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别他日咱们这里又被屠回来才好……”
项羽充耳不闻,神色漠然,匆匆打马而过,身后百余名随行人员,均是刘季带来的护卫。
日前楚怀王熊心下令传召在外作战的项羽及刘季回撤彭城,未及项羽入城,又是一纸军令:留军彭城外三百里外砀县,孤身入王城。
如今看这情况,估计接到这纸命令的,只有他项羽一人。项羽神色漠然,眼看着刘季被一众侍从前拥后簇的引入城北一处宅院后门口。
刘季回头,神色谦恭:“项将军不如一同来换身衣裳?再同去拜谒大王?”
项羽嘴角一弯,骑在乌骓上眯着俯视着刘季伙同一众下属:“无事,爷在这处等你出来一同入宫便是。”
刘季点头,入内。
项羽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本显得诚挚的眼神变得尖利。大雨声掩藏住了内宅中微不可闻的刀剑出鞘之音。
韩信落在最后,微侧过脸看项羽一眼。
项羽嗤笑一声,韩信步子一顿,最终仍旧跟着进入庭院。
“彭越,樊哙,纪信,灌婴,卢绾……”项羽在心中默默报出埋伏在庭院中之人的名字,另外还有:“原淩县师爷曹无伤,沛县官吏曹参,外黄张耳,沛县周苛、周昌……”
刘季脸色在踏进内宅的那一刻立马沉下来,项羽不进来,那就是夏侯婴做了再多的埋伏也是白搭!
樊哙由院墙上轻轻落下:“我带人杀出去……”
刘季神色犹豫。
彭越道:“姑且得一试!”
刘季咬牙:“当心!”
项羽年轻,在一众军阀之中虽有杀名,却终究只是少年英雄,和一众老而弥辣的将领们在一起,谁都不会真正高看他一眼,最多提及的还是他小叔项梁。
而今项梁战死,众军阀更是无人着意此人,连带他手上龙且、虞子期、季布等人也不双十出头。
但是刘季一路协同项羽作战,见得多了,只觉得此人乃是心头大患。萧何对此也是默认。
此时,局势对刘季有利——刘季虽然手下兵马不多,但是威望尤甚,先追随陈王,后投景驹,虽然未经大战,却三攻丰邑,算是起义老臣,甚至投身起义比项梁还早些。
而后和大多东楚军一道投奔了项梁,一路转东阿、濮阳、定陶、雍丘、外黄、陈留,正是名声鹊起之时,恰逢项梁战死,不少原先的中立派和王权派不得不再次考虑自己该何去何从……
一道人影从小心翼翼的从那处朱门之中出来,看见项羽跨着高头大马就在门口,当即一愣。
项羽一愣:“吕青!?”想不到这人最后还是拜在刘季手下。
吕青面上露出一丝愧疚和惊惶。
就在这时,周围风声突然一滞,项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说时迟那时快,从天而降的雨水倏然一停,兵戈交错“铮”的一响,雨滴接着再次落下,三个黑衣蒙面之人却已然寻不见项羽身形!
项羽如同一只苍鹰,翻身落于院墙之上,万鬼朝皇未曾出鞘,面上犹带嘲讽。
身后风声一紧,项羽头也不回,长刀朝后一架,整个人凭空翻起,接着兵刃相撞之力飞身落回乌骓背上,五尺长刀架在肩上。
五人相顾,随即变幻招式呈合围状扑上来。
项羽一哂,目光中一点寒光,须臾之间看破五人招式配合,单脚一点马鞍,不退反进,跃出五丈之余。
纪信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正要举刀劈下,刀刃上却未有丝毫阻力,随即后心处被手肘一撞,当即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血。
于此同时,项羽身形已是鬼魅一般错开另外两个合围者,顺手刀鞘一甩,撞上背后追来的彭越手腕,硬生生将彭越手中利刃压回剑鞘。
彭越几次发力拔剑,却又被项羽有意无意的撞回去,手中之剑竟是未能再□□分毫。
樊哙见势不妙,提刀便要向项羽砍去。谁知项羽面露嘲笑颜色,仿佛身后有眼睛一般,并不回首,却接连避开樊哙招式,竟是如同戏耍。
灌婴赶上来救场,项羽却翻身踩上灌婴肩膀,两膝一曲卡住灌婴脖子身体往下一坠,将灌婴甩出丈余,自己回身面对樊哙。
樊哙虎目圆瞪,大喝一声便使蛮力向项羽冲来,宛若一座小山丘!
樊哙体貌魁梧,竟是比项羽还高上大半个头,简直就是一头熊。
项羽却依旧不避不退,身形灵活,手腕翻转一招隔住樊哙刀势,随即借力打力,错身踹向樊哙下盘。樊哙力道集中在手腕,不及项羽突然撤力,又被一脚踹在膝盖上,整个人往前一扑。
项羽负手持刀,转身往前走,由着身后樊哙摔个狗□□。
“莫要这般小心谨慎,现在争斗,还未到时候……”项羽悠悠道,翻身上马,随即叹道:“往后,莫要怪兄弟不讲情面了。”
吕雉站在庭院中一处高高的凉亭上,手中撑着一把艳红的油纸伞,看着后门小巷中上演的一出“全武行”,没劲儿的叹气:“也就是刘季和夏侯婴这两没出息的能想出来这混招数来……”
红色的油纸伞微微挣动一下,吕雉面上露出一丝嘲讽:“怎么?还就说不得刘季了?啧啧,我真想不通,刘季这厮都抛弃你了,你曹氏倒是重情义!”
油纸伞面上细细勾勒出的美人赏花图上,一个美人的笑脸僵硬,眼角泛出两行潮湿的印记,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
吕雉微微动容,继而眼珠子一转,语调温柔道:“我这也是在给刘季夺江山,你既然这么爱他,出来帮个忙又如何?”
图上美人却是再无动静,宛如真的就是一张伞面上的工笔画。
吕雉白皙的手指紧紧绞住一方丝帕,只恨自己道行不够,纵然是这神秘家主所赠的“噬魂”,也不能完全听从自己的吩咐……
项羽浑身湿透,泥水汗水沾满全身,看上去狼狈不堪,就像是战败而逃,然而刘季一身干爽,被侍从打着伞送出来的时候,却是脸色灰暗,笑脸僵硬。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项羽不问刘季是否派人暗杀,刘季也不问为何项羽会出现在正门口的街道上等着。
两人依旧一副和气模样,同去拜谒怀王。
及至大殿门口,刘季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项羽却只是眉头紧皱,四维禁卫军数量颇多,本来是不解那一道军令是何意思——要他孤身进彭城见怀王,而刘季,手上的兵马却一丝未撤,尽数围在彭城之外。但是现在,项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双拳渐而紧握。
“大王有令,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夏侯婴得意洋洋,拖长了音调,微微向刘季躬身,让他入内,却横刀拦在项羽面前。
项羽漠然定住脚步,阴测测的目光盯着夏侯婴。
两息之后,夏侯婴忍不住移开目光不敢与项羽对视,只觉得浑身发寒。那一瞬间,夏侯婴觉得这个浑身落魄、又刚失去了靠山的年轻男人宛如一匹孤狼。
突然殿内传来侍卫的声音:“宣项羽进殿!”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
几丈之高的朱漆大门由内侧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拉开。
大殿之内朱色梁柱描金,织花地毯自门口延伸至尽头,气势恢宏的大殿尽头,王座高耸,犹如在睥睨殿堂上的任何一人。
项羽入内,略过双膝跪地的刘季,双眼微微眯起,望向鎏金王座上端坐之人。
“大胆!”一名侍卫大声呵斥:“见到大王胆敢不跪!”
项羽偏过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遂单膝下跪,行武将礼。
熊心双手汗湿,冷汗自双鬓淌下来,滑到他初显胡须的下巴上,最后细碎的“啪嗒”一声,落在他的衣襟上,熊心面无表情的望着项羽,内心复杂。
项羽嘲弄的望着熊心:“王有何吩咐?”
熊心咳嗽一声,望着项羽和刘季,最后道:“本王着意你们二人率军攻秦,眼下路径有二,只看二位将军如何选择……”
刘季拱手道:“自以为无项将军率兵之能,恐负圣望……”
项羽安静的听着,嘴角自始自终都带着一丝冷笑。
虞楚昭只穿着一条单裤,赤脚站在泥泞之中躬身扎草人,秋雨浇在少年线条紧实漂亮的脊背上。虞楚昭一头乌发凌乱的扎在脑后,邋遢却依旧帅气。
只有百人的小队被拆分开来,十人一队,或是扎草人或是制作火把。
甘罗蹲在旁边帮着虞楚昭扎草人,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问:“这又是做什么”
虞楚昭停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手上的泥浆混着脸上的雨水,看上去如同一只花猫,只见着一口白牙。
“草船借箭,草木皆兵,怎么着都行。”
甘罗一头问号:“什么草船借箭”
虞楚昭龇牙一笑,得意洋洋:“小爷说了你也不懂。”
因为诸葛亮这会儿还没出生呢!
甘罗闷闷不乐的,一会儿又问:“你给两条攻秦的路,你说项羽会选哪一条?”
虞楚昭负着双手,一派高人模样:“自然是走东线。”
甘罗翻白眼:“你怎知道?项羽不傻,明显是西线阻力小。”
虞楚昭伸着食指在甘罗鼻子前头摇啊摇,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你也太小看项羽了,不过实话说,小爷倒是愿意他走西线……”
甘罗追问:“那为何他要走东线”
虞楚昭:“你觉得楚军还有谁能带军一路破章邯谁能拿得下东线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