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一阵风刮过,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落到了他对面。
他摘下面纱,奇道:“您可以叫我风无。不过,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直到前一刻我都不能肯定呢。”姚枂岚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马形木雕,“虽然有人早就提醒过我了。”
风无坐了下来:“是因为主公扔下你们跑出去了吗?”
“正是。”姚枂岚道,“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心宽,我们彼此都会轻松很多吧。而且,想想就可以知道。从我们离开静阳以来,我们掌握的所有信息,基本都是我打探来的。‘天下第一’的瑾渊王,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被动?怎么可能真的不问世事?”
风无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茶:“那么,姚公子今天请我来,是想做什么?”
“风无大人,以防万一,我先确认一下,你们只效忠于瑾渊王是不是?”
“是的。因为赤马众本就是主公一手建立的。”风无道,“所以即使是您,如果想做出什么损害主公利益的事,我们也是会阻止的。”
姚枂岚邪邪一笑:“那么,如果你们的主公做出了损害自己利益的决定,你们会怎么做呢?”
风无愣了愣:“姚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姚枂岚收起笑容,“希望你们能在我们兵分两路的时候好好保护他,无论他有没有让你们保护我。”
“陆,陆,陆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徐浩成被一个黑衣人扛着,泪花四溅,“你确定我也要去?”
一大早莫名其妙地在客栈被几个黑衣人挟持,然后发现黑衣人的头头是自己认识的人,然后又被扛着在屋檐上飞奔。徐浩成那只有西瓜子儿那么大的胆子怕是早就给吓破了。
“你不去也可以啊。”景眳朔道,“我还以为你想给你姐姐报仇。”
徐浩成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坚定了:“你说真的?”
“主公,就是这里了。”一个黑衣人指了指眼前的院子,“之前的楼已经被这位徐公子烧毁,所以她们就转移到这里来了。”
景眳朔向前探了探身,道:“走吧。”
“等等,”徐浩成拉住他,“你们不需要制定一下计划吗?”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黑衣人道,“直接杀进去。”
徐浩成干笑两声:“真是一个好计划。”
几个黑衣人率先跳进了院子里,还未落稳脚跟,就有侍女从一旁杀了出来。
“那个,姚公子如何了?”
景眳朔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活着。”
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徐浩成。徐浩成接了过来,有些恼怒地问道:“你有这么厉害的人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带过来呢?”
景眳朔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徐浩成彻底怂了:“不,我不是说你有帮我的义务,我只是说,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带过来的话,姚公子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当然,他受伤,我也难辞其咎,但是——”
“你说得很对。”景眳朔道,“如果我一开始就带他们过来,姚姚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是我思虑不周,所以我来弥补了。你呢?”
我呢?徐浩成咬紧了下唇,拔出了匕首。
景眳朔提着徐浩成的后襟,跳进了庭院中。
拿着长刀在后面等着支援的侍女看到他们,马上就奔了上来,景眳朔看也没看,直接挥剑过去。
侍女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景眳朔走到了大堂内。那里坐着一位蒙着面的女子,在优雅地喝着茶。
“瑾渊王恭候大驾,恕我未能远迎。”王夫人道。
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息了,想是已经解决了。
景眳朔把剑放到桌面上:“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知道。”王夫人放下茶杯,“不过你杀了我,又能如何呢?那位大人绝不会放过你们,而这城里说不定也还有我这样的人,等着继续我的工作。这座城,永远也不能得到救赎。”
“你说错了,是我绝不会放过柳菀菀。”景眳朔道,瑞凤眼中再无人的温暖。
“那个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夫人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
景眳朔从怀里拿出一块马形玛瑙,马身通体艳红:“虽然我暂时不能杀了柳菀菀,但是,不过颠覆一座城而已,对我来说,有什么难的?”
“赤马众,竟然真的存在?”
“你说呢?”景眳朔用剑挑开她的面纱,“这样子可真适合你啊。”
王夫人那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而且看起来才结疤不久。
“我记得,你扇了他两巴掌,”剑尖移到了王夫人的脖子上,“捅了他两刀,还害他手受伤?对了,他七窍流血也是你害的吧?”
王夫人别过脸去:“你要杀便杀,说那么多做什么?”
“怕了?”景眳朔扬起一边嘴角,“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松地死去呢?真想让你带着这张丑陋的脸到街上,让大家都看看你。你在芊原作威作福这么久,大家该都认识你了吧?”
“景眳朔,你!”
“可惜,”景眳朔把剑收回了鞘中,“最有资格杀你的人,不是我。因为姚姚还活着。徐浩成,动手吧。”
“啊?”徐浩成的意识海停留在方才那个暴虐的魔鬼身上,见他语气突变,一时还无法适应。
“你不是想给你姐姐报仇吗?”景眳朔道,“不想弄脏自己的手的话,我很乐意代劳。”
“不,我来。”徐浩成拿着匕首到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根本就不怕他,即使他手中拿着武器:“徐浩成啊,那个落没——”
徐浩成不听她的,径直刺了过去。匕首的利刃没入心脏,王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仰面倒去,当场毙命,连妖言惑众都没来得及。
“徐兄果断利落,在下佩服佩服。”景眳朔忍不住揶揄两句。
“秋离。”
一个黑衣人上前:“在。”
从声音听得出,这是一名女子。她将手里的一个小而沉的包裹送到了徐浩成手里。徐浩成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就要塞回女子手里。
“陆兄,这可不成。”
景眳朔道:“你就收下吧。相逢一场,便是缘。算我积点德。”
徐浩成坚持不肯收:“陆兄和姚公子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徐某再怎么厚脸皮,也不敢再受你们二人的人情了。”
“你接下来要安葬你的姐姐,还要振兴家业,可不是逞强的时候。”景眳朔朝秋离使了个眼色,秋离便退了回去,“不如这样,这钱算是你欠我的,将来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徐浩成支支吾吾了半天,左右权衡了会儿,道:“好吧。你真名叫什么?”
“我啊,”景眳朔一笑,“景眳朔。”
景眳朔……那岂不就是名满天下的瑾渊王?
景眳朔把事情解决完,心里也轻松了很多:“秋离,我们最迟明天一早就离开芊原,你先派些人到晚一路上查看一下。”
“是。”
景眳朔在客栈门前停下:“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辛苦了。”
景眳朔跃上窗台,蹑手蹑脚地落到了地上。姚枂岚的床正对着床,床幔被风吹了起来,差点儿拂到景眳朔脸上。
景眳朔走过去,床上却没有人。景眳朔大喊一声,说不清是急是怒:“风无!”
“风无,是谁?”
清爽的声音,景眳朔回过头。
姚枂岚披着白色的外衫,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两边,一条腿屈起,踩在了板凳上,看起来很有精神:“哟。”
“哟什么,”景眳朔喜不自禁,“你已经好了吗?你——”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因为姚枂岚的手指正把玩着一个红色的马状木雕。
“你把王夫人杀了吧?”姚枂岚放下腿,“也和徐浩成好好地告别过了吧?之后呢,你安排我们什么时候走?”
“姚姚,你听我解释。”景眳朔紧张起来,“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姚枂岚的语气格外生疏:“那天,我和厉王府的探子说话被你看见了,你却没有上报,我还真当你大人有大量。没想到,是因为你也一直在做同样的事。而且,柳菀菀?你连皇后的名字都查出来了,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景眳朔没想到那里也有厉王府的探子,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姚姚,我那时真不知道我父母是被柳菀菀杀的,是你和我说了之后,我才派人专门去查这件事的。相信我。”
渴望了很久,他醒过来,可是他一醒来,竟然就是这样的质问。
姚枂岚站起身来,走到景眳朔身边:“我猜想,从我们离开静阳的那一刻起,赤马众就跟着我们了吧?我们一起经历的所有险情,在你眼里,都是随手就可以化解的,对不对?”
“不是!”景眳朔什么都不怕,就怕姚枂岚怀疑他的真心,“姚姚,可能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是!只有这个,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很爱你。”
“呵呵。”看着他再正经不过的脸,姚枂岚忽然笑起来。
景眳朔怕他再来一句“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但是并没有。姚枂岚越笑越厉害,腹上的伤还没痊愈,这么笑着,伤口又开始作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