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内乱风声起,民怨官腐堕
“居然死了那麽多人!义父怎麽还能沈得住气,仿佛什麽都没有发生一样啊!”千寒翻着手中的册子惊叹道。
玦彦擡头轻瞥了一眼千寒手中的册子,又翻起那册子的封面看了看,轻叹了口气道:“你看的这是大周历年对天灾和瘟疫的记录!”
千寒也翻了一眼封面道:“可是这裏明明记录着栎国苗夷在义父登基即位那年发生爆炸,整个苗夷夷为平地,至今不知何故!”
“苗夷?”玦彦一边思索着什麽,一边接过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啊——”千寒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为什麽偏得我们自己进来翻册子啊!找个户部的人问问不久行了,他们知道的应该比我们详细啊!”
“你看看这个!”玦彦将自己刚刚翻开的另一个册子给了千寒。
千寒低头扫了两眼,立刻睁大了双眼道:“我的天啊!这——这案子谁查谁死啊!”
“我昨晚见到的刑部下卿就是一个!你往前翻,之前户部还有户部下卿的名字提及,现在的户部中卿和户部上卿都是帝上新提拔上来的,知道这些记录的户部中卿和上卿全部都死了,而且全部都是头痛欲裂七窍流血而亡。再到后面就连各郡县的记录都已经汇集不全了,军营裏面的死亡记录更多,而且还有军营内战的!”说着玦彦又递给千寒一个册子,继续正色道:“现在整个大周都乱了,我们得亲自去各郡走一趟了!”
“我说怎麽户部的人看见咱俩跟见了瘟神一样,巴不得赶紧溜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合着这事情都严重成这样了!不过看着鸿阳帝都也还挺歌舞升平的呀!一点都不像出事了的!”
“你这册子上也有记载,义父继位之前也是这样大批大批的死人,也都是头痛欲裂七窍流血而亡,这病一度被视为疫病!不过按照苗师父所言,应该就是中了蛊虫而亡的!”玦彦一边低头仔细浏览着记录,一边严肃道。
千寒把册子往旁边的桌案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千寒神秘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玦彦并没有擡头,但是还是接话道:“什麽预感?”
“我们就要死了!而且义父就是故意让我们去送死的!”千寒斩钉截铁道。
这一次玦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是一点都受不了旁边这位兄弟了,“我相信义父这次是断定只有我们才能查明这个案子,所以才交给我们的!”
“你不是说都知道是栎国在捣鬼了嘛!让义父直接派兵攻打不久行了,为什麽还在这裏查案,还有什麽可查的啊!”千寒不耐烦道。
“你刚刚放下的两本册子裏面明确记载了南溪军营此刻已经不堪一击,现在已经不是周国派兵攻打不攻打的问题了,现在恐怕连驻守南溪边疆都不可能!京畿的禁军教头也发疯了,整个大周的兵力锐减,此刻出兵必败,而且就算大周勉强取胜,这蛊虫的密谋不破,栎国迟早会凭借这种方法占据整个大周!”玦彦合起手中的册子,然后随手又从桌案的一摞卷宗中拿起另外一本翻了起来。
千寒没精打采地坐到桌案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拖着腮帮子道:“你有你的瑶蝶公主,我可还没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呢!我还不想死呢!”
“义父说了,要戒色!至少在查案期间!”玦彦眼皮都没有擡地答道。
千寒干脆把撑着腮帮子的胳膊直接撤了,趴在了桌案上道:“万一遇到佳人没控制住可怎麽办!”
“那我会毫不客气的把你的头砍下来。”玦彦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仿佛并没有提及生死大事。
千寒狠狠地用眼睛挖了一眼玦彦道:“没良心!没人性!什麽温润谦和,君子如玉,分明就是个禽兽!连兄弟都忍心下手!”
说完这句话,玦彦楞是半晌没接上半句话,直到他在一摞厚厚的卷宗中发现了什麽才对千寒道:“这个梁易轩的死,似乎与二十多年前的状况相同,同样是常出没青楼的人,头痛欲裂,七窍流血而亡,死前还把他的父亲砍伤了!”
听到千寒并不搭话,玦彦继续道:“我就调笑你一句就真生气啦!你们昆山上难道只修功夫不修道心的麽?”
玦彦依旧等了很久都没有人答复,于是玦彦擡眼看了一眼千寒,发现他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不时还有微弱的鼾声传出。玦彦轻轻叹了口气,便继续低头翻看卷宗了。果然昆山之上还是修心的,至少什麽情况之下,他都能睡得着觉。
瑶蝶只听得外面四宝一边跑着一边笑着,仿佛笃定他哥哥一定捉不到他,不时还挑衅一样的在院子裏面叫道:“来呀!二哥捉不到我哦!二哥捉不到,捉不到!”
只听得外面拐杖狠狠跺地的“嗒嗒”声,还在院子中四处游蕩,但是已经明显慢了下来。
“二哥真是的!小狗子好心告诉姐姐你的心思麽!省得你天天坐在姐姐床边,魂不守舍地盼着她快点醒!”小狗子有些气愤道,仿佛他这个傻哥哥在狗咬吕洞宾呢!
“你这臭小子再胡说我就告诉娘去,让娘现在就来打你板子!看你还乱说!”唐二宝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厉声道。
“我才不怕你找娘亲呢!我说的都是事实!娘亲早就知道了!哼!”小狗子趾高气昂地愤愤道。
“我——我——我要告诉娘亲,你不再茶馆好好帮忙,又跑回家偷懒!”说着便“嗒嗒”地跺着地,向外走去。
这下小狗子也慌了神,赶忙道歉道:“二哥别去啊!小狗子真的是好心的,二哥!——二哥!别走了,不!——小狗子不让二哥去!”
“你起来!别拽着我的腿!”唐二宝依旧没好气道。
“不!二哥要去,就把我拖到娘亲那裏去!”小狗子坐在地上,抱着唐二宝的那只撑着地的腿耍赖道。
唐二宝想要甩开这个粘虫一样的弟弟,但是他却怎麽也不肯松手,唐二宝只得松开了两个拐杖,去挣脱小狗子的手,可是此时小狗子却忽然翻身起来抢拐杖,唐二宝见状也赶忙去抢,但是却因为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
而此时已经站在门边上的瑶蝶却忽然喊道:“四宝!怎麽能欺负你哥哥呢!”说着便也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小狗子赶忙扔了拐杖道:“仙女姐姐!我先走了!”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瑶蝶加快脚步,走到唐二宝身边,準备扶起他,但是他却道:“我没事的,我自己可以起来的!”说着便挣脱了瑶蝶的手自己挣扎着起身,但是瑶蝶还是伸手去扶他的手,但是刚刚触到他的手,她便惊讶道:“你的手!”
唐二宝赶紧缩回了手道:“没事的!吓到姑娘了!”说着便自己跳着去寻拐杖。
瑶蝶紧走两步,抓住刚才抓住的他的右手道:“你!你的手指呢!怎麽会这样!”说着眼泪已经润湿了眼眶,“一定很疼对不对!是谁这麽残忍!竟然会把你的手指全都切掉!”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而瑶蝶却死死拽着唐二宝那只有手掌的右手,没有拇指,没有其余四个手指,而且每一根手指都还留了一点点指骨,让人一眼便可看出这是切断的手指,而并非天生便是如此。
唐二宝深深的低下了头,却还在想把手抽回去,瑶蝶却继续问道:“你的腿也是被人砍断的麽?到底是什麽人这麽残忍!”
“姑娘别再问了,是我自作自受罢了!”说完便用力抽回了右手,继续跳着去寻他的拐杖。
瑶蝶抢先一步拾起了拐杖递给了唐二宝,他接过拐杖却并不再言语,而是默默地向旁边的另一间茅屋走去。
“公子!蝶儿想帮公子的!”瑶蝶在他身后焦急地喊道。
“你帮不了我的!没有人可以帮我!”说完便加快了脚步,躲进了茅草屋中,将自己关在了裏面不再出来。
瑶蝶久久地望着那紧闭的木门许久许久,她想过去敲门,但又不知道说些什麽,她想离开,但是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难过。
不一会,一双小手轻轻拽了拽瑶蝶小声道:“仙女姐姐,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瑶蝶看了一眼小狗子那一双真诚的大眼睛,但小狗子很快比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示意瑶蝶到她修养的那间屋子裏面去。
瑶蝶便跟着小狗子回到了刚刚她休息的屋子,小狗子让她坐在板凳上,自己则跪在板凳上,双手趴在桌子上,贴着瑶蝶的耳朵道:“漫茶谷裏有一群出了名的恶霸!他们欺压百姓,四处白吃白喝,如果店家不肯,他们就砸店打人。刚开始大家都想想个办法去县城裏面的衙门告他们,但是所有要告他们的人都被他们打残了,要不就打死了!二哥本来是在县城裏面卖画的,开了家小店补贴家裏,谷裏有人托二哥去给衙门裏写一封状纸,让衙门裏的人能知道漫茶谷裏这群恶霸。于是二哥就写了,结果二哥提交了状纸,但是那帮恶霸却早就买通了县令,他们不光把二哥打了出来,还说二哥虚假鸣冤,于是斩断了他所有的右手手指,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写状纸鸣冤了。后来二哥回去,店被毁了,他所有的画作也都被烧了,他只得回到漫茶谷来,结果刚一回来,便被那群恶霸派人打断了左腿,让他再也不能去县裏面鸣冤告状了!”小狗子一边说着一边恨得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
瑶蝶也不禁气愤道:“怎麽会这样呢!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小狗子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道:“他们会武功,而且他们人特别多!我们只能哄着他们,把他们大爷是的供着,不然他们就要打人,砸东西了!”
“那你们可以去郡裏面告状啊!县令不管,郡裏面的郡守也不管麽!实在不行还可以去鸿阳帝都啊!帝上一定会管的!”说道瑶蝶为之骄傲的父王,瑶蝶不禁有了底气。
“郡守可能也被买通了呀!当朝帝上也不一定就会召见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而且山高路远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帝上,万一帝上也不给做主,反而说我们欺君,那恐怕整个漫茶谷的人都要被问斩了!”小狗子低声道,语气中透露着对整个大周的不信任。
“你又没试过,你怎麽就笃定当朝帝君不会管这件事情呢!”瑶蝶有些不悦道。
“我没试过我也知道!周帝能成帝君都是意外,是他的哥哥们都因为种种原因死了或者离朝了他才继位的,而且如今官场腐败,最近又听说边疆军营好些将军元帅都无缘无故就死了,看来这大周也支持不了多久了!”小狗子不屑道。
“你怎麽可以这麽说大周,怎麽可以这样说大周帝君呢!你明明没有见过他,你也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就能凭借人云亦云说他不好呢!”瑶蝶不禁气急败坏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爹娘和整个谷裏面的人也都这麽觉得呀!若是帝君真的很好,那怎麽还会出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各个官员都帮百姓出气的麽!而且也不会有这种恶霸在的!”小狗子仿佛已经下定决心,觉得大周命不久矣了!
瑶蝶此时也有些气急了,起身气愤道:“我现在就去鸿阳帝都!去找帝上告诉他你们这裏的一切!”说完便转身一拐一拐地向外走去。
但还没走出门,瑶蝶便看见唐二宝站在门口挡住了出路,瑶蝶上前理直气壮道:“让我出去,我现在就去找周帝帮你们沈冤昭雪!”
“你知道这裏距离鸿阳帝都有多远吗?你一个弱女子没有盘缠单凭脚力,根本连这漫茶谷都走不出去你就饿死了!更别说那些恶霸消息灵通,你恐怕连这村子都出不去就被他们捉住了!”唐二宝阴沈着脸道。
“那就让她们来抓我吧!若是抓到我,杀了我,那帝上一定会知道你们漫茶谷的事情的!若能用我一个人的性命,还你们整个谷甚至整个县的安宁,那我觉得也值得了!”瑶蝶义正严辞道。
“哪裏来的姑娘啊!这麽大的口气!”一个清脆尖利的声音接道。
小狗子连人影都没瞧见便赶紧往屋裏跑,而瑶蝶却静静地等着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人出现。
不一会一个身着清布碎花袄的中年妇人便出现在了瑶蝶眼帘中,那女人三十多岁,体态消瘦,但是却是那种久经历练的干练身形,虽然消瘦,却并不瘦弱。一双眼睛像极了她这两个儿子,只不过眼角间的皱纹暴露了她的年纪。她放下了肩上挎着的箩筐,便向着瑶蝶走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有这麽大的口气,说自己的一条命,便可以换来整个漫茶谷和整个山夜县城!”
瑶蝶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步步靠近,而她也并没有丝毫躲闪她的目光,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人,仿佛自己眨一眨眼睛都会显得自己心虚。
“你这小姑娘叫什麽名字?从哪裏来的?知道自己家住在哪裏吗?”那女子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唐二宝,正站在瑶蝶跟前问道。
“我叫瑶蝶,我就是从鸿阳帝都出来的,我爹爹就在鸿阳帝都,他也是做官的,而且为官清廉,一向都很为百姓着想!”瑶蝶严肃道。
“原来是官家的大小姐啊!难怪口气这样惊人,不过在这裏不管你爹爹是谁,在这漫茶谷裏是没有王法的!若果你想出去恐怕都要经过那些恶霸的準许!所以我劝你还是收收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脾气,否则恐怕你死了,三年五载之内,你爹爹也不知道你死了的消息。”这女人的口气充满了轻蔑与不屑,仿佛只要是与官家扯上关系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唐夫人便不要管蝶儿了,只管让蝶儿去送死好了!”说完瑶蝶便从那女人身边走过,但是唐二宝依旧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二宝!让她出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该得些教训了!”那女人命令道。
“娘!她不能去的,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唐二宝忧心忡忡道。
“她能走的出这村子再说能不能出的去漫茶谷!让她出去!别我们好心救她,反倒自己招了一身腥!”那女人尖声呵道。
“我不让她去!她若要去——我——我便陪她去!”唐二宝仿佛也被他母亲的话激怒了,他此时也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你也想送死是不是啊!你是我儿子!怎麽一天到晚不为了自己家裏着想,反倒天天为了外人做事!上次你帮外人就让自己断手断腿的!这次是不是连命都不要了!她这姑娘家世显赫,三长两短都有家裏人能给报仇出气,你呢!你有个三长两短,家裏可就得砸锅卖铁保你性命啊!而且没準连家都连着被人毁了!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好歹为了家裏想想啊!”那女人转过身去便开始训斥她的儿子。
瑶蝶不再听得进去这个女人的话,于是她便想从唐二宝身边挤出去,但是他却一把抓住了她,使劲沖她摇了摇头。
“请唐公子让开,蝶儿多谢唐夫人和唐公子的照顾,就此告辞了!”说完便挣脱了唐二宝的手,硬生生地从他身边挤了出去,“娘!你怎麽可以这麽狠心让一个弱女子去送死呢!”说完便也疾走几步跟着追了过去。
“我狠心!我再狠心也没有他们那帮为官的狠心!”只听那女子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