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另谋长计策,相伴相守情
姜诏县城是南溪郡正西面的一个繁华的大城,北临鸿阳帝都,西接栎国苗夷,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十分方便,因此许多商家汇聚于这两国接壤的城市之中,无论是驿站、客栈还是茶棚、酒馆亦或是青楼、赌场,到了这裏就这裏俨然就有些异域风情了!吃的有苗疆的“五毒”,喝的有苗疆的糯米甜酒,用的有苗疆的花色织毯、白银器具,穿的有绛裙襦、霓裳彩斗、画皮靴,戴的是冠金宝化鬓、云鬓花垂……
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这裏的青楼,这裏的青楼可并非是一般的“生意兴隆”,基本已经到达了“人满为患”的蜂拥地步!其实此地因是两国枢纽,原本游人商贾就多,而且自古有云苗夷女子个个美艳绝伦并非凡间所产,姜诏也是挖空了心思来召集苗夷的绝色美人来为大周献妓,因此路过这姜诏县城的人无论那行哪业都想一睹这苗夷女子的倾城之姿,所以青楼的盛景自是大周其他地方所不能及的,多的是一掷千金的风流公子,富可敌国的豪门巨头,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
青衣楼,算得上是这姜诏县城青楼中的龙头之一了,裏面的姑娘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可以独领风骚,虽说是琴棋书画,清歌妙舞各有所长,但是皆可独当一面招揽生意!
此时正直辰时,但是太阳已经露脸,夜间的轻歌曼舞灯红酒绿此刻已经渐渐停歇了,残羹冷炙、杯盘碗盏摊倒的到处都是,房间裏面也都是鼾声四起,几个龟奴没精打采地收拾着残羹剩饭,那老鸨也拖着腮帮子坐在大厅裏面打瞌睡,时不时地猛一凿头,擡起睡眼四下望望然后便又睡下了。
瑶若漪驾着武元熙一边缓缓向着青衣楼的正门走去,她原本可以走得很快,但是却不知为何自从出了房门武元熙就变得越来越沈,仿佛是要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瑶若漪身上,最后瑶若漪实在支撑不住便对着武元熙小声道:“官爷,太沈了!若漪架不住了!”
武元熙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压在瑶若漪肩头,瑶若漪实在没有办法,便扶起了武元熙的头和上半身,準备换个姿势驾着他,谁知瑶若漪刚把武元熙的头擡起来他就仿佛失去重心了一般“呼”地躺倒在地,吓得瑶若漪惊呼道:“官爷!——官爷没事吧?”
几个龟奴不悦地瞪了瑶若漪一眼,仿佛惊扰了他们的工作,坐在大堂的老鸨也仿佛被这声惊呼吵醒了一般紧锁着眉头张望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打扰到了自己的清梦!
远远瞧到了蹲在地上的瑶若漪那老鸨起身轻喝道:“瞎叫唤什麽啊!不怕惊扰了其他官爷,有你好看呢!”
瑶若漪低头不再言语,想扶起武元熙却硬是怎麽拽也拽不起来了,那老鸨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睡死的武元熙清了清嗓子给一个龟奴递了个眼色示意帮忙把武元熙扶起来。
那龟奴扶起了武元熙,瑶若漪也跟着站起身来,继续向着那老鸨子站着的地方走去,那老鸨子从上到下看了瑶若漪和武元熙半晌阴阳怪气道:“这麽急着离开青衣楼啊!衣服都不换换就準备走了?”
瑶若漪半低着头怯懦道:“官爷说该回去了!”
那老鸨子白了一眼武元熙继续阴阳怪气道:“你——也就跟着他回去?”
瑶若漪不知为何心忽然跳得飞快,但是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道:“若漪,若漪——已经是元——元三爷的人了!”
那老鸨子看着瑶若漪羞得通红的脸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那银子是不是也你来付啊?”
瑶若漪犹豫了一下道:“三爷说外面有马车来接他,妈妈若是不信可以跟着出去,就在门口呢!”
那老鸨将信将疑地看了看瑶若漪,有斜眼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武元熙道:“那就带路吧!”
一听这话,瑶若漪心裏也开始打鼓了,毕竟自己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更何况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边的武元熙此时也被龟奴架着,想私下沟通一下恐怕都不行了!
那老鸨似乎看出了什麽,不耐烦地催促道:“刚刚不还着急走呢麽!怎麽现在就傻楞在这了,不会是要赖账想跑吧!”说完便轻蔑地“挖”了一眼武元熙。
瑶若漪深吸了一口气,便向青衣楼门口走去,虽然心中忐忑,但是她还是故意扬起了头,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武元熙的人,不再惧怕这青衣楼中的规矩了!
瑶若漪刚刚站到门口,台阶下面一个身着黑色红边布衣的男子就对着瑶若漪一揖行礼道:“瑶姑娘请上车!”
瑶若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那男子身边果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还站着两个黑色红边布衣的男子,只不过腰上多了把乌鞘的刀,那刀鞘看似朴素,但是稍稍懂得些雕铸门道的人都知道那暗龙印花纹的雕铸工序要比普通的纹路复杂的多,而且成批订制下来也一般只有帝王家才有足够的金银来支撑这样繁复的技术工艺!而这样金贵的刀鞘之中,宝刀自然也不会差!
瑶若漪大方地上了马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没过多久,武元熙也被架上了马车,然后瑶若漪只听得车夫在外面扬鞭丑马,只听“啪”的一声,马车便颠簸了起来,瑶若漪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她一直都想逃离的青衣楼了!
瑶若漪回过神来,看向坐在车内的武元熙,他似乎并没有醒来,依旧熟睡在车中,仿佛真的还在醉着。
瑶若漪略带好奇道:“元公子,我们现在去哪裏?现在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起来了!”
武元熙无声无息地睡着,仿佛真的睡着了,什麽都听不见了!瑶若漪有些奇怪地上前摇了摇他,又叫了几声“元公子”不过都是徒劳的!
瑶若漪又向马车外面望了望,看到自己正在出城,便对着外面驱车的车夫喊道:“我们去哪裏啊?”
“姑娘稍安勿躁!这车会把您送出城去,然后您搭乘另外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可以把您送回家去!”刚刚一揖行礼的男子此刻彬彬有礼道。
瑶若漪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你们知道我家在哪裏?”
“这个属下不知,还望姑娘给另外那辆车的车夫带路了!”
瑶若漪微微松了口气,便重新坐回到马车座位上静静地望着马车窗外,期待着回家的那一刻,她的父亲还在家中等她!
马车停在了城外的土路上,武元熙依旧在熟睡,瑶若漪不知如何报答武元熙,于是便对着那三个来接她出青衣楼的男子道:“元公子的大恩大德若漪永生难忘!若今生有缘再见若漪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元公子的恩情!”说完便要对着那马车下跪,但却被那三人一同拦住了。
“姑娘不必多礼!快快回家去吧!我们也该带着爷回去了!姑娘保重!”说完三人一揖行礼算是道别。
另外一辆车上也是两个配着乌鞘宝刀的黑色红边布衣的男子,瑶若漪上了马车,那马车便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逐渐强烈的日光之下。
那三人对着马车就是一揖道:“王爷!”
武元熙从车上下来,站到三人跟前道:“想说什麽?”
站在最左边的男子附身道:“回稟王爷,跟的人都死了!”
“怎麽死的?”武元熙一边思考着一边道。
“七窍流血,头痛欲裂,发疯而亡!死前疯狂砍人,丝状惨烈!”
“多派些人,瑶若漪不能死!”武元熙的话很轻,但是却说得斩钉截铁!
“是!”三人一同附身行礼道。
武元熙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去瑶若漪住的房间裏面收拾一下东西!所有东西都给我带回王府!”
“是!”三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月色皎洁,映在潺潺的溪流之上泛起粼粼的波光,仿佛是天上一闪一闪的繁星一般。
玦彦靠在树上,略微有些倦意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星空,千寒则坐在不远处的火堆在旁边烤着鱼,香气已经飘散而出了!
“好了!快趁热吃吧!别再把王爷您给饿出个好歹来!”千寒把插着鱼的树枝递给玦彦道。
玦彦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你先吃吧!”
千寒顿时瞪着玦彦没好气道:“你是非把你自己饿死是吧!你再晕倒我就不管你了啊!”
玦彦收回望着星空的目光望了一眼满脸怒气的千寒缓缓道:“今天是蝶儿的生辰,她已经失蹤三个月了!”月光映在玦彦的眼眸之中竟也泛出了粼粼的“波光”。
千寒白了一眼玦彦,蹲在他身边冷冷道:“跟你不吃东西有关系麽?”
玦彦轻叹了口气,略微有些颤声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地方住,是不是人还康健,是不是……”玦彦的话哽咽住了,他略微仰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滴落出来。
千寒也板起面孔严肃道:“跟你不吃东西有关系麽?——你不吃东西她就能回来了?你不吃东西她就能过得好了?”
玦彦没有再说话,而是又静静地望向了星空,仿佛那片星空有她们之间的回忆,又仿佛那片星空可以让他的眼泪不夺眶而出。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点了你的穴道连夜把你送回鸿阳帝都!直接跟义父说你不适合再出来查案子了!”千寒扯下一块鱼肉硬生生地塞在玦彦口中道。
玦彦机械地嚼着鱼肉,嚼好久好久,嚼得好慢好慢,却不见他咽下去。而千寒则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久不吞咽的玦彦,千寒厉声命令道:“咽下去!”
玦彦停住了咀嚼,听话地咽了两口,仿佛是个刚刚开始学习吃饭的孩子还不知道怎样吃东西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千寒又扯下一块鱼肉塞进玦彦嘴裏像哄孩子一样道:“自己吃好不好,这是鱼肉,得吐刺的!我可不能保证每一口都没有鱼刺!”
玦彦看了千寒一眼微笑了起来,这一刻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两大颗眼泪顺着他的玉面流下,他却笑得开怀起来道:“谢谢你!兄弟!”
千寒嫌弃地皱着眉头后撤了几步道:“哎哎哎哎!别对着我流眼泪啊!我什麽都没做!”
玦彦夺下千寒手中叉鱼的树枝,自己吃了起来,仿佛什麽也没有发生一样,他没有擦去脸上的泪水,但却也并没有再流出一滴眼泪。
千寒重新蹲回玦彦旁边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不觉嘴馋道:“给我剩点!”
玦彦像个护食的孩子一样转过身子挡住了树枝上的两条烤鱼道:“两条鱼还不太够吃!你再去抓两条吧!”
千寒紧咬着后槽牙撇嘴道:“玦陵王,你是不是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下啊!”
玦彦转了一下眼睛,好生思考了一下,憨笑道:“我不会抓鱼哎!”
千寒顿时咬牙切齿,却握紧拳头说不出一个字,他使劲点了点头道:“行!非常好!——照顾你中毒,身体虚弱,仍待恢复——我!不!把!你!扔!进!水!裏!”说完便转身到走到火堆边,挑了根略尖一点的树枝便又要到溪水边去捉鱼。
玦彦起身,先去火堆旁边拾了根烧得正旺的树枝,然后缓缓走向溪边,却被千寒厉声喝住:“别过来!你过来鱼都吓跑了!”
玦彦把手中剩下的另一条烤鱼递给千寒道:“这条鱼给你!”
“你又怎麽了?”千寒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对于这个一会吃东西一会不吃东西的兄弟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可是好心想来帮你的!你要是不想让我帮忙呢!那就算了!”玦彦带着笑意客气道。
千寒盯了玦彦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接过了烤鱼便跳出溪水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不过他却时时刻刻不忘目不转睛地继续望着玦彦,毕竟他葫芦裏卖的什麽药千寒还没搞清楚。
只见玦彦举着那根火把靠近了溪水便静静地呆在那裏一动不动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铮然一声,银光一闪,一条大鱼便“扑棱扑棱”地在玦彦的剑尖上摇摆个不停了,随即玦彦便将它扔在了地上娴熟地拿起树枝一插便上火开烤了。
千寒瞪大了眼睛望着玦彦手中的剑吃惊道:“你还有剑?”
玦彦望着手中的那柄龙头软剑道:“没什麽用处,就用来叉鱼好了!”
“你怎麽不拿出来用啊!好几次都被那帮疯子围攻,你怎麽不使啊!插腰带裏硌人啊!”千寒长大了嘴巴质问道,他确实有些不明白为什麽从来没有见玦彦用过武器!
玦彦微微笑了笑道:“不是不用只不过没有机会而已,上次去接你没带这柄剑,在帝宫裏也没有用就一直放在王府裏面,这次出来带着却还没用上呢!”
千寒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玦彦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当腰带的!”
玦彦又好生思考了一下,略微皱着眉头道:“好像是有点问题!怎麽总是忘记用呢?”
千寒摇了摇头欲哭无泪道:“我的天啊!你不是中毒把脑子毒坏了吧!啊?还是脑子一直就有问题啊!我的天啊!我十二年前见你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啊!不会已经被人下蛊虫什麽的控制了吧!”千寒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仔细研究玦彦的头颅,準备找出个伤口之类的,证明他脑子真的坏了!
玦彦却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而这反倒让千寒更加确信这人把脑子毒坏了,更加忧心忡忡道:“哎!别笑了!跟我回帝都吧!你这病情太严重了!”
玦彦收起笑意一脸严肃认真道:“以后会记得用的!不是还没有机会麽!”
千寒冷“哼”了一声担忧道:“我的老天啊!你用的机会——估计——得死之后了!”
玦彦不觉又笑了起来,他虽然依旧揪心瑶蝶的生死安危但是有这个兄弟在身边他也确实宽慰不少,毕竟一个什麽时候都能有心思调侃自己的人陪在身边,在哪裏都不会闷得难受的!
待到那个灰袍银须白发的老人给霄汉诊脉过后,便又是给霄汉运功疗伤,只不过这一次霄汉并没有立刻醒来,而那老者的面容也并不乐观,他缓缓起身长叹了口气,紧锁着眉头奇怪道:“怎麽还严重了不少!”
瑶蝶一听这话眼泪又止不住地下落道:“是蝶儿不好!是蝶儿让霄大哥伤得更重了!”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他再这样下去恐怕就真的性命攸关了!本来不是什麽要命的病癥,这要是还加上心病,恐怕就难好喽!”说完便缓缓地踱出了屋子。
瑶蝶赶忙下跪哀求道:“老爷!求求老爷救救霄大哥!”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只听得老者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但已经不见人影了。
而老夫人扶起瑶蝶之后竟也摇了摇头道:“哎!怎麽会这样啊!老身也没有办法了!他这个样子也只有你能帮他了!”
瑶蝶死死地咬着嘴唇看看躺在床上了霄汉又看了看準备离开的老夫人道:“老夫人,蝶儿!蝶儿该怎麽做霄大哥才会好起来啊!”
那老夫人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老身会吩咐厨房熬些滋补的汤药来,但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他得解开心结,这病才会好啊!”说完便离开了,留下瑶蝶一个人呆在屋子裏!
然而瑶蝶自己竟连究竟要做些什麽都不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霄汉的床边等着他醒来,而这又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