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的涂清澈与往日里的清冷模样天壤之别,他清冷的薄唇带着笑意,清凌凌的双眸含情妩媚,瘦弱的身躯也像灵活的鱼儿翩然摆动,连身上疤痕都像是某种催|情的图腾看得人心潮起伏。决明子笑道:“那一夜的事,为何我一点记忆也无?”涂清澈小声道:“因为……因为你只是抱着我亲了几遍滚了几圈,就……就缴械投降沉沉睡去了……”“你说我只是磨蹭了几下便跑马了?”决明子道,“我不信。”
涂清澈头脑晕晕沉沉的,他仔细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决明子,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的细细品味着,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弯下腰来,捧住了他的脸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他动作生疏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深情,带着羞怯与勇敢用唇|舌和指尖表达着内心的欢喜与迷恋。决明子心中悸动不已,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初次亲吻,也是这般生涩与甜蜜。
他含了笑回应他,慢慢地翻过身来,将涂清澈压在身下,微微笑道:“我这里有一道治愈风寒的绝佳药方,你要不要试一试?”他兴|致|昂|扬|胯|下一物顶着涂清澈的小腹微微跃|动,涂清澈只觉自己迷了心智疯了神,竟伸臂揽住了他的肩咬了下唇笑道:“请神医下针。”
决明子亦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手指不听使唤地绕到了他的亵|衣衣带上,手指轻轻抚过,衣带簌簌而落,衣带上的水滴滴在涂清澈瘦弱的胸腹上,顺着他的胸腹一直向下流去。决明子俯首舔|了|舔那颗水珠,涂清澈愉悦的“哼~”了一声。这声音清冽如泉水,听得人通体舒泰。决明子顺势而上一道道亲吻落在了他的腰际肋间胸膛与胸前红樱。或许是高烧缘故,那两点鲜|红|肿|胀顶着冰凉的湖水颤颤巍巍分外可|口,决明子将它|含|在|口里,用舌|尖挑|拨|捻|动着。涂清澈承受不住阵阵刺激,口中求着饶不住声的讨饶,心痒难耐地扭|动着身躯,双手欲拒还迎地推着决明子。
决明子将涂清澈的双手捉在怀里,十指紧扣将他双手推在铁笼子上固定住,又将亲吻落在了他的耳后脖颈。涂清澈被亲得化成了一团棉花,浑身软绵绵,却有一处坚|硬|如铁。决明子将他两只手叠在一起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身躯向下滑,一把握住了他□□坚|挺。决明子心中笑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身子瘦小,这里却发育得非常不错十分趁手。
“啊~嗯~哈!”涂清澈觉得飘飘欲仙,驾着祥云升上了天。决明子放开他的手,俯下身去,忽然含住了那坚|挺。涂清澈惊呼道:“不……不要!” 涂清澈的讨饶声渐渐被极端的愉悦低|吟声所取代。决明子舌|尖轻轻擦过它的顶端,用温|热|湿|滑的双唇裹住了它,布满了小小颗粒的舌面像肉做得刷子来来回回轻轻刷过它的顶|端和根|茎,双唇紧紧地裹住了它上|上|下|下|深|深|浅|浅地在喉间动作着,它顶端很快滴出一两滴透明清甜的琼|浆来,那是即将到来的“山洪”的前奏。
决明子快速地脱去了自己的衣衫,将它们垫在涂清澈的身下,他口中速度放缓,手指轻轻抚摸着茎|下两颗不甚光滑的肉球,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面深处探去,他的身体火热无比,手指将探到后|穴便被它发出的热气包裹起来,将一探入,他的身子猛得一紧。他耐心地温柔地放松着,口|舌与手指相互协作着,一点点融化他的不安与紧张。
静静的湖面随着涂清澈的低|吟声漾起阵阵涟漪,水波轻轻晃动,倒映着两个情迷深处的两个痴情人,湖底的鱼儿浮浮沉沉,探着好奇的脑袋吐着泡泡看着水面上的人儿,忽然,水面漾起了一圈圈巨大的波纹,水上的两个人儿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涂清澈双手紧紧抓着决明子的肩背,他的十指因疼痛而施力,指甲嵌入他的皮肉之中。这感觉与之前日夜惦念着他的感觉差不许多,带着羞耻与向往含着疼痛与愉悦,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持,只是之前心中的感觉被无限放大然后施在了肉体上,每一寸疼痛与愉悦都是这样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唯有在这一刻,这份缥缈不定的感情才最终在他的心里被确认,唯有在这一刻才能确定,他才能完全的相信,他的明月光他心心念念的那伦明月,也是在倾心真挚地照耀着自己,守护着自己。他的动作那样温柔,他的面容那样蛊惑人心,连身下的疼痛也仿佛一点一滴地消失了。无限柔情涌上心头,他随他任意驰骋,感受着他带给他的每一分疼痛与欢愉……
决明子与许多人试过无数场鱼水欢情,却从没有过一次这样的情意相通,真心交付。他手中胯|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发自内心,身体上的每一丝畅|快又激发了心中对眼前人的喜爱。他从前一直对自己的心迹不甚明了,不明白为何药浴之时为何会浮现涂清澈的脸,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贪恋他唇|舌之间的味道,不明白为何因他的悲伤而悲伤,此时才终于确信身下之人早已翻越层层防线驻扎在了自己的心间。
心意相通的人十分合拍,两人情到深处,竟同时攀上了顶峰。
叶之洋万万没有想到,他担惊受怕了近一个时辰,拼命克服了对水的恐惧,学会了游水,历尽千辛提心吊胆地钻进洞里来,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幅香艳的景象。这两个人竟然这样不顾廉耻,甚至将焦急如焚自己置之度外,躺在铁笼子上行那苟且之事。这两个人怎生这样不要脸!
☆、故人
“阿嚏!”“阿~嚏!”决明子和涂清澈肩挨肩紧紧靠着并排坐在岸边,接连不断地打着喷嚏,两张红红的脸面上挂着四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他们对面的叶之洋嫌弃又愤怒地看着他们两人,一肚子骂人的话变着花样飚了半个时辰还没停住口。若放在从前,决明子肯定腿一抬脚就踢过去了,然而他此时心中有鬼,已无法再去看与涂清澈面目相同的叶之洋。涂清澈的风寒非但没好,连带着自己也得了风寒,身为“神医”的决明子着实有些羞愧。
涂清澈头重脚轻浑身不适,听够了叶之洋的教训,扶着决明子的肩膀站起身来安慰他道:“好了好了,你停下嘴巴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抓条鱼吃。”决明子拉住他的手,阻止道:“不可,你碰不得冷水,还是我来吧。”
之前刻意保持距离的两人现如今竟成了连体婴儿,叶之洋抖了抖满身的小米疙瘩,惊恐道:“得了得了,你们还是坐着吧。谁知道这湖里的鱼吃了什么,我可不要吃。”决明子忍不住偷偷笑起来,涂清澈脸上终于挂不住了,尴尬的站起身来去拿不远处烘干的衣衫。叶之洋趁机走过来,在决明子耳边悄声说道:“王爷,他日若有争端,我希望你能看在此时的情分上饶他一命。”决明子面容一冷,没有说话。
涂清澈为决明子披上衣衫,自己裹了外衣,郑重其事向叶之洋道:“叶之洋,我想知道与这擒龙道有关的一切讯息,你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讲给我听。”涂清澈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叶之洋知道他这是被那人点亮了生活的热情,他不仅想要破擒龙道,还想要面前之人包括自己都平平安安地出去,不仅如此,他还想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彻底与这擒龙道或者双仪城又或者它背后的往事做一个了断。他此时心中都是生的希望,叶之洋却隐隐觉得有些担忧,他看向决明子:“我方才说的话,你答不答应?”决明子情绪纷杂莫名,最终点了点头。
叶之洋见他犹豫更加放心不下,然而眼前还是从这里出去最重要,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要从双仪城的第一任城主说起,很多人不知道,除了现如今的城主梅歆芷,双仪城还有一任城主,正是他建了这双仪城,他的名字叫做何尚,你们或许熟悉他的另一个名字,‘一颦’和尚,他现如今在少林寺出家,是方丈座下一字辈的弟子。他与现城主梅歆芷年少时曾一同在慕容星……前辈那里学过琴。‘何尚’亦不是他的真名,鲜有人知道,他其实是鲜卑一族人,与燕国三大长老灵耳灵目灵口同宗同辈,是燕国王室的守护人。他年少时曾是鲜卑族光复燕国的激进人士,与梅歆芷相知相恋,共同建立了这双仪城,作为他日东山再起的大本营,他们在此大肆修造淫乐场所,以聚财储粮习练兵马为目的。后来两人不知为何一拍两散,何尚去少林出家做了和尚,本非鲜卑一族的梅歆芷却留了下来,将双仪城经营的风生水起不断壮大,短短几年俨然已成盆钵满盈的小小国度。尽管如今的双仪城已不再以复国为目的,却因富庶兵强马壮兼之收留了许多叛逆人士而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为芸芸众生的众矢之的。要说这何尚呢,他本名叫做‘慕容尚’,是慕容星……前辈的侄子辈……”
叶之洋口中滔滔,殊不知话中此人,那一颦何尚此时也正在双仪城中。城中守卫一一被解决,瘦瘦的一颦和尚与胖胖的一笑和尚带领大队武林盟军从中路直上,在半山中遇到了浩浩荡荡前来阻截的各路好手,为首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女娃,她双眸流转好似叮咚泉水,眉心红痣恰如雪间红梅,她身量娇小盈盈而立,如树上的青涩鲜果稚嫩饱满,透着将要成熟却未成熟的缕缕清香,瞪着杏核一般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颦何尚,樱桃小口一张一翕在微微细雨中娇艳欲滴道:“佛家弟子不闻声色不问是非,高僧为何拿起屠刀闯入我清净之地,杀我无辜百姓?”
一颦和尚身后胖胖的小和尚一笑贪婪地看着她,双眼再腾挪不动,盟军中多是青年弟子,他们亦讶异于面前小姑娘的美貌,欣欣然满心向往。面上一道长疤的一颦和尚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等上山只为取回各门派十三于此的经书与双仪城这些年所敛的不义之财,请城主莫再执着,快快将之交出,休再枉送性命。”一颦身后众弟子一听面前的小姑娘便是双仪城城主,一时都慌了手脚。
“哈哈哈!”梅歆芷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慕容尚!这双仪城从何而来你难道忘了吗?你的复国大业说忘就忘,多年感情说放就放,金山银山留不住你,这般铁石心肠一去不回,怎地如今却又来要了?你难道吃厌了斋饭想要重新开荤吗?”
一颦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小僧法号一颦,再不是从前慕容尚。”
“说得好!”梅歆芷盯着他面上的长长伤疤道,“这天下已再没有慕容尚,他早就被你杀死了!真恨我当年手软,没有将刀再往下一寸,割在你这冷血的脖颈上。”话音未落,她手中已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薄刃弯刀,劈开风雨径向一颦砍去。一颦轻移脚步一掌拍在了她的手腕上,梅歆芷吃痛收回高声问道:“高僧心如石铁,却为何手下留情?”一颦双手合十:“城主莫再执迷不悟,金银不过身外之物,城中百姓千万人,条条性命抵千金。”梅歆芷眸中含泪,她弯刀如雨直刺过来:“你这个懦夫!还我当年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慕容尚!条条性命抵千金?那我们的青儿和晴儿呢?他们无辜惨死,你为何不为他们报仇!”
一颦面上的伤疤隐隐作痛,青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当年他一心为复国,铲除异己杀人如麻,结下了许多仇家,他们的青儿便是被仇家残忍杀害,那一年青儿只有一岁,将将学会走路,摇摇晃晃蹒跚学步的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他至今能记起青儿惨死的模样,当年他怒气冲冲,杀了仇家满门,当时他们家里也有一双蹒跚学步的儿女,他手起刀落痛快地在他们父母面前将他们斩在刀下,稚童的鲜血猛得迸出溅了他满身满脸,仇家临死时心有不甘咬碎了呀诅咒他们绝后,每一个孩子都不得好死。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晴儿出世,他却每晚每晚的睡不着觉,每每入夜时青儿的死状和仇家那一双儿女临死前的哭声扰得他不能入眠,几回回梦中,满身鲜血的婴童向他索命,满脸鲜血的青儿向他哭诉地下阴冷想要回到爹娘身边,他手刃仇敌时,梅歆芷已又做了母亲,他不想将这份愧疚强加在她身上,对自己的噩梦也绝口不提,实在无法安眠时只能抱着佛经一遍遍地诵读,晴儿出生三天时发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又险些被另一个仇家杀害,他紧绷的神经也又一次拉到了极点,“我诅咒你每一个孩子都无辜惨死,今生绝后!”仇家临死前的诅咒又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噩梦每日每夜的轮番突袭在每一个困极的瞬间。只要孩子在双仪城一日,留在他们身边一日,就一日不得安宁,永远处在危险之中。他再无法忍受丧子之痛,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婴送给了他的远房表亲、与他一同在师父慕容星那里学过琴的表哥慕容琪,慕容琪不能生育,自是将女婴视为己出仍唤作晴儿。
这一切梅歆芷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她一对儿女都被仇家所杀,而慕容尚却不思复仇,日日逃匿在佛经中,任凭自己刀剑相向誓不回头,最后竟然遁入空门一去不回。梅歆芷声泪俱下咄咄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孩子,你可还记得你有过一双儿女?!”
如何能忘?即便日日诵经,那些噩梦亦从未停止过。唯一能抚慰心灵的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晴儿,慕容晴,如今还健健康康的活在人世,不久前,他曾见过她一面,她圆圆的脸蛋肉嘟嘟胖乎乎特别可爱,眉宇间有她娘亲的样子,亦有她娘亲年少时的善良天真。他很想告诉她他们的女儿尚在人世,可是他却开不了口,他不确定如今的梅歆芷还能不能当好一名母亲。一颦和尚抬眼看了梅歆芷一眼,她仍美貌动人容颜稚嫩,却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丧子之后,她整日迷醉在金银铸就的享乐窟里,不理会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诫,恣意享乐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甚至对自己挥刀相向。自从自己出家后,她愈加变本加厉,手段肮脏,早已泯灭了人性。双仪城在她的双手下日益壮大最终招来祸端,城中有他许许多多的故人,他再一次踏入此地,为的便是能将此事平安化解,奈何风起云涌,事态大大已超出了他一个小小和尚所所控制的范围。但是眼下尚有生机,城中千万条人命都在梅歆芷的手中,他又一次合十了双手,发自真心道:“梅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收手吧。”
梅歆芷苦笑道:“我当年瞎了眼,竟看上了你!”她身后陆续有人声纷纷附和,一颦胸中一痛,眼底泪光闪动,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她身后站着许许多多的人,竟有大半是他的旧日相识,昔年曾随他征战厮杀保卫这座城池,当年他曾热血满怀,向他们许诺重整山河,谁料想再见面时竟是兵刃相向,劝他们放弃理想。他心中知道,这局势是无论如何也翻转不回来了。他使出擒拿掌法,将梅歆芷拿在手里,沉声道:“让他们住手!”梅歆芷弯刀一反在一颦身上划了一刀脱身出来,她恨恨地对身后道:“兄弟们,守住我们的家园!”
山上山下群声鼎沸,连落雨也在助长声势,越下越大。一颦腹部中刀心胸寒透,此战一开,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冰山一角
涂清澈听完了慕容尚的故事,挨着决明子的肩低眉索思道:“如此说来,双仪城原本是旧朝残余势力的大本营,擒龙道建造的初衷也是为平复旧朝做准备,这密室中所藏乃是双仪城这些年来囤积的金银粮草。后来慕容尚出家后,如今的城主梅歆芷放弃了复国,但双仪城中依旧收养着反臣逆民,所敛金银也依旧汇入密室内。然而密道的钥匙早已丢失或者遗弃,这座山竟成了有进无出的金窟。城主梅歆芷有意保我平安便是为了借我之力破掉这擒龙道,取回密室中的金银,皇帝知晓其中利害,亦特意差我来破此密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我师父鲁祖之平生最恨鲜卑族人,当年又怎么会帮助慕容尚建造这擒龙道?师父既然早料到会有后人来破密道,甚至隐约猜到会是我来,为何又处处针对,想要置我于死地?”
叶之洋心虚道:“你师父或许是怕此事旁落更易招惹祸端,索性自己出手,那钥匙或坏或丢甚是蹊跷,说不定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至于你……你师父大概怕有其他人来,只好将机关做绝,反正将金银锁在那里安全保险,只要解不开密道,便是座金山银山也毫无用处。
涂清澈摇了摇头,他拍着决明子的胳膊说道:“我总觉得没有这样简单。你那皇帝弟弟此番定是有备而来,唐燮人虽阴险但出招奇狠,恐怕未等我们出去,双仪城已遭践踏。你那皇帝弟弟说不定早就视双仪城为眼中钉肉中刺,此行便是要一举拔除,不但能够剿灭旧党,清除余孽,趁机清除异己肃清朝廷,还能获取大笔财富,简直是一举多得。”
决明子道:“我吩咐了他要等我出去再行动……”
涂清澈头摇得更起劲:“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有机会,便是诛九族的罪他也会先做了再说。”
决明子不再吭声,显然知道他说的没错。
看来双仪城此番在劫难逃,其他人不必惋惜,只可惜了城中那些无辜妇孺。叶之洋心一提,心中担忧愈来愈重,涂清澈一口一个旧党余孽,岂不知他自己便是他口中的“余孽”,若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此事会不会有所转机?这个秘密埋藏的时间已经够久,无论是朋友还是亲兄弟,他都应该将真相告诉他,哪怕真相会令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他也该知道真相。他正色对涂清澈道:“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决明子一反常态揽住了涂清澈的肩,冷冷地盯住了叶之洋。涂清澈面色微红,向叶之洋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并没有外人。”
叶之洋看了一眼涂清澈,又看了一眼决明子,决明子错开身藏在涂清澈的身后,双眸如针直往叶之洋身上扎,显然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叶之洋心潮涌动汗如雨下,他想了许久仍旧说不出话,此时涂清澈正沉醉在决明子掌心的温度中,他嗔怪地瞪了决明子一眼,将他搂在肩头的手拍掉,浑身洋溢着喜悦之情。还是……等破了擒龙道再说吧。叶之洋在心头叹了口气,最终向涂清澈微微笑道:“我幼时有个小名唤作‘予儿’,你说好不好听?”
涂清澈一愣,哑然失笑道:“你神秘兮兮的,便是要与我说这个?”
“正是这个。”叶之洋摆了摆手,起身向洞外走去“你二人身染风寒,我不与你们同住,你们早些歇息吧。”叶之洋的背影难得的有些萧索寂寥,他的衣摆随风荡了几荡,肩头微耸,身影一晃又钻回洞外的那个密道去了。浅浅的水面岸边又变成了决明子与涂清澈两人。决明子去瞧涂清澈的神色,却瞧不出任何变化。
是夜,阴凉漆黑的长石上,涂清澈窝在决明子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静静嗅着他身上好闻的药香与墨香,这味道闻起来甚是心安,似乎有他在身边便可以无从畏惧。他在黑暗中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去看决明子的侧脸,眸中晃动着粼粼的水光,与浅浅的水面交相辉映,心头绵绵深情萦而不绝。夜里更深露重,他弯了弯眉眼,又向决明子身边靠了靠。
两人都得了风寒,不时咳嗽打着喷嚏。不知靠在一起躺了多久,久到决明子的手臂酸酸涨涨,已经被涂清澈枕得微微发麻。涂清澈忽然道:“真想枕着你的手臂一直枕下去,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决明子在他耳边轻笑道:“恐怕不成。”涂清澈微微讶异,摸了摸他的耳朵道:“你不喜欢吗?”决明子笑说道:“我的二弟恐怕不怎么赞成。”涂清澈失神道:“哦?你二弟?你二弟是谁?”决明子捉住他的手往腹下一带,涂清澈摸到那滚烫坚硬的一物猛得把手收了回来。
决明子将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些睡吧,明日有你受的。”涂清澈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翻身骑在了决明子的身上,他咬着他的耳朵嘻嘻笑道:“你睡吧,我来做你的被子。”决明子且喜且悲,看来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叶之洋给够了两人时间,直到他无聊到想要啃自己的脚趾头,才硬着头皮钻进洞里来找他们。“你们睡够了没有?”他大着嗓门踢着石头尽最大努力发出动静,洞那头有微微弱弱的回应声。叶之洋见了两人光景,心里一股无名火突地冒了起来。那两个人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脚步虚浮身体摇晃,竟像是一夜未眠!
叶之洋生生将怒气憋回,装作不知两人昨夜做了什么,催促二人早早上路。三人整理了身上之物,涂清澈身边有一枚青玉玉佩,一枚玉镯,一管玉箫,一只玄机匣与一只连弩,决明子身上只有一只致幻蘑菇,一瓶救急丹药,而叶之洋身无长物竟赤条条什么也无。
叶之洋施展轻功攀上墙壁,将头顶那枚活砖拆掉,头顶上砖头松动掉落下许多砖块,竟现出一臂之宽的大洞来。大把的光线透照下来,湖底忽然一片明亮。看来头顶的密室竟是透光的。涂清澈与叶之洋借了轻功攀上去,又拉了决明子上去。
三人上来洞口,被面前情景惊得话都说不出。只见一间屋大的地方竟堆满了各种宝石金银做成的小山,原来那光亮不是穿壁而来,而是几十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身上发散出来的,这里的夜明珠少说也有百枚,颗颗都比彩云脖子上挂着的那一颗大,更不用说其他玉石与金银。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决明子,也被眼前景象看呆。
叶之洋更是开心,他本就喜欢玉石金银,一下见了许多珍宝岂有不高兴的道理。他流着口水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竟是看什么都喜欢,见什么都想往怀里揣。涂清澈四处走着,默默查看着这间屋子,他皱着眉抬头瞧了瞧,只见头顶上亦有一个小洞,那洞正好在这座金玉小山的上方。涂清澈叹了口气:“看来这座宝山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叶之洋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然看见上面破了的洞上,有一根超大的金条横在上面,挡住了金条上方的无数宝石珠串。叶之洋捡了一颗玉石珠子运气朝那金条打去,那金条颤了几颤微微挪动,果然又有许多玉石顺着那个破洞掉落下来。
“看来此处珍宝甚多塞满了屋子,竟压破了地板,从上面掉落下来落成了一座金银玉石做成的宝山。”决明子语气甚是嘲讽,眯起眼睛打量着头顶,管中规豹略见一斑,仅仅这一块小小斑点竟将国库中的珍藏都比了下去,这双仪城还真是富庶得很。怪不得皇帝视之为心患,筹划了许多年誓要荡平此地,费尽心机也要将此纳入囊中。若自己是皇帝,只会恨不能早些领兵将此踏平。多年前初次来时,便知此地留不得,想不到短短几年,竟丰盈若此!怪不得皇帝勤政节俭,百姓却日岁贫苦,原来民脂民膏都被搜刮了投在这里,朝中这些大臣可真是当得一手好官!他的双手微微发抖,忽然被一双清瘦有力的手稳稳握住。涂清澈握住决明子的手,微微仰面看着决明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决明子凝重的神色陡然一松,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叶之洋运气再投,上面却再没动静了。他转着圈道:“看来我们得想法子上去。”四周陈设异常简单,机关也设得相当显眼,叶之洋不可置信地摸着一枚圆环向涂清澈道:“这该不会……”涂清澈上前仔细查看了一遍又一遍,亦狐疑道:“是这里没错,这机关怎会设计得如此简单?”
“你们让开!”涂清澈手拉圆环,吩咐二人远离自己。他手拉圆环,猛得一拉,墙壁上呼啦啦打开两扇石门,石门之后竟然有一道石头阶梯螺旋向上,尽头处道道金光闪耀,那是金子在夜明珠的皎白荧光下灿灿夺目。叶之洋与决明子连连欢呼总算到了最后一关。可他们回头看涂清澈的脸色,却发现他额头上汗珠直冒。
涂清澈面色涨红,用力拉着圆环道:“这机关撑不了太久,看来我们不能一同去了,你们快走!叶之洋,我把他交给你了!你们千万要活着出去!”叶之洋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这机关的真正用意。若想进入最后一层密室,必须得有一人拉住圆环。鲁祖之设计这道机关的用意,是要进来此地的人们相互争斗反目成仇,最终达到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的目的。
然而,他鲁祖之千算万算,算错了一招。这个世上竟然有不为金银来破擒龙道的人,竟然有不畏惧生死的人,竟然有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人。
涂清澈臂力孱弱,拉住圆环的手臂已经在颤颤发抖,那半开的石门也在微微晃动。叶之洋点地飞身翻到他的身边,将他一把推开,自己拉住了圆环。他扎稳马步,回身向涂清澈笑道:“自己的男人自己保护,这里我来,你们快走吧!”
涂清澈怒斥道:“你在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叶之洋稳稳拉住铁环:“谁知道前面又有什么致命机关,我正是不想死才不要与你们同去。你放心,你们上去后,我会原路返回去。”
涂清澈着急道:“哪里还能有路返回去!”他一面说一面争着去拉圆环,却被叶之洋一掌推开。叶之洋自小习武功力不浅,这一掌直把他送到了决明子的身边。决明子一把拉住了涂清澈的手。
“莫要小看我,我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呢。”叶之洋笑了一笑,笑中莫名苦涩。“真可惜……与你做不成兄弟。”他话将说完,石门处簌簌抖动,不断有细小的碎石落了下来。此时不走,恐怕三人都没有命了。
涂清澈咬紧了牙,将防身的一只连弩递给叶之洋,他恋恋不舍地望着他,声音低沉但坚定道:“叶之洋,你一定要活着走出去,出了这擒龙道,多得是你我做兄弟的日子。”叶之洋将连弩收下,微笑道:“好。若我出去见不到你,定饶不了你。”
叶之洋用空余的手拉了拉决明子的衣领,拍着他的胸口低声道:“莫忘了你之前许下的诺言。”决明子神色复杂,凝重地向他点了点头。
碎石愈来愈大,涂清澈再不回头看叶之洋,拉住决明子的手三两步冲进了那道螺旋阶梯。
☆、浮生所欠 尘世无由
身后落石如雨,涂清澈拽着决明子一路狂奔,奔进了那道金光之中,一屁股摔在地上。霎时间响声大作,石块相撞之声不绝于耳,涂清澈的心一路凉了下去。
决明子摸着扑通乱跳的胸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少了些什么,他又摸了摸胸口,那枚一直放在胸口致幻蘑菇已经不在了,不用猜,定是方才被叶之洋顺手牵羊了。他心绪难安,似是安慰涂清澈似是安慰自己道:“叶之洋本事大着呢,我们要对他有信心。”涂清澈握紧了他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两人略略回神,开始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与普通屋子差不多大,只是它的用料要华贵得多,这间屋子的每一块砖都是用金砖砌成,脚下踩的头上悬的全部是金光闪闪的金砖,金屋的四面墙壁上各挂了一盏壁灯,灯上点着的却不是火光,而是四颗硕大明亮的夜光珠。
这四面墙壁上各有一个关着的门,看方位,该是南面墙壁门内的地板被压破,漏了金银下去。南面的暗门内是金银,不知其他三面门内又是什么。涂清澈挨个摸着石门,却发现身后的决明子已许久没发出声响。他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直直愣在那里,双眼紧紧盯着正中一块石台,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得湿透。
涂清澈心中纳罕,朝那石台走去。石台正中有一块方形凹槽,看上去像是什么印章盖上去的印迹,看上去眼熟的很。涂清澈拉住决明子的手欣喜地摇晃道:“开了这石台,你我就能重见光明了。” 他面上皆是欢喜神色,心中满是新的希望和喜悦。决明子心里却猛得一沉。
“这石台上刻着一串鲜卑文,我不懂鲜卑文,看不懂它的意思,不过它旁边还有一行汉字,该是这鲜卑文的译文。看这意思,上面刻着的似乎是鲜卑一族王室的族谱。”涂清澈面上的欢喜颜色渐渐消失,口中话语越说越慢,直到再也说不下去,“慕容俊,慕容冲……这一支是燕国历代皇帝的名字和他们在位的时间,最后两位是慕容星与慕容舍,慕容星是慕容霜的爹,想不到他竟是燕国的君主,这慕容舍……这慕容舍又是谁?我虽看不懂鲜卑文,但这几个鲜卑文字我倒熟悉,它与刻在我碧玉箫上的那一串一模一样,我娘曾说这一串鲜卑文是我的名字。这石台不会是刻错了吧?我的名字是‘涂清澈’,怎么会是‘慕容舍’?上面还标注了慕容舍的兄弟,叫做慕容予,他们的父亲是慕容舒,他们的母亲是……苏合香……”
涂清澈再也说不下去,他想起慕容舒死时复杂莫名的目光曾流连在碧玉箫上的那串鲜卑文上;他想起叶之洋之前曾故作神秘的说“我幼时有个小名唤作‘予儿’,你说好不好听?”;他打开玄机匣取出其中的玉玺,又想起慕容霜临别前曾对他说:“这枚玉玺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他回头看了看这擒龙道,这里面的机关一处处一道道果然都是为自己量身打造。
原来年幼时的冷遇并非无缘无故,父亲的厌恶师父的冷眼皆事出有因,原来一切的巧合都有迹可循。涂清澈跪倒在石台前,嗒嗒,眼泪一滴两滴成串成行地砸在地上,决明子别过头去不忍再看。涂清澈撕开衣袍,露出左腕上烫痕,那烫痕的形状与那玉玺的图腾和石台的刻痕一般无二,皆代表了鲜卑王族至高无上的荣誉。
涂清澈擦干泪水,一字字道:“我活了一十五年,如今才知道原来我的名字不叫涂清澈,而是慕容舍,我的父亲不是涂霆而是慕容舒。” 尽管之前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都表明他的身份并不简单,但一来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二来他内心一直抵触挖掘真相,此事便一拖再拖总也没个结论,但是如今水落石出,已经容不得人再装聋作哑不去面对。
他垂着头低声问道:“王爷是否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决明子痛苦地点了点头。涂清澈咬紧了牙,又问道:“是否自初见,王爷就存了要设计利用我的心思?你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骗我来这里为你挖出双仪城的宝藏?” 决明子无法否认,只得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