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将身边的人往边上又踹了踹,苏壳儿裹紧被子,心安理得地睡了。
鸡叫三声,苏壳儿醒了。
一睁眼,对上一双大睁着,却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眼睛。
苏壳儿重新闭上眼,再一睁眼,对面的人脸凑得更近了,不仅如此,还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摸摸苏壳儿的脸。
回顾了一下自己昨天半夜里做的倒霉事,苏壳儿不情愿地接受了现实,
“右,右护法,”苏壳儿陪着笑,“您醒啦?”
右护法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吓傻了苏壳儿。
他说:“乌璐鲁哇啦无力呀”
苏壳儿:“……”
不能动,这一定是某个地方的巫祝之语,一动,轻则五脏出血,重则穿肠烂肚!
右护法:“呜呜哈物理卡物无”
苏壳儿:不能动,右护法这是想让他不得超生啊……
“哇呜——”
“右护法!”苏壳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给您做牛做马还不行吗!”
右护法的回应,竟然是摸了一下他的脸。
苏壳儿只觉得被摸了的半边脸瞬间酥麻了,心里一慌,肯定是□□!
右护法还是没有饶了他。
苏壳儿闭上眼,绝望地等着毒发。
等着等着,心里却不甘起来。
他做了什么了?好心地救了他,给他炕睡,不就是没给他被子盖嘛,但是炕这么暖和又冻不死他,他怎么反倒恩将仇报要置他于死地呢!
苏壳儿倏地睁开眼睛,愤怒地瞪着眼前的人,对方仍旧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他茫然啥?奇怪为什么还没毒发吗?
气得苏壳儿抬脚将人踹下了炕,一声很轻的闷响之后,右护法迅速地爬了起来,在苏壳儿反应过来要抱头躲闪之前,右护法自己竟然先抱头蹲到了一边。
苏壳儿:“……”
苏壳儿举起的还没来得及放到脑袋上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右护法这副受了欺负的小狗似的反应是怎么回事?莫名地觉得有点……怪啊……
“右护法?”
抱头蹲着的人没理他。
“喂!叫你呢!”
抱头蹲着的人从手臂间探出一双眼睛,望着他。
苏壳儿这才瞧清楚,这人眼睛里满是好奇和迷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这哪里是他们那个阴狠毒辣的鬼无常右护法啊?
苏壳儿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慌。
☆、第 2 章
村头的王赤脚围着右护法转了几圈,神色惊疑,一边转一边还发出“哎,不对啊”“啊,原来如此”等等莫名其妙的声音。
要不是苏壳儿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差点就要以为村里唯一的大夫转行做神棍跳起了大神来了。
“他到底咋了,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王赤脚伸出两根手指,轻而悄地探向右护法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一个指尖弹跳,右护法的头发就被……撩了起来,露出半边无任何异常的脑袋。
这般行云流水,看得苏壳儿一愣一愣的。
“他脑袋怎么了?”
王赤脚指着那半边脑袋:“你别看这没破没缺的,据老夫估计,应该是受了重物钝击,脑部神经受损,才会有如此怪异的表现。”
“哦,”苏壳儿点点头,“就是……撞傻了?” 王赤脚一脸严肃地纠正他:“不,是被打傻了。”
“哦,反正傻了……哎,大夫,他这边脑袋上有血……”
“……老夫说的是对的,他是被重击——”王赤脚手指绕到另一半的脑袋,“这边脑袋然后傻掉的。”
“大夫,还在流血啊……”
“看我做什么,止血啊!”
所以,右护法是这么傻的。
送走了王赤脚,苏壳儿蹲在右护法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傻子!”苏壳儿叫了一声。
傻子起先没反应,苏壳儿又叫了一声,傻子喉咙里呜呜地说着没人听懂的话。
堂堂右护法竟然傻了,苏壳儿嘿嘿地笑起来,没有错,他不需要掩饰,他就是幸灾乐祸!
傻子见他笑了,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喉咙里的呜呜声更大了,然而还是没有一个字能清晰地说出来。
苏壳儿笑得更欢快了,好像碰上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傻子也笑得很开心,终于不再抱头一脸防备地蹲在地上了,苏壳儿笑得前仰后合,他也跟着左右摇摆,苏壳儿捂着肚子满地打滚,他也躺下滚来滚去。
然后两个打滚的人就撞到一起去了,苏壳儿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傻子碰到伤口也是浑身一抖,又抱着头蹲回去了。
本来还担心又给人家撞聪明了的苏壳儿见他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放下心来,十分好心情地拍拍他的脑袋:“傻子,饿了吧,爹给你做饭去啊……哈哈哈……”
就是傻子,也是要吃饭的,饭还没熟,刚飘出些米香味,傻子就悄悄地自以为没人发现地,挪的自个儿蹲的地,眼巴巴地盯着灶台。
苏壳儿是个穷农户。
有钱,不多,还不敢用,万一有个病啊灾的可不得用钱,现在花了以后跟谁哭去。
有房,不大,只有两间,一间大的里面摆着炕锅灶桌子啥的,还有一小间是茅房。
有田,不多,两三亩地,春种麦来秋种稻,富余还是有点的,够日常开销就是了。
总之,苏壳儿对自己现在是生活十分满意。
所以天降一个傻子后,苏壳儿第一反应不是要收留他两人好好过日子,而是想着怎么在这个傻子身上发一笔横财,让他的小日子过得更滋润些。
不要嘲笑苏壳儿,更不要唾弃他,他就是小老百姓,又和傻子不沾亲不带故的,顶多算是在一个帮派里混过,他既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份好心供养个闲傻子。
苏壳儿咬着筷子瞅着扒着饭碗狼吞虎咽的右护法,眯起的小眼睛的满是市井小民的算计。
他可是右护法的救命恩人啊,还想啥啊,把人完好无缺地带回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苏壳儿笑眯眯地给傻子夹了筷子菜:“护法不要客气,吃好喝好啊。”
一夜大雪,掩盖住了所有痕迹。苏壳儿对于右护法怎么躺他家院子里这件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直接领了人去麒麟堂。怕护法这一身劲装太过显眼,又寻摸了蓑衣斗笠给他戴上。
苏壳儿寻思的好好的,右护法武功那么高强,会受伤倒在雪地里,那肯定是被人追杀,还是被不少人追杀。万一那群人没找到尸体不甘心,不是要殃及他这个无辜平民?
所以啊,得遮严实喽。
好在雪地里,这身装束也不算怪异。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可不是嘛,下这么大雪,谁乐意出来。
苏壳儿把手放在嘴边,靠哈出来的热气囫囵暖了一下手。麒麟堂在山上,还没走上山路呢,大雪就浸湿了鞋袜,冻脚疼。
唉,早知道就过个几天等雪化了再出门,右护法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口粮,他这么心急,受罪的还是自己啊……
苏壳儿回头看了一眼,穿得十分笨拙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苏壳儿给他腰上系了根绳子,绳子这头握在自己手里。
别说,人虽然傻了,却十分听话,乖乖地跟在后面,一点要逃跑的意思都没有。
苏壳儿做了三年帮厨,知道山后有条小道可以直通山上,平日里后勤采买都走这条路。
然而奇怪的是,那怕是这条小路,平日里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他扒扒手指头,哎呦,脱帮五六年,规矩变了?还是这条道不用了?怎么走了大老远了,一个人都没见着?
亭子哨岗还在,只是……下了场雪,下破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