的回答。

    “嗯?,综合相貌、性格和安全性方面的考虑,我还是会选择克睿莎。”这家伙,什么意思?难道说只考虑相貌,坦丝娇要超出许多!又或者是说坦丝娇的性格有问题,有‘克夫相’,所以比不过克睿莎!

    “这招没用。我不会承诺今后不再伤害你,一切都看你和你父亲的表现了!”坦丝娇扭头不再理睬图拉克。“卡尼卡萨,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我是你,我会派人严加看管他。”卡尼卡萨诺诺称是。可是问题还是没解决啊!总不见得一辈子关着图拉克?尼森哈顿这个烫山芋罢。“我也不觉得皇帝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图拉克能够识破,完全是瞎猫遇上死耗子的意外。我们只需找点理由,暂时扣住这位王子殿下,一方面不让消息外泄,一方面也好换取时间及时溜脚。”

    “这个?”,卡尼卡萨依旧迟疑不决。

    “你还幻想些什么?皇帝会让他的继承人娶你的女儿吗!”坦丝娇催逼道。

    “好吧!”卡尼卡萨总算痛下决心!“不过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人现在分散在各地草场,要把他们都召集回来;去年与商人所做的生意,货品应该本月月底左右会送过来;老幼和妇孺所用的马车需要装配及整修,干粮补给之类的也要收集。”

    坦丝娇知道这帮子做扈玛(hu)的,就等于当地的土豪。别看平日里总把对头领的忠诚、义务放在嘴上,自己的财物和人口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她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图拉克受不了这被漠视的感觉,插话道:“就算你们能堵上我的嘴。那么大规模的异动,帕加的帝国官员们会察觉不了嘛!你们找什么理由掩饰呢?”

    “理由?当然就是你这位王子殿下啦。”坦丝娇伸手摸了摸图拉克的脸,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即便是美人的手,图拉克还是觉得很不舒服,缩头躲开了。“卡尼卡萨会给附近的帝国官员们送个消息去,就说性喜猎艳的图拉克王子夺去了他女儿的贞洁。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代,所以王子殿下只好暂时留居加尔德兹了。至于什么时候回去,就看皇帝陛下有何示下了。”

    图拉克咬牙切齿地说:“高招!这么一来,你们收拢牧人、整备军务,都可以解释为防备帝国把我给抢回去的应对举措。你们强加给我的这个错说大不大,说小了也就是笔风流债,总不见的出动地方驻军来解决罢。帝国官员不得不向帝都曼卡斯去请示,来回至少一周的时间。万一我父亲愿意妥协,你们还可以漫天开价,折腾那些驿道的信使。”

    卡尼卡萨也明白了。“一个月后,我们挟持这小子护送我们离开。等那帮子帝国官僚发现我们的真实企图,我和我的人早就越过边界了。不过之后我们怎么处置他?”

    坦丝娇轻浮地对着图拉克的脸说:“他可是位贵重的客人。我们可以把他展示给阿葛赅血盟的氏族首领们看,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本事;我们也可以拿他和努尔五世做交易,换取大把的金币或领地。所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千万别让他自行了断了。”

    图拉克尴尬地笑道:“别把我看得那么高尚。”

    卡尼卡萨挥了挥手,让手下把图拉克和他的仆人阿布拖出帐篷,找个单独的帐篷关押了起来。

    6月21日的时候,坦丝娇散布的消息终于传到了第三王妃维查耶娜??卡加利(vijynkrjli)的耳朵里。至于为何拖延的原因,多半是地方官员相互推托责任,谁都不愿在坏消息的公文上署上自己的名字罢。

    “活该!”努尔五世怒喝道。

    维查耶娜??卡加利(vijynkrjli)王妃刚才一直苦苦哀求丈夫出面挽救图拉克?尼森哈顿,还把幻想中儿子所遭受的折磨苦难说了出来,希望打动努尔五世的心。

    温妮菲?索尔特王妃总算止住了笑,在一旁低声嘀咕说:“我的迦德拉就不会犯这样的错。我说维查耶娜,你也该管管你儿子了。他也算是成年了,总不能每次闯祸,就让皇帝给他擦屁股罢!”

    要放在平日,维查耶娜早就和温妮菲杠上了。可今天她只好把温妮菲的冷嘲热讽放在一边,继续劝说皇帝。

    努尔五世猛站起身,摆脱纠缠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他暴戾的目光扫过嘉娜拉?乌代尔(jnrudir),让她坐立不安,只得像那些仆人一样离开了屋子。

    “卡尼卡萨,我记得那个骑手。我把他封在哪里了?加德斯?哦,是加尔德兹。自从归降帝国,他在那里替我戍了二十多年的边。没想到临老了,女儿却让我不成器的儿子给干了。要是我的话,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努尔五世自言自语着说。

    维查耶娜王妃高举起双手,露出往日总能吸引皇帝目光的葱白玉臂。“陛下,图拉克再不成器,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他的年纪还那么小,却落在那帮野人手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而且帕加的女人有多好,能让他如此动心?别是那个什么卡尼卡萨故意找茬,想骗我们一笔赔偿吧。”

    努尔五世沉吟道:“也不是不可能。帕加人都把自己的女儿当作招来强壮战士的筹码,所以一向看得很紧,没道理让图拉克轻易得手的。”

    温妮菲王妃见皇帝有些疑心,立刻插话说:“呵!陛下您是不知道图拉克的本事。只要看到心仪的姑娘,他都会想尽办法钻到别人裙子里去。那些乡下偏僻角落的女子可抗不住他的‘攻势’!”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其他方面稀松平常,就这点最强,有些我年轻时的影子。”

    “不过这次,他的这么个优点可是要让您大大破费一笔了。”温妮菲讥讽道。

    维查耶娜恶狠狠地盯着温妮菲,说:“温妮菲王妃,你就别再给我和我儿子落井下石了。再这样的话,哪天迦德拉有了麻烦,小心没人愿意帮他。”

    温妮菲王妃嘴里说:“我的迦德拉会有什么麻烦。”气势上却已弱了下去。图拉克原本就不是她儿子的对手,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万一逼得维查耶娜倒向皇后哈特霞?帕拉萨(htshpileser)一边,事情可就真得麻烦了。

    努尔五世虽没说话,却把两个王妃的对话都听了进去。见两人要闹僵,他拍了拍手,下结论地说:“图拉克的错,应该他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