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让真真和小石头去练武,他换了身衣裳,闲庭鹤步般出来,抚平袖子上的褶皱,笑问:“什么风把太子吹来了?”
太子见不得孟长装腔作势,心里蹭蹭冒火,面上却微微含笑:“今儿是来给你报喜的。孤想过继小石头给孤做儿子,以后他会是太子、皇帝。”
当今皇帝还没死,他就许诺下一代人做太子和皇帝了。
“你这话够大逆不道的。”孟长笑容不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太子见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满是从容自信,衬得自己最标准的端茶姿势都变得猥琐呆板了。
他心里想哭,人比人,气死人,娶老婆是捡孟长不要的,生孩子,孟长一胎生俩,儿女双全,自己捡个便宜孩子却是个不争气的女儿。
“虽然大逆不道,却是大实话。”太子低眸,努力让自己抿茶的姿势看起来自然。
孟长只觉得他浑身僵硬,懒得去猜测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对我来说,与其让小石头给你做儿子,将来做太子、皇帝,倒不如我自己做皇帝,他依然会是将来的太子、皇帝,而且我们一家人还不用分开。”
“孟长!你居然如此大逆不道!”太子噌地起身,指着孟长,横眉怒目,显然是气到极点了。
他越是生气,越表示他内心的害怕。
孟长云淡风轻地道:“太子殿下,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连句实话都不许我说了?”
太子胸口剧烈起伏,深呼吸数次,方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谁敢伤害我的家人,我跟谁拼命!我跟你说这话,只是让你记住一件事,别打我孩子的主意。小石头可不稀罕你的皇位,你找稀罕你皇位的孩子去做你儿子罢。”
孟长说罢,直接起身,淡淡地朝他一笑,信步出了书房。
太子呆若木鸡,心里气得不轻,他想以小石头作为人质,要挟孟长,但孟长最后那一眼,虽然淡淡的,却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仿佛告诉他,他敢妄动,他真的敢抢皇位。
太子捶了一把茶几,他就不信了,难道孟长这个野人一般的人,真的敢抢皇位?
旋即太子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哼,抢便抢,就让父皇瞧瞧孟长的野心!
他隐隐觉得,这是扳倒孟长的一个好机会,谁让这次的流言最可能是孟长放出去的呢?
他抓不到主凶,只好拿最大的嫌疑人孟长撒气。
太子甩袖而出,回头看了眼看似没几个侍卫的皇庄,蹬车回京。
“太子还会来么?”姜明月从树后走出来,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颦起娥眉。
孟长弹了弹衣袍上的落灰:“不知道,我不是太子,不知道太子想什么。”
姜明月颦眉,道:“瞧太子最后离开的模样,心有不甘。”
“他这辈子除了投胎投得好,大概没有甘心的事情了。”孟长呵呵一笑,语气微冷。
姜明月幽幽叹口气。
之后几天,他们一直担心太子会找上门来,但太子没找上门,孟长担心的另外一件事却发生了。
世家大族,文官武将,望风而动,纷纷暗地里拜访卫亲王府,得知孟长不在京城,四处打听,一直打听到皇庄上来。
所以,皇庄上每天都有不明人士出没,或罩头罩脑,或乘坐低调的破马车,过来游说孟长去争太子之位。
孟长让端姑代为打发走,他和姜明月坐在皇庄对面的树上,悠闲地晃着腿,吃苹果,看书。
“你那个人,穿一身小厮衣裳,脚上的鞋子却是蜀锦做的。”姜明月笑着,指向方从大门出来的一个文官。
这群人,装相都不会装,漏洞百出。
“那应该是工部的王大人,我们在边关打仗时,他手下的一个小官发明了改良的盾牌。”孟长瞅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姜明月点头,又指一辆停在皇庄门口的马车:“这马车,破破烂烂的,拉车的马却是千里骏马啊!”
她都无语了,这么一装,不仅不低调,反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那是李霆的马车。”孟长皱起眉,“李霆怎么也来浑水?不像他的作风。”
姜明月猛然一惊,牵扯上太子,很多事,她都必须朝阴谋论上想。
“世子爷,不会是太子爷故意的罢?”她迟疑地问。
“有可能,更可能并不仅仅是太子。”孟长眉头蹙得更深。
他提醒道:“明月,你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我有用。”
“世子爷,你不会……”姜明月惊愕。
“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反正皇伯父想想太子干的好事,就不会拿这些人怎么样。况且,我们能看出来,他们是被煽动而来的,皇伯父是个精明人,看得会更清楚明白。”
姜明月连连点头,赶紧地用随身写笔记的毛笔,把前来拜访的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这些人,有些是真心爱戴孟长的武将,有些是别有用心来凑数的文官。
他们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皇帝最了解他们的脾气秉性,那么不仅不会责怪好人,反而会把帽子扣在太子头上。
孟长眯眸,太子啊太子,每次使坏,其实他自己落不得什么好,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他脸色微微沉下,不知父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浑水摸鱼,还是光明正大地跟皇伯父兵戎相接?
☆、第503章 火上浇油
太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父皇,儿臣无法承嗣,继承大统,又无德无才,请求父皇下旨,废掉儿臣的太子之位!”
“你也知道,你是无德无才,平常怎么就不能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呢?事到临头才醒悟。”皇帝不悦地低头看着太子,“江山社稷,岂是儿戏,你想废太子,就能废掉的。”
太子本是谦辞,岂料皇帝开口便接了话,说他就是无才无德。
他哑口了好一会儿,才又哭道:“儿臣自认,做太子以来,兢兢业业,虽无功德,却是以最的能力去做,以仁善待朝臣百姓,可是儿臣资质驽钝,不如堂兄,。
近日,更是听闻朝野内外,不少文武之士,上门求兄接下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儿臣本不信,今儿心绪不宁,便去了皇庄。岂料,兄门庭若市,这才知传闻非虚啊!
儿臣自愧弗如,儿臣的颜面不名一文,却不敢损父皇英名。还请父皇遂了文武百官的意愿,废掉儿臣,另立兄为太子!”
“满朝文武,竟全部支持长为太子,而废立你么?”皇帝目光炯炯,盯着太子。
太子再次哑口无言,为什么父皇听不到重点?他的话,重点是,孟长结党营私,想要谋朝篡位啊!
“这,儿臣只看到十几人。”太子当然不敢说满朝文武。
“十几个人并不代表满朝文武,而且,你亲耳听见他们讨论的是,废立你,另立你兄长,长?”皇帝再问。
“这……儿臣并非千里耳,哪里听到他们说什么。”太子神色尴尬。
“太子啊太子,谣言止于智者,你这心性着实有些差,听风是雨,没有切实的证据,就跑来朕面前编排你兄长,这不是君子所为。”皇帝失望地叹口气。
“可是,人人都这么说,儿臣惶恐啊!”太子捉急了。
“真的是人人么?朕就没有这样说过。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长图谋不轨,与人结党。
朕这里早就知道连日来,不少人上门去找他,他担心他们是来劝说把小石头过继给你的,便统统没见,与世子妃和孩子们天天避在山里。
这是长亲口告诉朕的。太子,休要人云亦云,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意思很明显,很多人去找孟长,太子偏偏想人家是要撺掇孟长夺位,而孟长自己却认为是来抢他的儿子。
所以,谁的心思龌蹉,谁的心思单纯,高下立现。
“儿臣惭愧,儿臣只是心慌罢了,以后定然不会再如此了。”太子咬紧后槽牙。
皇帝把一本奏折扔给太子:“这是去找长的人,你如果想知道他们要跟长说什么,直接召他们去你的东宫问一问便是了。”
奏折上的名字,大部分是太子让人私底下去游说的,还有他意料之外的人。
他知道皇帝这是敲打他,也不敢细看,把奏折还给皇帝,忙陪笑道:“既然父皇信任兄,儿臣没有怀疑的道理。是儿臣……疑神疑鬼了。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告退。”
巫飚送太子,回来后,皇帝叹口气,跟他说:“太子心术不正。”
“陛下慢慢教,太子爷会改正的,他可是皇后娘娘从小教导的。”巫飚连忙道。
皇帝又是一叹,脸上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这天,门庭若市的皇庄变得门可罗雀。
孟长一家子终于不用躲进山里当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