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玉人归何处,圣主忧国山
月光之下,瑶蝶笑着跳着像个淘气的孩子一般追着那点点萤光,她时不时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小小的光点,但是却又不舍得抓住它们,她只是追着它们,仿佛能够被她们围绕着她就很开心了。
她“哈哈”地笑着,转着,跳着跑着,不一会儿居然在那星星点点的金黄色中跳起舞来!她不断地旋转在那些荧荧的星光之中,舒展着双臂自由地摆动着,仿佛她就是飞舞在璀璨星空中的一只蝴蝶,斗转星移中,她也随之飞舞旋转,随着身边的星云流转,她便是那星河中播洒星辰的仙子,举手投足之间轻盈柔美,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待她跳累了,便一头扎进霄汉结实的怀抱中,微微仰着小脸癡癡地笑着道:“霄大哥,蝶儿好开心!”
霄汉搂住瑶蝶低着头满眼笑意地一点瑶蝶的鼻头,宠溺道:“瞧把你高兴的!”
瑶蝶把小脸紧紧贴着霄汉的胸膛上,但依旧挂着那娇癡道:“霄大哥!蝶儿好喜欢这裏!以后蝶儿每天晚上都要来这裏玩!”
“可是——”霄汉故意将“是”字拖得很长。
瑶蝶好奇地扬起小脸道:“可是什麽啊霄大哥?”
“这些萤火虫过了这个季节便不会再来了!”
瑶蝶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轻声道:“那——明年还会来麽?”
霄汉淡淡地笑了,“明年这个时候它们还会回来!”
“嗯——那蝶儿就在这裏等着它们再回来!”瑶蝶又开始癡笑了,今天她似乎格外的开心,总是喜欢咧开嘴甜甜地笑着。
“那如果有一天它们不再回来了呢?”霄汉低着头满脸严肃地问道。
瑶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稍稍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道:“那就去找它们!”
“如果再也找不到了呢?”霄汉似乎故意要戳到瑶蝶的痛处,再美好的东西也有消亡的一天,再甜美的爱情也有离别的一天!
瑶蝶仿佛一下子楞住了,她没有想过,但是她却依旧倔强道:“那就——在这裏等着它们,直到它们回来!”
霄汉缓缓地收紧搂住瑶蝶的手臂,他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抱着瑶蝶,仿佛希望永远都定格在这美好的一刻!
过了许久,瑶蝶仿佛察觉到了什麽,于是仰起脸望着霄汉又开口道:“霄大哥去哪裏,蝶儿就去哪裏!蝶儿不会为了其他的东西就离开霄大哥的!霄大哥在哪裏,蝶儿就喜欢哪裏!”
霄汉忽然紧紧地搂住瑶蝶贴在她耳边柔声道:“蝶儿,不要再说了,就让我搂着你在这裏静静地呆一会好麽?”
“好!”瑶蝶乖巧道,然后便闭上了眼睛贴在霄汉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静静地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霄汉的声音低浅得好似耳语一般道:“蝶儿,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我们会幸福一辈子的!”瑶蝶又开始癡笑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霄汉忽然哽咽了,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微微扬起头让盈眶的热泪不滴落出来,他紧紧地咬着牙齿仿佛生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良久,霄汉终于能平静地开口道:“蝶儿,跟着我你会受好多好多的苦!”
瑶蝶闭着眼睛道:“霄大哥受得住的,蝶儿也一定可以的!”
“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蝶儿!”霄汉带着几分冰冷道,希望能够威慑到瑶蝶让她能够退缩。
“霄大哥会保护蝶儿的!”瑶蝶安心道,有霄汉在,她怎麽会有生命危险?除非他的霄大哥死了!于是瑶蝶接着道:“若是霄大哥都保护不了蝶儿了,蝶儿就陪着霄大哥一起死!”
“如果——如果我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呢?”霄汉心虚道。
瑶蝶似乎也好奇起来,于是她挣脱开霄汉的怀抱道:“霄大哥不愿意让蝶儿在你身边了麽?”
霄汉忽然心慌起来,他赶忙否认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说如果——如果我——我可能——昏迷不醒了——或者被抓走了,或者——生病了……”霄汉吞吞吐吐地想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但是却被瑶蝶止住了话语,“霄大哥别总是胡思乱想的!我们现在不是很好麽?蝶儿无论如何都会陪着霄大哥的!蝶儿知道霄大哥小的时候可能经历过许许多多不开心的事情,但是蝶儿知道霄大哥是个好人,霄大哥会不惜一切地为蝶儿着想,无微不至地照顾蝶儿,蝶儿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给霄大哥惹麻烦的!只要霄大哥不嫌弃蝶儿,蝶儿便要与霄大哥厮守终生!不离不弃!”
霄汉的眼眶又湿润了,他赶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瑶蝶佯装镇定道:“我——我有些倦了,想回去了!”说完便準备离开,但是瑶蝶却紧紧地抱住了霄汉道:“霄大哥不会丢下蝶儿不管的,对麽?”
这一刻霄汉的表情痛苦地好像万箭穿心一般,他艰难地从牙缝裏面挤出了两个字“不会!”便甩掉了瑶蝶的手臂快步离开了。
瑶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望着霄汉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似乎她并不十分了解她的霄大哥,他总是很奇怪,也总是在不停地掩饰或者压抑着什麽心底的东西,但是瑶蝶却依旧觉得这并不影响他对自己好!他一定会履行他的承诺的!
蝶池潭水中央的小洲上有一个花园,花园之中有几棵繁茂的蓝花楹,但是每年春秋两季它们都会绽放出蓝紫色的花朵,有时候裏面还会夹杂着些许透着蓝色或紫色的白色花瓣,这种花的花瓣很大,每一片飘落而下的时候都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小瑶蝶很喜欢在这些蓝花楹下起舞,她并没有学过如何跳舞,但是她偏偏仿佛从骨子裏便是个舞者,她喜欢在花树下旋转,也喜欢伸开双臂,任花瓣肆意飘落在她的衣袖上,她的娇容上,然后便两手轻轻一摆便飘然起舞,清风吹起裙摆,落花点点,小瑶蝶沈醉于其中,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回身摆头,舞姿越发自然柔美,仿佛自己也是那落花蝶舞中的一员,十分潇洒、优美、舒展!
玦彦就站在花园中的小径上望着花丛中飞舞的瑶蝶,他恬淡地微笑着,仿佛心中毫无一丝波澜起伏。但是他此刻真正的心境又有谁知道呢?恐怕只有他自己吧!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忽然黯淡下来,那原本光耀鲜明的蓝花楹变成了幽深沈郁的黑紫色,雨前的凉风袭来,忽然有些天昏地暗,而那旋转着的小瑶蝶仿佛是真的随着这风霾旋转着飞了起来。
玦彦一下子慌了神,他赶忙跑进花丛之中,想去抓住瑶蝶,但是她却一下子化成了真正的花瓣,随着那风尘旋转着飞出了蝶池!任凭玦彦如何哭喊她硬是一去不回!不一会,暴雨倾盆而下,玦彦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撕心裂肺!
“蝶儿,你回来!蝶儿!你回来啊!……”当玦彦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的眼眶是湿润的,也许那满头汗水之中也有他苦涩的泪水。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自己此刻住在客栈之中,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之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吸了几口气狼狈地低声道:“进来吧!你还準备在窗外吊多久?”
一阵微风拂过,千寒已坐在了玦彦的床榻旁边,他一脸嫌弃道:“本来準备回房睡觉的,路过的时候被你的尖叫声吓到了!”
玦彦依旧有些呆楞地怔在那裏,仿佛什麽都没有听见一般,不过他却接话道:“你有没有打探到消息?”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千寒板起面孔严肃道,他那血红色的眼眸之中,此刻隐隐透出些许寒意,令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我没事的,你只管说出来便是,我承受得住!”玦彦的声音压得很低很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最坏的结果,但是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
千寒斜睨了一眼玦彦,没好气道:“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她死了啊!真不知道你这脑子裏面一天到晚还剩下些什麽东西!”
“她在哪?——可以告诉我麽?”玦彦的眼中仿佛泛出了希望的光芒,他靠近千寒恳求道。
“我只知道她还活着,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也不确定,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放屁!”千寒依旧一脸严肃道。
玦彦似乎有些焦急了,但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询问千寒才能告诉他打探到了什麽结果。于是玦彦便起身準备更衣,仿佛打算自己去走一趟。
千寒一把拽住玦彦气愤道:“你不要命了!”
“我已经死了!”玦彦说得万念俱灰,却不想千寒竟一拳打到玦彦脸上,然后便开始一顿拳打脚踢,虽然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可言,但是千寒却打得十分用力!
玦彦仿佛只剩下了一具臭皮囊,不还手也就罢了,竟然连躲都不躲,俨然一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见他这般颓废,千寒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猛出一拳便打得玦彦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而玦彦便也像是一堆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咳着血水,仿佛準备等死一般。
千寒用白眼仁狠狠地翻了一眼玦彦道:“他们说她被关在梧依别业!工部上卿和山夜县令我见到了,振廉王我也见到了,但是总觉得振廉王长得太丑了,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去!”
看到玦彦依旧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千寒继续道:“我不会义父和你那麽高深的推测,我单靠直觉!你什麽时候想好了再决定去还是不去吧!”说完千寒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你回帝都吧!把我们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义父!义父自会定夺的!”玦彦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他现在也在挣扎着起身了。
“那你自己是準备去送死麽?”千寒背对着玦彦没好气道。
“是!”这一句话玦彦说得斩钉截铁,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只要还有一丝可能见到瑶蝶,他就要去试一试。
千寒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刚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玦彦道:“我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正常,但是我还是个正常人!义父的话我也会恪守!形影不离我不会忘记的!”说完千寒便头也不回地摔门就走。
在一个漆黑而狭窄的空间之中,空气闷热而且隐约透出一种腥甜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是在熬制这什麽东西,但是在这个空间之中却看不到一丝光芒。
一个男声仿佛故意压低了声音道:“研制的怎样了?”
一个女声严肃道:“用量需要进行微调,需要有人心甘情愿作为药人来进行调试!”
“要什麽样的人?”男子依旧用那压低了的声音在这闷热的环境中说话,他似乎也是一身黑衣,而且还以黑布蒙面。
“中蛊之人,若能心甘情愿配合研制,并且能够忍受化骨噬心之痛,肌体必须是活人,否则一个时辰之后蛊虫便会融入脑浆之中,完全消失!”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能否让肌体处于假死状态,待到蛊虫融入脑浆后再唤醒肌体?”
“蛊虫本就是毒虫,若化入脑中人也会因为中毒而亡,只不过那时只可以检测出培育蛊虫的毒药是什麽,却并不能治愈蛊虫原本之疾!不过——可以一试!但必须要有更多的药人来进行测试!”
“你需要多少人?”
“一百人!”
那男子停顿了许久没有言语,后来他缓缓开口道:“心甘情愿的人恐怕有些困难!”
“蛊虫本就是种可以控制人心智的东西,所以如果意誌力不够的话很容易被控制,那样的话他们本身就无法与蛊虫抗衡,更别说忍受痛苦,帮助研发解药了!”女子的声音冷酷而解决,透着一种勿容置疑的残忍。
“人可以少一点麽?”
“广撒当前的这种解药也是可以的,只要用过这种解药之后人还能活着,那便可以做药人!”
“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少?没被下蛊的人呢?”男子依旧谨慎小心地问道。
“一成不到!没被下蛊的人是不会察觉到异样的!”
“我愿意做你的药人,只求你能够不负所望,救大周于水火之中!”
那女子赶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帝上这是折煞臣下了!是臣下无能才对,大周不能没有帝上您的!”
“你快起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君臣相称!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大周上下唯一能帮你试药的人只有我可以!其他的人我不能动!”
“这不可以!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我可以试试其他方法,但是希望能够先有现在中蛊的人能够进行测试!若有人能够拿到栎国培育蛊虫的药液那更是最好不过了!”苗落雪的声音中透出了一线生机。
“我可以给你找来一千个中蛊的人,只是可能没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或者能够承受得住你试药!”武元熙难免有些失落道。
“人越多越好!”
“我会陆续调配来的!”
“蝶儿她可有消息了?”苗落雪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我恐怕保护不了她了!”武元熙落寞道,也许当他决定娶瑶若漪的那一刻起,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了。
“我多言了!您回去吧!有什麽新的消息我会告知您的!”
“最近你不要离开这陵寝了,就在这裏好生研制解药,我最近也不会再过来了!有什麽事情飞鹞传书到灵虚山庄,宫内如今所有的消息都不安全!若未见到我本人,任何消息都不可信!”
“是!”苗落雪俯身一揖道。
武元熙将黑色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然后便对着苗落雪道:“苗大夫!我们出去吧!”
苗落雪微微一点头便轻轻一拍这黑色空间中的一处墻面,随即这黑色的空间变陡然擡升,然后便到了一处空旷的操练场,只不过这操练之处却是在巨大的地窖之中一般,不见天日,只有石壁上的火把隐隐地映出这空旷的操练场。
武元熙低头默默地跟在苗落雪身后仿佛一个侍卫一般,苗落雪沿着操练场的四周绕到了另外一面没有火把的石壁旁边,她又是轻轻拍了几下石壁然后那石壁便转开了一道缝隙,刚好能够容得下一人侧身而过。
苗落雪快步进入了那黑漆漆的石缝裏面,武元熙也低头跟了进去,然后那便是弯曲而上的台阶,弯弯曲曲的仿佛一个永远也爬不到顶的天阶一般。苗落雪在那蜿蜒而上的台阶上走三步停一会,又靠着台阶边上走了五步,然后便直走而上,十几步之后便又换了一边继续向上走。跟在她身后的武元熙自然也严格按照苗落雪的步子前行,因为这蜿蜒而上的天梯两边仿佛到处都是暗器的孔槽,若不小心前行恐怕二人真的就要埋在这陵寝之中了。
待二人终于爬到了那天梯顶端,又是一善巨石壁挡住了去路,苗落雪转身对着武元熙道:“御使大人我就送你到这裏了!”
武元熙微微点了一下头,俯身一揖道:“拜别苗大人!”说完武元熙便自己在那石壁上拍了几下,然后那石壁便若石阶下面的石壁一样转开了一道仅容一人则身出入的缝隙。
缝隙之外便是灯火通明的石洞,四下都有身着黑色铠甲的守卫,见到武元熙从石缝中出来,便一齐俯身行礼道:“参见锦衣御使!”
武元熙仿佛什麽都没有听见一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山洞,山洞之外也是守卫森严,不过却井然有序,见到这一身黑衣黑袍的武元熙都纷纷俯身行礼道:“参见锦衣御使!”
武元熙径直走到马廄,一个马夫便递出了一匹黑色的骏马,武元熙矫健地翻身上马,然后便一骑绝尘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前方是一片黑漆漆的山坳树林,晚风也呼啸如地狱的哭嚎!但这并不能阻挡那打马狂奔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