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
胸口弥漫着消散不去的沉闷疼痛,这样的疼痛,这些日子以来一天比一天清晰,我默默地忍耐着,习惯着,麻木着。
突然,原本已经习惯的闷痛变得清晰起来,尖锐而深刻地在胸膛深处炸响。
我捂住胸口蹲下身体,努力的想要平静下来。
然后……
记忆开始消失,思维开始断裂。
我环视了房间一周,确定了这里是医院的无菌室。
我……又晕倒了吗?
轻轻地转动脖子,我看到病床边的晨勋。
高大的身影有些好笑地裹在水蓝色的消毒服里,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
“sara。”
“我……没事……”努力地动了动唇,我看着晨勋眼睛,想要笑笑让他安心,却完全没有力气。
“sara……不要死,你不要死……”
晨勋的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似乎有水一般的光泽在其中流转。
他低低的呢喃着,好像这么说着,我就真的不会离开一样。
催眠我,也催眠着他自己。
“不,我不会死的,我和你约定过的,我们一定会亲眼看到……亲眼看到那最美丽的……樱空之雪。”
我看着晨勋哀伤的眼睛,仿佛看见了那之后的另一个世界。
“嗯”
晨勋小心翼翼地握了握我的手。
他那么轻,那么小心,只是浅浅地握住一下,便马上放开了,好像我是玻璃做的,一碰就会碎掉。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我依然感觉到了他的温暖。
那么暖,那么热。
深沉的疲倦向我袭来,海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我困乏地眨了眨眼睛。
晨勋蹲下身子,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睡吧,sara……没关系的。睡吧……”
晨勋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好听。我在他一声声轻柔的话语中闭上了眼睛,好像即将沉入的梦境,也和他的声音一样那么温柔,那么迷人。
“sara醒了,不过她现在依然很虚弱,之后病情会怎么变化,我们都不知道。”
“让我去见她。”
“不,不行!”
“我要见她!”
“现在我是不会让你见她的,你只会给她带来伤害!你不是恨她么?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来缠着她?你滚!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隐隐约约的,门外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晨勋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混沌的意识中,我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
皇洺翼……他来干什么?
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真央和晨勋都不在。我坐起身,正想为自己倒一杯水,床边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喂?”我用力的喘息了两口,接通了电话。
“喂!姐姐么?”
来电话的是——
“穆莎?”
“姐姐,出大事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穆莎哭泣的声音。
“穆莎?穆莎不哭,不要急,慢慢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穆莎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声音都有些沙哑,她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是我和洺翼的订婚典礼。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换好衣服正在跟妈妈说话,可是突然……突然……那个女人闯进来了!”
“那个女人?”
“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坏女人!雪莉!”穆莎的声音颤抖着拔高,含着清晰的怒气。
“雪莉……妈妈……”我不自觉的呢喃地说。
“姐姐!你还叫她妈妈?她就是个混蛋!是坏人!是凶手!”穆莎非常愤怒的打断我的自语,“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我今天订婚的消息,从大门口一路闹着闯了进来,她开口就找妈妈要钱,拦都拦不住。保安刚刚阻拦了一下,那个女人就大吵大骂着说要找你,要妈妈赎罪。然后,就把姐姐的秘密全部都说出来了……”
“秘密……什么秘密?”
“就是你是我亲生姐姐的秘密!”
穆莎的声音在我耳边听起来那么清晰,而我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样。
“之后那个女人就被保安抓出去了,但是妈妈她……妈妈她……”
“妈妈她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
“妈妈她开始呢喃的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然后就突然昏了过去,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穆莎大声说:“姐姐,现在怎么办?要是妈妈出什么事,那我怎么办?呜呜呜……”穆莎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穆莎,你先别着急。我现在马上赶去医院,你先和皇洺翼一起好好陪着妈妈。”我努力压下心头慌乱的杂念,专心安慰着哭泣的穆莎。
穆莎却抽泣得更加厉害,委屈伤心道:“洺翼……今天,洺翼他没有来。”
“什么?”
皇洺翼没有出现?
皇洺翼居然缺席了自己的订婚典礼?
他去了哪里?
我的心中一阵杂乱,忽然想起我昏迷时听到的争吵声,好像是晨勋和……皇洺翼。
“姐姐……”穆莎停顿了一下。
“嗯?”我回过神继续听她讲。
“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姐姐……我隐约觉得,洺翼他也许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姐姐身体的事情……”
穆莎的声音伴随着电波信号传入我的耳朵。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地向我倾泻而来,霎时间将我的身体淹没。
他……已经知道了么?
第十九章 与仇恨纠结进行的爱情
“嘟嘟嘟 ……”
握在手中的手机传来机械的忙音。
“妈妈……”
穆莎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在我的耳畔盘旋回响,生母温暖的笑容、温柔的拥抱,在我的脑海中愈加清晰起来。
我换下病号服,勉强支撑着走出医院。我要立刻赶到穆莎身边去……
走出医院,街上的车子来来往往,却没有一辆停下来。我只有继续向前走着,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也越来越迟缓。
汗水浸透了我的手心,手机也仿佛染上一层濡湿的水渍。我像濒死的动物一般狼狈的向前走着,只为了尽快见到穆莎和妈妈。
风轻轻的吹着,喘息声渐渐覆盖了我的全部知觉。
呼吸……
呼吸……
用力的呼吸。
似乎呼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氧气勉强维持着心跳的力度,仅存的微弱的力度。
突然,我的左腿失去了力气,整个身体趴倒在了地上。
抬起头,我看着前方的路,绝望在眼底悄悄蔓延。
妈妈,这一刻,我多想……多想陪在您的身边,向您解释这一切,让您安心,让您放心。也许我从来没有出现在您的生活里,您会过得更好。
不知过了多久。
我的睫毛颤了颤,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缓缓的走进我的视野。
我努力的睁大迷蒙的眼睛,顺着那双黑鞋向上看去。笔挺的西裤包裹着修长有力的双腿,肩膀宽阔,手臂健硕,腰线却显得那么狭窄、纤细。
直到迎上他夜色一般漆黑的眸子,我不禁痛楚的皱眉,身体像小动物般本能的瑟缩。
皇洺翼……
是你么?
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身体也变得冰凉无比。视线朦朦胧胧地变得不真切,眼前的景物忽远忽近,缥缈的让我分辨不清距离。
皇洺翼的目光中飞快的闪过一丝隐痛,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我。
他缓缓的蹲下身子,轻轻的移动带来一丝沙沙的摩擦声,也许来自于他万年不变的黑色西装,也许来自于他精致昂贵的黑色西裤。
这细微的声音驱散了我的疑虑。
我感到全身一阵发冷,冷的我情不自禁的想要打哆嗦。近在咫尺的皇洺翼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青紫的淤痕。嘴角甚至还有擦伤的痕迹,在微微的泛着血色。
看着距离我仅有一线之遥的皇洺翼的脸,我的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他……受伤了。
些许憔悴的深色悄悄的染上皇洺翼的额角和眼角,他哑然失笑:“终于找到你了。”
我猛地睁大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皇洺翼,你怎么会在这里?穆莎还在等你。”
皇洺翼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缓缓的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的将我的脸抬起来。针扎一般的疼痛密集的传来,我不自觉的开始挣扎:“放……开……”
皇洺翼一言不发的凝视着我,深邃的目光笔直的射进我的眼眸里:“sara……”
皇洺翼看着我,捏住我下巴的手缓缓的用力。
“我果然……还是恨你的!”
皇洺翼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不仔细就听不见那句话。
皇洺翼的声音很冷,冷得就像西伯利亚最深最沉的冰湖湖底。
“即使你是穆莎的姐姐。即使她求我不要再伤害你,为难你……”皇洺翼的手指和他的话语一样冰冷,他缓缓地抬高我的头,和我的眼睛对视,“我还是恨你,无法轻易原谅你——sara。无论任何事、任何解释、任何真相,都无法磨灭我对你的恨意。”
皇洺翼狠狠的甩开我的脸,一把拉住我的肩膀,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
“所以,我还是要折磨你,惩罚你!让你知道我身体里刻骨铭心的恨意和怒火,让你知道背叛和伤害的滋味!”
我凝视着他,耳膜轰轰作响。
背叛……伤害……惩罚……折磨……
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我静静的望着他,却始终看不清他眼里喷薄而出的复杂情绪。
窒息的血液又开始缓缓的流淌。我感到一阵晕眩,然后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炽白的阳光刺目的直射入我的瞳孔。皇洺翼已经拉开车门,毫不留情的把我推了进去。
黑色的车门被狠狠的摔上,咔嗒一生,好像彻底隔开了我和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性能卓越的跑车飞速的开了出去。我无力的倒在后座上,皇洺翼的背影在视线里模模糊糊地摇晃着。
加速度和离心力让我很想呕吐,可是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我只能这么默默地瘫倒在座位上。
我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皇洺翼的声音若隐若现的在耳边漂浮着。
“sara……”
“不准睡。”
“你听见没有!我说了我要带你走的……”
只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过的喘不过气来,在皇洺翼的目光下,我感觉到一阵阵被撕裂的痛楚,仿佛灵魂在一点一点飞走。
没有思考,没有哀愁,没有留念。世界好像很安静,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摇摇晃晃。
我静静的躺着。
然后……
缓缓的闭上眼睛。
我……在哪里?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身体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我努力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并没有让我因为长时间昏睡而习惯黑暗的眼睛感到刺痛。
缓缓地移动着目光,我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花板。
这里……不是天堂么?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透过那块狭小的后视镜玻璃,我看见了皇洺翼焦急而痛心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我刻骨铭心。
回想起那个眼神,我慢慢的感受到了身体和意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