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父皇,大哥琴艺精湛超群,何不让他在太子妃起舞时伴奏,也让大家一睹其风采啊。”三皇子萧燃促狭着双眼欣欣然的说道。
皇上微微眯起双眼,思索不久便答道:“好吧,朕也好久未听得太子的琴音了,那就依陵王所言吧。”
既然皇上都如此发话了,萧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萧煊听了此话,只是微微一笑,撩开长衫衣摆跪地行礼:“儿臣遵旨。”话语间虽无波澜起伏,落在清韵的耳朵里,却听出了一丝无奈,只是忽而就犹如轻烟飘散,清韵只觉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不久,宫女们携来雕花紫楠木的古琴,小心翼翼的放置在雕花古木的精致桌案上,萧煊拂袖坐定,双手搭放在琴弦上,指节分明,青筋微微隆起,微阖双目,只静候惊鸿舞起。
这时,太子妃柳芸涵身着敷彩黄丝织锦薄纱裙,金丝绣作芙蕖花纹跃然裙上,新穗环佩叮当作响,流水般的裙摆颜色渐浅,如同月华披身,宛如月宫仙子,缓带轻衫翩若惊鸿。
此时,琴音初启,缓缓如清泉旖旎蜿蜒,连周围凝滞的空气都好似被琴音撩拨起来,一波一波的熨荡开来。她巧笑嫣然,顾盼生辉,一舞一动之间暗香浮动,月影朦胧。
恰此时花灯渐起,冉冉升上天空,随着水袖翩翩起舞,交相辉映。灯火落在烟霞湖湖上似点点繁星渐行渐远,清风徐徐吹来,腊梅幽香四溢,几枝梅花瓣被风吹落,落在烟霞湖水面,随波逐流。而此时琴声也随着舞姿的迅疾渐渐快了起来,好像激流一泻千里,清脆的琴音似流水淙淙,又似裂帛之声。琴声与舞步互相彰显,惊鸿舞更因琴声相奏而渐入佳境,在座宾客皆凝气聚神。夜色中,灯火蒙淡,月光流转。
恍然之间清韵听着熟悉却又陌生的琴音,只觉得自己如坠青云之中,悲喜皆相忘,只沉浸此中,她觉得自己早已分不清此时是为现实还是虚幻,脑海里零星散落的记忆碎片在琴声的启发下慢慢拼凑起来,她的双眼慢慢酸涩湿润了起来,思绪也随之飘远。
“萧哥哥,原来你在这,可让我好找,还好我聪明,循着琴声就知道你在哪儿了。”一绿衣少女浅笑盈盈道。
那少年身着一袭白衣,手不着痕迹的从琴弦上移开,浅笑道:“就属倾儿最聪明,倾儿不好好读书,到处乱跑,小心给苏伯伯知道,定要罚你。”
“怕什么?就算罚我不是还有萧哥哥帮我吗?”少女粲然一笑,环顾四周,惊叹道:“萧哥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一绝妙好地的,桂花缤纷,芳香四溢,还有潺潺流水,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说着,少女就在那少年身旁席地而坐,笑弯了双眼。
白衣少年只盯着少女轻笑道:“若要告诉了你,我岂能好好练琴了。”语气里倒不似嗔怪而是戏谑逗笑之意。他眼眸幽邃,如一泓清泉般清澈。
少女被他看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笑涡泛红,只得刻意换了话题。“萧哥哥,你刚才弹得什么曲子,听着让人觉得很忧伤。”
“《黍离》,出自《诗经王风》,说的是诗人故地重游产生的亡国之痛和知音难觅之感。”少年悠悠的说着,双手轻轻的拂拭着琴弦。
“《诗经》?我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这一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少女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说的是不是平日里我听萧哥哥弹琴的场景啊?”少女天真的抬头问道。
那白衣少年却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倾儿,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去吧,不然苏伯伯,苏伯母该担心了。”
“话还没说完呢?就要回去,咦,萧哥哥,你脸怎么红了?”少女不明所以天真的问道。
少年顿时窘迫,不欲再解释,他就一手携琴,另一只手拉起绿衣少女往回走。
少女愣了一下,看着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温馨幸福的感觉弥漫到了心底。此时,桂花簌簌落下,夹杂着扑鼻清香,落满了通往回家的小径。
自此之后,少女常和少年在此处嬉戏游玩,此处山清水秀,又少有人烟,他们时常坐在草坪上看落霞斜晖,草长莺飞,看桂花落满衣衫,听流水潺潺而过。
某日,少年依旧闲逸的抚琴,听闻不远处传来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发自内心的浅浅一笑。
“萧哥哥,今天我送给你一件礼物。”说罢,那少女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竹笛,灵动的眨着眼睛,很快一阵轻扬婉转的笛声渐起,笛声似春风拂面,又似清雨绵绵,仿佛将人置身于山清水秀的泼墨山水画间。虽笛声高扬却也婉转舒缓,少年听着只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浅阖双目,全凭心意的抚琴与之合奏,一时间时间好似荒芜,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悠扬的笛声,清脆的琴音。琴音追逐着笛声,与之相辅相成,如天籁般动人。曲罢,少女欢笑盈盈:“萧哥哥,我这礼物你可喜欢?”
少年揉揉少女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喜欢,倾儿从哪学来的?”
“爹教的,废寝忘食的学了好几天呢,厉害吧!”
“正好,礼尚往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少年对她浅浅一笑,说道。
少女疑惑的看着少年,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少年拿出自己手写的《诗经》,递到少女面前道:“送你的,天下只此一册。”
少女接过来随手翻开几页,只见其中蝇头小楷,笔力遒劲,很是喜欢。
“谢谢萧哥哥。”少女爽朗一笑,笑脸盈盈的看着少年,那时,风景独好,回忆的画面只定格于此。
倏忽间,琴音已收,惊鸿舞毕,在座哗然,掌声四溢,才使得清韵思绪收回。
“清儿姐姐,真想不到太子的琴技这么好啊,哇,简直是我膜拜的对象。”紫菀在清韵耳边不顾形象的喊道,在场的宾客们也都是兴致很高,对他们赞叹不已。
清韵看着紫菀,只觉得现在的紫菀很像当年的自己,不由得对她笑了笑:“瞧你乐的,跟个孩子似的。“
紫菀很是得意的悄悄对清韵说:“清儿姐姐,你这次可是帮了太子妃的大忙了,你说她会怎么打赏我们啊?”
“在宫里谨慎低调才是生存法则,太过招摇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此时说太子妃得了便宜,尚言之过早。”清韵低头在紫菀耳边轻轻说道。
“哎呀,你想的太多了,咱们只要知道太子妃肯定要酬谢我们不就好了,至于其他,管那么多干嘛。”紫菀毫不在意的笑道。
“哈哈,贤妃啊,朕的这个好儿媳才貌双全,太子今后可是有福了。”皇上很是开心,开怀大笑道。
贤妃娘娘也觉得太子和柳芸涵为自己挣足了颜面,毕竟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侄女。她凤目充满了笑意,端庄的仪态也掩盖不了她内心的喜悦。“皇上,臣妾想到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太子和芸儿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清韵听了此话,尤为刺耳,天造地设?琴瑟在御?只怕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吧?真是造化弄人,如今只觉得十几年前听到的那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今日却成了最直接的讽刺,好像火辣辣的耳光打在清韵的脸上。
太子听了此话,微微一怔,身形微微僵立,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察阅不出的难堪与失望,却又很快的收敛神色,一如往常的温和浅笑着。
“呵呵,姐姐所言极是,妹妹我也觉得太子果真琴技超群,真令人羡慕,我燃儿与之相比真是相距甚远。只可惜,太子的琴艺却非姐姐所授,不然,我也好向姐姐多学学抚琴之道了。”在皇上左侧的淑妃掩面而笑,话语中不乏讽刺。陵王萧燃听了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极尽嘲讽之感。
清韵心想,淑妃娘娘此话意在提醒皇上,太子曾经流落民间的事实,更是在众多王侯将相面前给太子难堪,若非秦家实力雄厚,淑妃也不至于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看来,萧煊虽贵为太子,却不似想象中那样稳居高位,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皇上听了此话,并未言语,幽邃的双目当真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一时间满座鸦雀无声,气氛诡谲。
清韵清楚地知道,生活在帝王之家,需步步小心,处处留心,时时揣测皇上的心意才行。刚才还欢笑连连,顷刻间就寂静一片。生活在权力之下就算是处心积虑却也仍然举步维艰,这种日子着实辛苦。
“皇上,臣大逆不道,竟然在寿宴上姗姗来迟,臣甘愿领罪。”一声洪亮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沉静。清韵暗想:“普天之下居然有人这么大胆,不仅来迟这么久还敢在御前大声喧哗。”
“该不会是他来了吧?”紫菀在清韵身旁惊叹道。清韵很是不解的看着紫菀,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第七章黑白棋子藏乾坤
清韵看着紫菀惊讶的表情,不由得问道“他是谁呀?”
紫菀正欲回答时,清韵却被此时徐徐而来的一人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只见他身着藏蓝色锦纹长袍,步履缓慢,从容不迫的缓缓走来,剑眉星眸,天生的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嘴角微扬,一时间竟难以让人挪开关注的目光。
紫菀顺着清韵的眼光望去,咯咯的笑了起来,“可不就是他了,新科状元沈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华横溢的沈翰林。”紫菀说此话时可以拉长语调,充满了戏谑之意。
“哦,翰林学士,那你干嘛弄的他跟牛鬼蛇神似的?”
“清儿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翰林学士虽然聪明绝顶,脾气性格却是一等一的古怪,做事往往出人意料,离经叛道,放荡不羁。多数同僚们对他都看不过去,可他却偏偏医术高超,治好了皇上的头疾,皇上对他很是喜爱,不过,我听说这位沈大人有一处却是始终技不如人,姐姐你猜是什么?”
“聪明绝顶又精通医术,这,我猜不出。”清韵实话实说,看着紫菀。
紫菀听闻,噗的笑了出来,“大家都说他哪里都好,就是棋技甚糟,可他自己却偏偏痴迷此道,逢人就要对弈不可,大家私下都借故取笑他。”
“是吗?”清韵喃喃自语,“这可当真是个怪人。”
此时皇上率先发问道:“沈卿,朕也在纳闷怎么不见你,给朕说说你都去哪了?”
沈逸嘴角依旧含笑,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臣有罪。臣今日恰到会峰阁,见到其老板一时得意忘形便约他对弈,谁知,却是越下越糟,越输越多,臣一时气不过,便总想赢他一局,谁知就错过了寿宴的时间,臣惶恐不已,特来请陛下治罪。”
皇上听闻非但没生气,反而来了兴致:“噢,那你给朕说说最后赢了没有啊?”
“说来惭愧,竟一局未赢,不但未赢,会峰阁老板还对卑职说了这样一句话。”沈逸低着头,泰然自若的说道。
“什么话?”皇上显然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他说‘沈郎才俊诗酒千,纹称场内只等闲,奈何十全九美怎堪言。’”他话自说完,全场哗然一笑。
紫菀在旁边哈哈大笑,清韵也笑了起来,心想:“大部分朝臣因好面子,绝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般揶揄自己的话来,此人说这话的时候全不在意,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脾气古怪的让人捉摸不透。”
皇上听此,哈哈大笑:“沈卿,好个十全九美怎堪言。只是朕不明白的是,如沈卿般聪慧的人,为何却偏偏棋艺如此糟糕呢?该不会是你在为你的缺席找借口吧?朕只需你与在场一人对弈一局,若你当真技不如人,朕就信了你的话,原谅你缺席寿宴之罪,如何?”
沈逸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皇上,微臣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菀听了悄悄对清韵说:“清儿姐姐,皇上的这个处罚也太轻了吧,不管沈大人棋艺如何,只需刻意输棋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在场那么多人,虽不是个中高手,却也不至太差,沈大人若故意输棋,自然会被识破。皇上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增加寿宴乐趣,二来是存心试试沈大人的虚实,只是他的对手会是谁呢?”
此时皇上眉眼含笑,对沈逸说道:“那你就自行找个对手好了。”
清韵心想:“皇上将这个难题抛给沈逸,就可以试探出沈逸与在座宾客的私交情况了。只不过,若选个精通棋艺的输了棋,只怕日后更是置人笑柄,若是选个外行,如果赢了,于宾客颜面有损,沈逸自己也得受罚。假借下棋娱乐实则暗藏心机,在这种情况下沈逸究竟会如何化解呢?”
沈逸好似浑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欣欣然的应道:“臣私闻二皇子不似其他皇子天资聪颖,臣以为若臣今日赢不了他,就自认果真棋艺不精,才疏学浅,甘愿拜他为师。”
此话一出,众臣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谁都没想到沈逸居然要和萧烨对弈,萧烨自始至终不受皇上重视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平日里也避免讨论到他,谁知沈逸居然毫不避讳的就点破大家的顾忌,当真恣意妄为,桀骜不驯。
皇上听了,先是脸色为之一怔,之后面色就未见波澜了,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好”就再无言语。
沈逸倒像是完全不在意周遭的议论声,只是对着萧烨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很是坦荡自然。
此时清韵和紫菀面露担忧之色,紫菀拉拉清韵的衣角:“姐姐,你说二皇子能赢吗?”
“我也不知道,二皇子虽然爱下围棋,但具体水平如何我也不清楚。输赢倒是次要,我只是担心他傻里傻气的,可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触怒龙颜就不好了。”清韵担忧的说道。
萧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有点不明所以,显然他没把注意力放在周围发生的事情上。“干什么你们都看着我啊?”萧烨一脸茫然,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沈逸发问道。
“二皇子,微臣想与你切磋围棋,不知可否赏光啊?”沈逸笑说道。
“围棋,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围棋了,好久都没人陪我下棋了。”萧烨拍手叫好。
贤妃和淑妃均不明沈逸在搞什么鬼,可是看着皇上兴趣盎然的样子,也不好多说,心里却很是不快。淑妃心想:“两个疯子,好好的寿宴弄的乌烟瘴气。”
这时,棋局已摆,双方坐定后就一黑一白,你来我往的下了起来。在座鸦雀无声,只听得落子的清脆作响。大家均伸头侧目观战,对他们的输赢十分关心。
紫菀见相距甚远,看不见他们的战况,便拉着清韵穿过人群,慢慢挪向他俩。随着距离的拉近,才依稀看见他俩的落子状况。
“清儿姐姐,你懂围棋吗?”
“以前学过一点,但是棋艺不精,只学了个皮毛而已。”清韵答道,想着以前教自己下棋的人近在咫尺,就下意识的看向他的方向。
太子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喜无悲的看着他俩下棋,只是好像突然察觉到了关注的眼神,向清韵的方向看来。清韵见太子望向自己,连忙低头,后又想着自己何必做贼心虚,况且他又认不出自己,就神态自然的慢慢抬头,此时的太子早已收回了目光,继续看棋。
“从现在的局势看,二人旗鼓相当,胜负难定。”清韵对紫菀说道。
“不是吧?二皇子平日里疯疯傻傻,聪明绝顶的沈大人居然赢不了他。”
“世事难料,一物降一物,二皇子说不定就能赢了沈大人呢。”清韵缓缓说道。
他们你来我往,沈逸依旧那副轻狂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玩味,萧烨则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等沈逸刚落一子,萧烨就立马落子,还对沈逸傻笑一番。清韵看着觉得两人表现与现场凝重气氛十分不搭,大家都凝神注目,他俩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哈哈,沈卿,朕看你当真要拜我这痴傻儿子为师了。”皇上看至此时,开心的笑道。
“皇上莫急,胜负还未分呢,皇上怎知卑职我就会输呢?”沈逸高声答道。
又过了许久,沈逸落下最后一子,棋局上摆满了黑白棋子。“竟然是平局。”周围的某位大臣说道。
“平局?沈卿,你给朕弄出了一个平局,朕该如何裁定啊?”
“沈逸惭愧,自认技不如人,甘拜二皇子为师,二皇子以后可要多教徒儿围棋之道。”沈逸从容不迫的说道。
“徒儿,呵呵,我居然也有徒弟了,父皇你听到了吗?好徒儿,你以后多多陪我下棋,我就把我的棋技传授给你。”萧烨得意洋洋的说道,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皇上难得的大笑起来:“沈卿,你一向自诩聪慧过人,谁知竟不如一个痴傻儿,哈哈,看你日后还怎么骄傲起来。”
在座大臣均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二皇子的智力始终就像孩童一样,这样居然都能赢了沈逸,可见沈逸的确棋艺甚差,他并没有说谎。
清韵见没事,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下,皇上偏心显而易见,言语中对二皇子也毫不在意,难怪连那些太监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这个皇宫对二皇子而言,哪有公平而言。
“二皇子是婉嫔所生,婉嫔本就是棋艺过人,大概这就是二皇子虽然愚钝却棋艺不差的原因吧。”紫菀喃喃自语道。清韵看着她,慢悠悠的说:“大概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所谓大智若愚大概就是这样。”
“朕也乏了,今日就到此为之吧,燃儿陪朕回宫,正好朕也想和你聊聊天。”皇上贸然说了这么一句,淑妃很是高兴,果然皇上最宠爱的还是陵王萧燃。
百官大臣皆跪下行礼,此时三皇子已经搀扶着皇上慢慢离开。之后各人也就成群的离开了御花园,太子和太子妃并肩走着,在宫人的围绕下,只留下一双背影映在清韵的眼眸里。清韵愣愣的看着他俩的背影渐行渐远。
“姐姐,妹妹怕你归途寂寞,要不妹妹我也陪你走走?”淑妃哂笑道,眼眸里却无温度。
“不必了,妹妹还是照看好自己吧,姐姐可不敢劳烦你。”贤妃轻轻的瞥了一眼淑妃,依旧端庄自然的自顾自走了。
“呵,本宫也很想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待贤妃走远,淑妃挑眉自语,眼神不屑。
“清儿姐姐,我们也走吧。”紫菀拉着清韵离开。清韵看着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宴席,现在就曲终人散,繁华落尽,终有种寂寥的感觉。恰应了那句话,“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第八章桂花佳酿起争端
自从寿宴结束之后,清韵和紫菀的生活又一如往常的平静。一日,阳光明媚,给寒冬增添了许多暖意。此时的清韵和紫菀坐在院落里晒太阳,沐浴在许久不见的日光下心情也变得格外明媚。
“清儿姐姐,你这桂花酒酿的可是越来越好了,既无酒的辛辣刺激,又有桂花的幽香,还有丝丝甘甜,下次你教我可好?”紫菀浅呷了一口,慢慢回味着。
清韵抢过紫菀手中的酒杯,盈盈一笑:“说好了只尝一口,你可别贪杯。万一喝醉了被管事姑姑发现,我可不管你。”
“这么小气,不就多喝了几口吗?要不是你酿的好,我也不至于喝点清酒还得受你的限制。”紫菀嘟起嘴,自己咕哝了几句。
清韵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等过几天的晚上咱们避开管事姑姑,我陪你喝个痛快,怎么样?”
紫菀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你说的,不许抵赖哦。”
清韵笑道:“那是自然。”
“清儿姐姐,到时候咱们也给二皇子送点吧,他一个人在那无人过问的,肯定没喝过桂花酒,你说好不好?”
清韵想了想,刚要答好,只见太子妃身边的宫女秋痕走了进来。清韵和紫菀见状,站起来行礼。
“清韵,紫菀,太子妃念及你们做舞衣有功,特命我带你们俩去东宫领赏。可这是好事一桩,赶紧跟我走吧。”秋痕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俩。
“清儿姐姐,真是太好了,你说太子妃会赏我们什么呢?”紫菀笑脸盈盈的说着。清韵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一想到要去东宫,清韵觉得自己心里十分抗拒,却又由不得自己,再加上自己想要调查清楚当年的凶手就必须接近太子。想到这,她又鼓起几分勇气,随她们向东宫走去。
等清韵到了太子妃寝宫,只见太子妃斜倚在软榻上,单手支腮,懒洋洋的打量着清韵和紫菀。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来了,这次寿宴多亏了你们才能让我得到皇上的夸奖。知恩图报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秋痕,把赏钱拿给她们。”
秋痕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分发给清韵与紫菀,清韵紫菀接过后行礼:“谢太子妃赏赐。”
太子妃这时从软榻上坐起,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后徐徐的说:“听说清韵蕙质兰心,对于制衣打扮很精通,宫女们大部分都对你赞赏有加,如此人才我可不愿让别人先得了去,你就留下来侍奉我吧。”
清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望着太子妃,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见清韵这个反应,娥眉轻蹙“怎么,不满意?”
秋痕看清韵傻乎乎的并未答话,赶紧提醒:“服侍太子妃是你的殊荣,还不谢恩。”
这时清韵一经提醒赶紧谢恩。太子妃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搬进来吧。”说着就从软榻上站起来,不再理会清韵紫菀二人,径直走向了内屋。
回去路上,清韵和紫菀只是自顾自的走着,各自怀揣各自的心事,竟没一人说话。清韵心想:“此事并非坏事,能有机会接近太子,便可以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方便我调查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只是若此事是太子所为,他必不愿告诉我真相,若让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可能会杀我灭口,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查出真相呢?若真是他,我该怎么做,会是他吗?”清韵一想到此,心里一阵烦闷,如同纠缠在一起的麻绳,剪不断,理还乱。
清韵正自己胡思乱想着,突然紫菀突然转过身来,紧紧抱着清韵,打断了清韵的思绪。“清儿姐姐,紫菀舍不得你走,你搬去东宫,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住在尚衣局。我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紫菀带着哭腔说道,两股温热的眼泪慢慢落下,落到了清韵的脖颈上,也落到了清韵的心上。
清韵也是鼻子一酸,轻轻的抚摸紫菀的后背说道:“又不是见不了面了,有空我就去看你,你有空就来看我不就好了。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清韵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紫菀哭着哭着,也慢慢止住了抽泣,清韵用手绢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开心点,再哭妆都花了,好像小花猫似的。”紫菀没忍住笑了起来,猛地把头埋在清韵的怀里,“说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咱们可是拜过的姐妹,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定不饶你。”清韵摸着紫菀的长发,安慰道:“不会的,我哪敢啊,你那么厉害。”紫菀咯咯的笑了起来,搂着清韵久久未松开。清韵望着紫菀,心里感叹道,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真心对自己的大概也就只有紫菀了。
不日之后,清韵收拾妥当就搬进了东宫,她和秋痕的房间独立开来,却又相近。房间内部虽然并不奢华但是简单朴素,且地处较为偏僻,很是幽静,清韵素来喜静,自然喜欢。在房间的不远处正是镜湖,镜湖偏离东宫正殿,因此少有人烟,久而久之就增添了落败之感,自然更少人来了。清韵常常夜晚时候独自一人在镜湖旁的长亭外散步,稀疏的几点宫灯也映的镜湖湖面美丽异常。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平日里,她也就帮太子妃做些梳洗打扮的小事,这些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她经常向以前一样去找紫菀聊天,也常常聊到傍晚才回去,总而言之日子过得平常却也很舒适。只是最让清韵纳闷的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众人看到的那么恩爱,太子几乎很少探望太子妃,就连晚上也常常就寝在书房里。平日里见面也很少言语,相敬如宾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就在清韵觉得生活平静闲适,调查毫无进展的时候,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打破了平静。事后清韵想起来,如果那天她没有那么做,如果那晚他也没有来,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有所不同?
那日下午,秦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太子今晚要和太子妃一起用膳。太子妃听闻后很是高兴,要知道太子自从寿宴之后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太子妃,更别提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太子妃很是重视,从下午就开始梳妆打扮,半点都不马虎。就因为这样清韵也没闲着,这时她正给太子妃梳发髻,青丝如瀑布般垂下,清韵拿着梳子轻轻的梳着,心思却在想着太子等下来的时候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接近他呢?想着想着,太子妃却突然发话了:“清韵,等下你吩咐他们准备点酒菜,做的精致点,不要马虎。”清韵这才回过神,连忙应好。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太子妃透过铜镜瞥了一眼清韵。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子妃的头发真好。”清韵笑着说道。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这里不用你忙了,你去准备酒菜吧。”
“哦,奴婢遵命。”清韵放下木梳,走了出去。
等清韵吩咐好御膳房后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簌簌落下,不一会儿就染白了大地,可此时清韵却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发呆,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试探太子?慢慢的,她心生一计。
晚饭时分萧煊如约而来,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外披着白色锦裘披风,更称得他器宇不凡。墨色的发丝因沾染了丝丝雪花,显得对比强烈。他踏进内殿时,轻轻解下白色披风,抖落一身白雪,嘴角依然带着一丝浅笑。
“太子来了,外面天寒地冻,芸涵特意准备了热酒,太子快来尝尝。”太子妃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接过披风道。
萧煊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待坐定后,便遣退了其余的下人。清韵留意到屋内除了太子妃,太子外只剩下秦公公,秋痕和自己。清韵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里捏了把汗,她双手不断的搅动着衣角,暗想着太子接下来的反应。
太子妃斟了一杯热酒,笑颜如花般的递给太子,一边还说道:“太子好久没来看看芸涵了,最近朝事很忙吗?就算再忙也别累坏了身子。”
萧煊在太子妃说话的时候,接过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热酒,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由初来的平静突然转变为一脸震惊,他微微的蹙起眉毛,好像若有所失的模样,慢慢的却又变为满脸的落寞与忧伤。清韵紧紧的盯着太子,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当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时候心猛地悬了起来,事实上她也琢磨不透太子此刻的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
太子妃见萧煊脸色巨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满脸狐疑的问:“太子,怎么了,芸涵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这酒不合你的胃口,我让下人再去。”
“不用了。”萧煊打断太子妃,“芸涵,对不起,我想起我还有些朝事尚未处理,今天就不陪你了,下次一定补上,你早点休息吧。”太子轻轻的说。
“可是。”太子妃抓住萧煊的手,妄图挽留住他。萧煊只轻轻抽出手去,象征性的安慰般的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就径直走到屋外,丝毫不管外面的风雪交加。夜色下他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秦公公不明所以,见太子离去,赶忙撑伞跟上。只留下太子妃一人,她眼角含泪,神情恍惚。
清韵嘴角流落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只不过是把酒换成了自己酿制的桂花酒,本想试探太子还记不记得洛河旁边的那棵桂花树,娘亲手酿制的桂花酒,谁知他竟然反应这么强烈,竟丝毫都不愿去触碰。难道他真的那么讨厌关于青洛城的记忆吗?从小长大的记忆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打算一笔勾销,还是他良心有愧所以根本不敢面对。
“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太子妃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眼泪沾了胭脂,留下一道红迹。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原本柔弱幽怨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凌厉,突然拿起酒杯砸在清韵面前,白玉杯碎了一地,清韵赶忙跪下。
太子妃高声斥责:“谁让你拿桂花酒过来的。整个皇宫无人不知太子最讨厌桂花,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拿桂花酒,你是存心要害我是吗?”清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如刀绞般痛了起来。心里默念:“最讨厌桂花,呵,最讨厌桂花,原来如此。我竟愚蠢到还心存一丝侥幸的去试探你。萧烨,你当真狠心绝情。”
第九章风雪深夜受责罚
太子妃见清韵只跪着也不说话,更加气的不打一处来。她拂袖把桌上的玉盘珍馐全部推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响全部交杂在一起,顿时满屋狼藉。秋痕见状赶紧上前劝解:“太子妃息怒,清韵刚入宫不久,可是不太清楚这件事,太子妃就饶了她这一次,下次等太子来的时候让她将功赎罪。”
“下次,还有下次吗?太子多久才来一次你不知道吗?我盼望这个机会有多久了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做?”太子妃气急败坏的问道。
“奴婢的确不知太子这么讨厌桂花。”清韵只是木然的回道,眼神茫然,好像也不在意太子妃的盛怒。
秋痕见太子妃气的脸绯红一片,上前一边安慰一边轻抚她的后背:“太子妃,清韵进宫没多久,可能的确不知道,您也别和她一般见识,自己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明个和贤妃娘娘说说,让娘娘多规劝太子些,不就好了。来日方长,您还担心太子不来看您吗?”
秋痕的话也许说的正和太子妃的心意,太子妃稍微平静了下来。她站起来指着清韵说道:“你不是不知道吗?那我就让你好好记住了。等下把这收拾干净了就去东宫正殿门口跪着,跪到记住了为止。你们谁都不许帮她求情。”说完,太子妃就让秋痕扶她去休息了,看也不看清韵一眼,秋痕走时只见清韵依旧跪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也看不清她的神色。秋痕心想:“今夜这么大的风雪,就算是男子跪在外面一夜也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弱女子呢?可是,自己若求太子妃也只怕会弄巧成拙。”秋痕只得无奈深沉的看了清韵一眼,便扶着太子妃进里屋去了。
许久,清韵只是木然的收拾着满地的瓷片和琉璃。她的手不知道被那些细小的碎片割伤了多少处,细小的伤口慢慢渗出鲜红的鲜血,细细看来双手的手指竟无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可她自己好像浑然不知的样子,只是机械般的收拾着。清韵只觉得眼睛酸涩胀痛却留不下一点眼泪,痛吗?她问自己,好像没有,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并未觉得痛,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自从十年前经历了那些噩梦之后,这些还算什么呢?清韵只觉得自己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还把自己残存的信任寄托在了早就不该相信的人身上。她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又接着整理了起来。
外面,寒风如刀割一样的夹杂着雪花袭来,吹在清韵的脸上,身上。大雪铺陈了一地的雪白,清韵抬起眼只见宫殿的屋檐,长廊均落满了雪,此时的东宫俨然一个偌大的冰雪宫殿,只有宫殿里摇曳的泛着微黄光芒的烛火,给这个充满寒意的深夜增添了少许的温暖。
清韵已经不记得跪在殿门口多久了,只觉得意识都快变得模糊不清了,膝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慢慢变得麻木起来,失去了知觉。双手冻的红肿起来却又无处安放。雪却没有要变小的趋势,她的身上落满了积雪,墨黑的头发上落满了白雪,几乎都看不见原来墨色的样子。睫毛上凝结着一层冰霜,她只觉得自己快被积雪淹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韵觉得眼皮变得慢慢沉重起来,她只觉得无力,意识也渐渐不太清晰。突然,远处传来她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让她猛然集中了精力。“紫菀”她默念道,“她来了吗?”清韵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紫菀穿着一身紫色披风急匆匆的朝自己跑来。“清儿姐姐,我刚才才听秦公公说,说你被太子妃罚跪在这里,没事吧。”紫菀的脸颊被冻得通红,说话还喘着粗气,眼神里流露出急切和焦急。
“没事,我只是做错事得罪了太子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