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聪心疼父亲,从下人的手里接过了一张毛巾递给他,笑着说道:“爹爹,你也别太劳累了,这种事情,交给孩儿来办就成了。”
“嘿嘿,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平时见了老夫都不会有太多的尊重,你以为你亲自去,他们还会给你好脸色?”耿长锁笑道。
“等你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再去亲自和这些家伙打交道吧!”他补充道。
耿聪默然,半晌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我总是觉得,让爹爹这样在别人面前点头哈腰的,实在是委屈了自己。”
耿长锁轻笑道:“这又有何妨?要是点头哈腰就是受侮辱不可忍受的话,你也太看不开了吧?所谓的傲气骨气,是有实力的人才能够拥有的,要是你没有实力,傲气冲天又如何?”
耿聪沉默。
耿长锁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好了,你自己想想吧,有些事情,亲身经历要比别人口耳相传要有教育意义得多。”
“哟,李大人,我可把您给盼来了,来来,快请进,请进,李大人一来,小店还真是蓬荜生辉啊!”等着一名衣着华丽的汉子走进了酒楼的时候,耿长锁立马就跳了起来,热情洋溢地迎了上去,又是拱手又是作揖,那一副热情劲儿,简直快让那名官员飘飘然了。
那个被耿长锁称之为“李大人”的官员眉开眼笑地说道:“哎呀,怎么敢劳驾耿老板亲自出来迎接我呢?这个本官可消受不起啊!”
“受得起受得起!”耿长锁笑道,“李大人请进,快快请进!”
那名姓李的官员再客套了几句之后,同样拱了拱手,转身进入了耿家酒楼的内堂。
耿长锁不知道宴请了多少人来耿家酒楼,如今耿家酒楼的门口,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原本,被姜森留下的那两名小厮,如今已经完全被耿家酒楼门口的情况给搞懵了,他们无力地看着各式各样的豪华轿子如流水般地来到耿家酒楼,然后庐阳各式各样的上流人物全都欢欢喜喜地走了上去。
有庐阳衙门里面的官员,也有学府里面的夫子,同样还有庐阳城里面几家商会的会长。这些人,平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如今竟全部聚集在了一块。这两名出身豪门的家奴,这时也被这种极其豪华的阵仗给吓坏了。
“我说哥呀,咱们还用盯梢么?少爷想整垮这耿家酒楼,我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咱们的少爷得罪得起这么多的人么?”一名小厮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家的少爷今儿个算是吃亏了。”另外一名同伴同样有些结巴地说道。
咣当!
在在庐阳城姜府,此刻姜森正垂手站在姜桂的房间门外,在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摔打东西的声音。
姜森知道,自己的少爷正在房间里面发脾气呢。这个时候,作为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需要做的就是守候在外面,等着自己的主子发泄完心中的愤怒,以免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姜森,无疑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渐渐地,在姜桂房间里面的声音逐渐地小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姜桂已经将房间里面的东西给砸完了,还是因为姜桂发泄久了,已经累了。
“少……”姜森刚想询问一下,姜桂的气到底消了没有的时候,在姜桂房间的门口,一个面容威武的中年汉子已经站在了那里。
“啊?老、老爷?”姜森大惊,立马就伏在了地上,低声说道:“奴婢参见老爷。”
这个中年汉子,穿着华贵而不失风雅,面容沉毅,赫然是姜桂的父亲,庐阳城掌管军政的一把手,庐阳巡抚姜独逸。
“怎么回事?桂儿因何事大发脾气?”姜独逸没有正眼看姜森一眼,只是淡淡地问道。
“这……”姜森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不知道应如何回答。虽然他是姜家自小养大的家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猜测出自己主子的心思。姜独逸喜怒难测,他可不敢妄言。
姜独逸冷哼了一声,拂袖,也没有叫他起来,而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可怜的姜森就只有老老实实地继续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滚!我不是叫你不要来烦我么……”
在房间里面传来了姜桂怒斥的声音,旋即竟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哑了下来,紧接着,在房间里面,传来了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的声音。
“爹爹,我不知道是你……”姜桂的声音都在颤抖,对于他的父亲,心中只有畏惧。
“在干什么呢?”姜独逸对于姜桂将自己的房间砸得一片狼藉视若无睹,淡淡地问道。
姜桂跪在地上听见了这句话浑身一颤,额头上面都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半晌之后,才艰难地说道:“爹爹,孩儿知错,不应该在生气的时候就乱砸东西的。”
姜独逸依旧是那一副不知道喜怒的神情,什么话也不说,让姜桂的房间里面,安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够听得见。
就是这种宁静的感觉,让姜桂感到深深的恐惧,也就是因为这种宁静的感觉,让他跪在地上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
“起来吧。”半晌之后,姜独逸开口说道。
半晌时间,很短。但是对于伏在地上的姜桂来说,简直就和过了大半辈子一样。这其中漫长的等待和煎熬,非身临其境不呢过体会,姜桂就算口才再高明一百倍,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自己好好收拾一下,一炷香之后,你跟我一起去耿家酒楼,那里有一顿饭局。”姜独逸淡淡地说道,转身离开了姜桂的房间。
“是,孩儿遵命!”姜桂依旧跪在地上,多年的习惯让他想都没想就躬身答应了父亲的要求。
等着姜独逸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姜桂的房间,姜桂才有时间去用自己的脑子仔细思考父亲下达给自己的命令。
“去耿家酒楼?”姜桂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是谁放出话,去耿家酒楼吃饭就是和他姜桂作对来着?这不是逼着他自己扇自己耳光么?
姜桂心中郁闷,再联想到姜森才告诉了自己,今天庐阳大部分官员都去了耿家酒楼。顿时他就明白了,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
“好,耿长锁,算你有本事,竟然连我爹都请动了,老子认栽。不过我真的很好奇,要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耿家酒楼竟然让一个账房住在三楼客房,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应付庐阳权贵的怒火?”姜桂在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姜森!”姜桂呼喊道。
原本伏在地上的姜森顿时一个激灵,蹦起来殷勤地说道:“小的在,少爷有什么吩咐?”
姜桂拍打了下自己的衣袖,然后淡淡地说道:“去少爷拿一件干净的衣服出来,少爷我要出门!”
“好嘞,少爷!”姜森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就去拿衣衫去了。
等着姜森走了之后,姜桂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咣当!
又不知道我们的姜大少爷又将什么东西给掀翻了,搞得房间里面又是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耿聪,宁空,我跟你们没完!”姜桂怒吼着,就像一头发狂了的野兽。
外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宁空却依旧静静地坐在苜蓿房间里面。鸿渐算盘被他搁置在一旁,看样子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修行任务。
听着底下到处都是打招呼、寒暄的声音,宁空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第五十二章不速之客姜独逸
更新时间:2013-02-04
“宁空小子,你笑个鸟啊!你还是自己想想,要是那群庐阳权贵像是看稀罕一样看你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吧!”鸿渐子怪笑道,当面拆宁空的台。
“看就看呗,只要他们有这个胆子。”宁空淡淡地说道,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戏谑的神色。
很可惜鸿渐子如今不能够用脸来表达自己的表情,不然他看向宁空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说实话,鸿渐子对于宁空还是挺欣赏的,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能够如此淡然地去考虑怎么蒙骗整个庐阳的政府官员,社会名流,商业巨擘。
尽管宁空现在还没有跟那些人打交道,但是鸿渐子却已经能够预见到,凭借宁空现在的表现,一出场,将他们全部震慑,轻而易举。
“我相信,在今天之后,这一大帮子的官员商人会被你小子给忽悠得连他们的妈都不认识了,哇嘎嘎嘎嘎!”鸿渐子笑了,又发出了那种几乎要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怪笑。
宁空立马将整个算盘给捂住,没好气地说道:“下面那么多人呢!一个会说话的算盘,我想它的围观价值应该比我要高一些吧?”
“嘿嘿……”鸿渐子j笑了两声,幸好没有像上次那样笑得惊神泣鬼惨绝人寰。
“耿长锁的面子还是挺管用的嘛,想不到整个庐阳城里面的官员,除了巡抚姜独逸以外,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儿,只要不是姜独逸嫡系的,全部都来了。”鸿渐子又用自己的神念往整个酒楼扫了一扫,然后迅速地缩了回来。
自从上次在原界平府上吃了大亏之后,鸿渐子就收敛得多了。再加上他受到的损伤还没恢复,所以现在每一次探出神念,都极为小心。
“不,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没有来呢!”宁空轻笑,淡淡地说道。
“哦,姜独逸?”鸿渐子来了兴趣,“你凭什么说他姜独逸一定会来?”
“就凭耿长锁能够将请帖发到庐阳城所有官儿的身上,但是偏偏遗漏了他姜独逸!”宁空的语气很确定。
姜独逸要是不来就不是姜独逸了,哪怕他作为一个不速之客,他始终还是要来的。更何况,宁空想要让庐阳人相信他有背景有后台,姜桂和姜独逸无疑是极好的立威对象。
耿长锁站在耿家酒楼的楼下含笑不语。如今二楼的雅间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精美菜式如流水一般地上了上来,猴脑鲍翅,燕窝人参。这些菜式极尽奢华,看样子,耿长锁为了这一次的宴请,足足下了大本钱。
当然,耿长锁自己心里面可是清楚得很,虽然搞这样一次宴会,会让自己大大的出了一把血,但是在今后他所能够获得的收益,却绝对不是现在花费的金钱所能够衡量的。
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一定要着眼于长远的利益,耿长锁一向都是将这条奉为金科玉律的。
“爹爹,如今客人全部都到齐了,这一场宴会,是不是应该开始了?”耿聪从二楼走了下来,在耿长锁耳边低声说道。
二楼的雅间众多,招待整个庐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员,社会名流,商业巨擘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当然,想要用一套雅间就将这一大帮子人全部都招待下来,这很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耿聪这个时候的任务,就是联合庐阳五俊当中原超群,汤计,还有那极不情愿的邵冲各自在一个雅间里面代替主人家招呼这些客人。邵冲之所以会来,自然是因为他老爹邵平云是站在耿长锁这边的。
耿长锁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对耿聪说道:“还有一位最大的客人买有来呢!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
的确,现在雅间里面,充斥着各种寒暄问候,或者是聊天的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们来耿家酒楼,是来吃酒的。
耿聪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身边一位伙计的手中拿过了一张礼单,核对了一下上面的名字之后,迟疑道:“爹爹,您叫我发的请帖上的人,如今都已经来齐了……”
耿长锁摆了摆手,笑道:“有位贵客,用请帖请他,他是决计不来的;他这人最喜欢的就是不请自来,他这一套已经在庐阳用了几年了。”
耿聪浑身一震,看着自己的父亲,低声道:“爹爹你是说……姜巡抚他会亲自过来?”
耿长锁笑道:“要是他不来的话,他就不是姜独逸了!”
耿长锁的话刚刚说完,在耿家酒楼这条街道远处的路口,出现了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影。
没有前呼后拥的家奴小厮,也没有坐着轿子或者骑着大马。两个人,一前一后缓缓地步行而来。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耿长锁刚刚还说着的姜独逸、姜桂父子。
作为一省巡抚,姜独逸今天出门既没有车马,也没有乘坐轿子,身边更是没有大大小小的家丁兵卒,只有他姜独逸和姜桂两个人。
这种情况很是怪异,要不是耿长锁和姜独逸打过交道,而且姜桂的名声在庐阳城里面实在是太显眼了的话,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个来的阵仗比他下属官员低了无数倍,以贫民的方式走过来的人,竟然会是庐阳城的军政一把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两人,在老远的距离,就已经看见了对方。目光对视,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似乎发出了无数火花。
耿长锁笑了笑,站直了身子,静静地守在耿家酒楼的门口,等候着这位庐阳城军政一把手的来临。
姜独逸也笑了,遥遥隔着耿长锁颔了颔首,依旧不紧不慢地带着姜桂缓步走了过来。
“姜大人。”耿长锁拱了拱手,一改先前碰见了任何人都一脸笑容,大献殷勤的市侩作风,在姜独逸的面前,却显得有些倨傲,但在礼数上面却丝毫没有差池。
姜独逸对此却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是愤怒,而是淡淡地笑道:“耿老板如此大张旗鼓的宴请,怎么忘了在下这个庐阳城的父母官呐?不会是耿老板以为我姜某官架子太大,不好请吧?”
“草民要是送去了请帖,大人不一定会来;但若没有送请帖,则大人铁定会来!”耿长锁不卑不亢地说道,脸上挂着无比虚假的笑容。
“呵呵呵……”姜桂大笑,不见喜怒。
耿长锁不以为忤,而是含笑侧开了自己的身子,将手一伸,朗声道:“姜大人,请!”
姜独逸倒是没有推辞或者客套几句,而是直接迈步走进了耿家酒楼。潇潇洒洒,当真对得起他名字里面“独逸”二字。
当姜独逸的缓慢的步伐,走上了耿家酒楼二楼的时候,原本还是闹哄哄的二楼,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够听得到。
没有了其余的声音,只有姜独逸的脚步踩上二楼厚实的木质地面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所有的人,似有默契一般地转过了头,或者是将自己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楼梯口处,看着姜独逸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
“姜大人,姜大人……”下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就像是事先约好的一般,全部站了起来,朝姜独逸作揖说道。
楼下的耿长锁,望着姜独逸背影,嘴角出现了一丝苦笑:这个人,在庐阳城的威望,始终远远超于自己。他辛辛苦苦十余载的经营,姜独逸一句话就能够摧毁掉大半!这就是权,经商的,永远别得罪当官的,这是耿长锁经商的另外一条铁律。
楼上的宁空,早就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在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这一条最大的鱼儿也终于来了!
“老邵啊,怎么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不帮我要一张帖子过来,害得我成了不速之客,你啊,随便怎么也应该自罚一杯!”姜独逸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最靠近门口的那一间雅间正中央的布政使邵平云,笑吟吟地说道。
邵平云心中紧张,听着耿长锁的话所以时间竟然也找不到最好的措辞,只得干笑道:“这个……我不是怕让您知道了令贵公子难堪么?”
这句话说得姜桂的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姜独逸依旧微笑着,对于邵平云的答复也不置可否,转过身又找上了按察使原界平,淡淡地笑道:“还是你老原仗义,知道遣人来给我带个话,不然整个庐阳城的官全部都来了,这不是显得我这个巡抚标新立异么?”
原界平心头奇怪,心道:“我什么时候叫人来通知你了?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好不好?”
尽管他心中疑惑,但是当官的,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自己的上司,原界平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就开口说道:“哪里哪里,巡抚大人谬赞了!”
姜独逸呵呵一笑,也不再跟他攀谈,而是一路走过去,将整个庐阳城衙门里面稍微有身份的官全部都招呼了一遍。
被他叫道的人,或是受宠若惊,或是惊疑不定,但是他们的诠释了同样一点:姜独逸,在庐阳城有着绝对的权威。
第五十三章窝囊发难
更新时间:2013-02-05
宁空不紧不慢地从床底下抽出了一个厚重的木箱,掀开了上面的盖子,不由得失笑道:“耿长锁这老家伙,想得倒是挺周到的,竟然连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在木箱里面,放置的是一套华丽的锦袍,锦袍的样式和大小是按照宁空的身体量身定做的——也不知道耿长锁在什么时候就了解到了自己的体型,事先就将这一套衣衫准备好了。
在这套衣衫的的下面,还堆放着一柄描金小扇和一顶华美的毡帽,上面的装饰或许不是很贵重,但是其中透露出的那种贵气,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宁空心中不禁咋舌,也难得耿长锁费尽了心思才找到这样的东西,虽然他不不知道以耿长锁的力量想要搞到这些东西究竟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但是他也知道,搞到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想到此处,宁空用手摩挲着这一套衣衫上面的衣料,眼中精光微不可察地一闪,陷入了沉思。
事到如今,宁空依旧没能够判断出来,耿长锁的目的何在。要说他是想捧杀自己,但是耿长锁又如此从容地告诉他,在自己床底下一套衣衫,装扮起来,骗过整个庐阳的上位者,不是什么难事。
宁空敢保证,这个箱子和这个衣衫,绝对是他住进这一间房的时候就已经放在这儿了的。不然的话,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竟然多出一个箱子。
这样说来,那岂不是说耿长锁早就算计到了,一旦自己入住苜蓿房间,将会引起庐阳所有权贵的重视?并且,他还已经帮你看想好了应对的方法,让自己一举成名。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那耿长锁所图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楼下,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景象,有耿长锁居中斡旋,无论是敬酒的,还是猜拳的,都做到了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姜独逸似乎真的是诚心来吃酒的一样,在酒桌上面没有丝毫的巡抚架子,尽管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尽管他和整个酒楼的气氛基调格格不入,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他身边坐着的人,都感觉到了属于姜独逸的个人魅力,在酒席间言笑尽欢。
耿长锁似乎是在劝酒,但是他的注意力大部分在姜独逸身上,看见这样的情景,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这个庐阳巡抚,看样子修为又有精进了!”耿长锁在心中想道,嘴上却带着笑,拉过了一名按察司的官员饮酒。
耿聪这个时候却没有出入在这群宾客当中,而是指挥着酒楼的伙计们陆陆续续地上菜,添酒,但是他的眼睛,却挑衅一般地看着在酒楼里面神情有点不自然的姜桂。
姜桂心中大怒,原本,因为他心中也拿不准父亲对于耿长锁是持拉拢还是打压的态度。于是便想今天老实一点,低调一点,不去招惹耿家算了。毕竟他姜桂,虽然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父亲的基础上的。只要姜独逸一句话,就能够剥夺他在庐阳城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万分不敢触怒姜独逸。
可是现在,耿聪竟然趁着指挥酒楼伙计的时候,不断地做怪相对自己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姜桂心中愤怒,拂袖而起。
顿时,整座耿家酒楼都为之一静。
可怜的姜桂当然不知道,因他和姜独逸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这一点,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对于不请自来的家伙,人们总是喜欢多一点关注的,所以姜大公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原本,若姜桂是路人甲这一类的货色,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拂袖而起。可偏偏姜桂他现在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他老子深不可测,这群人难道还不知道将目光盯在小的身上么?这个时候他来个拂袖而起,也难怪会将这些人给吓着了。
姜桂也被自己引起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原本还没有完全站立起来的身子就这样停顿在半空中,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一脸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人。
周围的大大小小的官商名流,虽然瞧见了他姜家公子的尴尬,但出来混的脸皮都特厚,依旧目不转睛地将这个小子给盯着,大眼瞪小眼,就好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少看了一眼都是吃了大亏。
姜独逸这边看见了姜桂的动作,微微地皱了皱眉。
如今被万众瞩目,姜桂感觉自己站起来不是,坐下也不是,要是就这样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不但大腿会酸,而且更加地显眼,更是大大的不妥。当时,姜桂简直恨不得将盯着他看的这些人眼睛给全部剜掉。
“不管了,豁出去了,大不了拼着遭受爹爹的责罚,我还不信你耿家酒楼的账房还真是什么公子王孙!”大约在半空中停顿了小半会时间之后,姜桂终于豁了出去,把腰一挺,站了起来。
“耿老板。”姜桂站了起来,举着手中的酒杯朝着耿长锁遥遥一举,朗声说道:“前几日我姜桂在这里莽撞了些,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先礼后兵,作为巡抚的儿子,如果放下了他的高傲,姜桂也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一站起身来,姜桂便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整个耿家酒楼,或者说是整个庐阳城里面大部分势力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都集中在了他姜桂一个人的身上。
姜桂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而后者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不见任何喜怒的神情:不呵斥,也不鼓励。
这种神情可急坏了姜桂,他恨不得立马就跑到姜独逸的面前,然后跪下来问他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也好过自己像现在这样根本就不明白父亲想法,一边应对那么多人眼光的压力,一边还要忐忑地担心姜独逸的态度。
耿长锁捻须微笑,将目光看向了姜独逸,就好像是在姜独逸的脸上,长了什么稀罕事物一样。
姜桂心中暗骂,耿长锁故作不知,将他晾在这里,让他举着酒杯也不是,坐下去也不是,一时间又让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
可怜的姜桂在一天之内,竟然连续两次碰上这样尴尬的局面!姜桂脸色涨红,因为愤怒,因为耿长锁的故意怠慢,让他觉得自己在丢脸。
“咕嘟。”姜桂将手中的这杯酒饮尽,不再管耿长锁,而是将酒杯轻轻地掷在了桌上,厉声问道:“我很好奇的是,耿家酒楼什么时候有财务困难了?我们庐阳士绅千金难求的三楼房间,耿老板如今竟然让给了一个账房?”
姜桂这句话一出,原本以为会在耿家酒楼里面引起轩然大波,立马就会有一两个冲动的家伙跳起来,配合自己厉声质问耿长锁,给自己壮壮声势。
不过很明显,姜桂他想多了。如今他和耿家的梁子已经放在台面上了,他老子姜独逸的态度又如此的暧昧,这让整个庐阳城里面这帮大大小小的官儿怎么好意思说话?人家老子都不急呢!更可况,这姜家大少爷一向是傲慢惯了的,在庐阳城的口碑本来就不好,谁愿意去帮他?
“我说你们倒是说一句话啊!就算你们不帮我,好歹也表示一下惊讶行不行啊?”姜桂快哭出来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以前在庐阳城,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想不到他跟着他老爹的时候,竟然是他被别人欺负的份!而且,还是这样当面打脸的欺负!
一阵冷风吹过,整间酒楼都陷入了寂静当中。所有人都坐着,除了姜桂是站着的。所有的人都麻木地看着姜桂,还有此刻正坐在姜独逸旁边的耿长锁。
姜独逸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这种冷冽的气息,扫过了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
毕竟舐犊情深啊,姜独逸自己惩罚儿子就算了,但是别人越俎代庖的话,他姜独逸绝不可能坐视不管!人群中一些官员动摇了,有的朝同伴打了一个眼色,准备出言相助姜桂。
“哎呀。”耿长锁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马就站出来打圆场,呵呵笑道:“误会误会呀,姜公子是因为这个才对我们耿家酒楼不满啊?要是是这样的话,姜公子上次又何必说什么要买下宁先生当做娈童,还要让我耿家酒楼倒闭这样的话?”
姜桂差点哭了,是的,上一次他是说了要将宁空买下来的,但是他可没有说将这小子买下来干嘛的。怎么到了耿长锁的口中,就变成他想买宁空当做娈童了啊!
“拜托,你家姜桂大爷的性取向很正常的好不好!”姜桂看着姜独逸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登时觉得无限的委屈。
那两名准备出言相助姜桂的官员又坐了下去,像他投来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强抢民女,可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权势再大的人被这种事情牵连也是很丢脸的。更何况,这个年代汉纸的地位根本就不是妹纸所能够相比的,你姜桂还要强买人家的账房当兔儿相公……这,还是敬而远之吧。
姜桂突然后悔自己站起来发难了,如此窝囊地发难,他恐怕还是第一人吧?
第五十四章公子王孙
更新时间:2013-02-05
姜桂快哭了,耿长锁却快笑了。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当他看见姜独逸那铁青的脸色,仍旧感觉非常快意。
知子莫若父,姜独逸当然知道自己儿子肯定不是那种好男风的人,不过看他的反应,耿长锁说的,十成里面至少有七成是真的,那三成假的,自然就是买作娈童云云了。
“也罢,耿长锁你既然想对我姜家动手了,我们姜独逸奉陪便是!桂儿这孩子,也是时候需要磨练磨练了!”姜独逸在心中冷静地想着,丝毫不理会姜桂哭丧着脸,朝他投来的求助的目光。
姜桂见求助无果,登时一颗心就凉了半截,看着一旁的耿聪戏谑地看着他,暗暗捏紧了拳头。
“耿长锁,别的什么我们也不说了,我承认,上次我来你们酒楼捣乱是我太唐突了。”姜桂说道,朗声环视了周围一眼。现在,撕破了脸面,他直接称呼起耿长锁的名字来。
“不过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解释,或者告诉我们,你耿家酒楼的那个账房,究竟是哪一位公子王孙!”姜桂冷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现在耿老板你酒楼三楼是住了人的,这点你不会抵赖吧?”
“耿老板,住在三楼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你给我们透露透露一下,行吧?”
“该不会真的是你耿老板玩儿我们的手段吧?”
……
一些跟姜桂交好的官员或者士绅们,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开始附和起来,这让姜桂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是这些人依旧不开窍,还不跟着他上阵冲杀的话,那他姜桂可以直接找一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后世这句话,此刻深深地凸显了姜桂此时的心情。
“哐啷!”就在这个时候,瓷碗摔在地上的清脆响声,让原本已经变得闹哄哄的酒楼顿时一静。
姜独逸愕然地看着耿长锁,眼睛里掩饰不住其中的惊讶。要知道,他巡抚庐阳这么多年,和耿长锁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是第一次看见耿长锁如此暴怒。在他的记忆中,这位耿老板一向是主张和气生财的,不管是庐阳不法官员来他酒楼勒索,亦或是官府敕令他募捐,这位耿老板始终挂着既谄媚又讨好的笑容。甚至姜独逸都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天生一副笑脸。
愤怒地摔碎瓷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耿家酒楼的耿老板。
耿长锁不愧是天生的演员,当他将手中的瓷碗给砸碎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帮着姜桂起哄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一向笑脸相迎的耿老板发怒了,而且他们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耿老板这一次发怒,绝对是真的怒了。
怒发冲冠,须发皆张,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一个人发怒时的生理特征全部都有了,就算有些保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不敢妄下断言,就说人家的发怒是假装的。
“手段!哼,手段?现在我耿家酒楼日进斗金,要是将这第三层楼拿出来,还怕你们不乖乖地掏钱?你们一个个的,脑子全部进水了还是怎地?我耿长锁靠着这酒楼做下去,三代人都能够衣食无忧了,我用这样做么?”耿长锁看样子是真的暴怒了,指着那一个个出言帮姜桂的客人,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们的脸上。
这些人,包括姜桂全部都懵了。耿长锁在庐阳混了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见过他跟别人脸红脖子粗过,今儿个还是头一遭。不过很明显,耿长锁发怒了之后还是比较可怕的,至少这架势,就能够吓到很多人。
“哎哎哎,耿老板,你别激动啊,冷静,冷静啊,大家都是在庐阳混口饭吃,有什么话不能够明说么?怎么搞得这样脸红脖子粗的。”在耿长锁所坐的那一桌,刚刚被他含笑引进来的李大人做了和事老,拉着耿长锁的衣袖劝着。
“冷静,冷静你个鸟啊!”熟料耿长锁这个时候就好像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样,逮着那位李大人就怒斥了起来。搞得那位仁兄一愣一愣的,揉了揉双眼,就像是第一次认识耿长锁一样。
姜独逸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向了耿聪那里,只见后者也是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心中释然。看来,这一次耿长锁是真的愤怒得失控了,姜独逸下了判断。为了一个账房,耿长锁决计不可能如此,更何况他们酒楼不缺账房,耿聪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的账房。这样说来,那位宁先生,宁账房,宁公子的身份,就有待考虑了。
姜独逸不知道的是,耿聪虽然是之情人,知道自己的老爹今天会有一场表演,但是他那目瞪口呆的模样,却不是装出来的。尽管耿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见耿长锁在那里暴怒的时候,仍旧被吓着了。这装得也太像了吧?要不是耿长锁事先叮嘱过了,耿聪一定以为自己的老爹疯了。
就这样,耿聪在无意识间,就将姜独逸这个老狐狸给骗过了。
“你们,你们……”耿长锁兀自不休地怒骂着,用手指着姜桂,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宁公子比你高贵多了,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你冒犯了宁公子,老子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早上门来了!”
说完,耿长锁竟像是再也忍不住了,抄起桌上的一张盘子就想朝着姜桂的脸上扣上去。
李大人见状大惊,立马将耿长锁给抱住,一边抱着一变苦劝道:“耿老板啊,这使不得啊!人家是姜公子啊,你还真想你的酒楼关门不成?”
顿时旁边吃酒的客人见状,顿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立马上来两个将耿长锁给死死抱住。
姜桂刚刚回过神来,就看着耿长锁被三个人抱着,兀自不休地指着自己,手上还扣着一个盘子就像是准备来打他,不由得冷笑道:“怎么,耿老板,是我揭了你那位账房的底,所以你就狗急跳墙了?”
耿长锁虽然修为高深,但既然是演戏,自然也没有必要显露他的神通,任由三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给拉扯着,恶狠狠地瞪着姜桂。
姜桂被他瞪着心中一怵,旋即又暗骂自己胆小,施施然走上前来,转过身对四周来的宾客朗声说道:“诸位,耿家酒楼已经要关门了,不然的话耿长锁怎么会连最好的客房要用来聘请账房了?”
“耿老板,要是缺钱了给在下说一声,我们姜家把酒楼买下来,还是交给你经营,这成不?”姜桂笑嘻嘻地凑到耿长锁面前,对耿长锁说道。
“姜桂这个蠢蛋!”原超群轻蔑地冷笑道。
他和汤计两人也跟着各自的父亲和师父赴宴了的,此刻正在暗处看着这一出好戏。耿聪丝毫不慌乱,反而是一种有恃无恐的表情,这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也引起了姜独逸的注意。
耿长锁抬起头,刚好迎上了姜桂的目光,在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王!八!蛋!”耿长锁一字一句骂道,唾沫全都喷到姜桂脸上。
姜桂大怒,伸手欲打之时,蓦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大吼。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