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山河泪

山河泪_分节阅读_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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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楚昭莫名其妙,只好摸摸甘罗的头表示安慰。

    甘罗咋咋嘴:“你还没告我为啥东阿一战项梁肯定能赢呢!”

    虞楚昭失笑,心道这竟然还惦记着,只好解释:“秦军不可能先打算着灭掉齐国,齐国势力混杂,最不缺能拥护成王的人,章邯这就算把东阿打下来,也守不住的,不过是要警告齐国在临济插手了魏国的事情,叫他们好恢复到战国时一贯的观望状态。”

    一晚上时间,虞楚昭总算弄明白了章邯的打算:“章邯最终的目标只能是两处,一是彭城,此地是风门,战略要地,和荥阳比肩,二是赵地,此处必然是巨鹿。”

    说着说着,虞楚昭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来,只能单方面的从战略习惯上去评判章邯的作战计划,但这似乎也有些勉强。

    甘罗翻身爬上驴子:“你咋知道是巨鹿不是邯郸?怎么说都是邯郸重要。”

    虞楚昭回神,咳嗽一声,装模作样:“昨夜夜观天象……”

    甘罗嗤笑:“免了吧你,就你还夜观天象,我就不用活了!”

    虞楚昭摸摸鼻子,心道小爷总不能告诉你历史上大战就是在巨鹿吧……

    天色微亮,大军再次浩浩荡荡往北而去。

    虞楚昭翻身上马,视线在旁边的林地上一扫,顿时勾起昨夜不好的回忆,当即加快速度赶路,只求赶快离开这地方,看见那林子他就发毛。

    项羽皱眉盯着面前的信件,上头项梁的笔迹龙飞凤舞,叫他即日前往东阿,共同作战。

    刘季跪坐在项羽下手,扬眉道:“武信君所言极是,齐国另立国君,而田荣身为上一个国君的兄弟却被秦军围在东阿,眼下我们若是救下了东阿,自然南齐必然和我们交好,那楚地边防才得以巩固。”

    项羽眉毛微不可见的皱起来:“既然东阿一战已经有必胜的把握,为何还要爷带军驰援”

    刘季一噎,只听旁边萧何道:“武信君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王离,司马欣战河北,若是南下围城东阿……齐若是亡国了,后果不堪设想。”

    项羽锋利的眉毛低低压着,抬起垂着的眼睛望向下手的两人,一会儿眯起眸子目光扫向刘季背后站着的高大侍卫。

    那侍卫见项羽打量过来,也不避开视线,目光直直和项羽相对,气势上丝毫不输给项羽,眸光锋利如同利剑。

    项羽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摆摆手示意自己再做考虑。

    项羽一夜未睡,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那日在水镜中看见的景象,虞楚昭的身影,翻滚的波涛,以及那握在虞楚昭手上的,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青虹剑。

    “不能再让那小子往战场上跑了……”项羽两手枕在脑后,躺在乌骓背上,喃喃自语。

    一会儿之后,项羽坐直身体:“全军听令,速去东阿!”

    ☆、傀儡线

    烈日终于向西低垂,余热却依旧烤灼着大地。

    虞楚昭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缓解被汗水刺痛的感觉。虞楚昭上身赤着,武袍耷拉在腰间,整个人晒黑了一圈。

    夕阳余晖之下,胡陵近在眼前,这个城池几经战火,城墙之上刻着烽烟的痕迹。

    虞楚昭莫名其妙的看着城门口游荡的两队巡逻军,偏过头对钟离昧道:“胡陵就算不是重兵把守,也不该是这么个模样……项羽带来的兵呢?哪去了?”

    钟离昧光裸着古铜色的胸膛,邪邪的一挑嘴角:“有仗不打,不是你家项羽的风格……”

    虞楚昭深呼吸,只觉得灼热的空气要将他的肺点着了,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胸口压着一股子无名火不知道怎么撒。

    胡陵空防,只有巡逻士兵,却不见大将踪影。

    “报!”前方本在城门处打听的一个通讯兵眼尖,看见虞楚昭,便打马而来:“报告军师!武信军东阿大捷!章邯败走濮阳,分兵撤退!武信君即日分兵追击!”

    虞楚昭顿时眼前一黑,追击秦军,便是跳出了章邯不知为何不动的东方,而再次冲进了虞楚昭一直避免的,此时已经胶着成一片的河北战场!

    虞楚昭翻身下马,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抬手,将那通讯兵从地上扯起来,拎着小兵衣领的手不断发颤,嘴唇气的直哆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信上前一步呵斥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兵莫名其妙,本是大喜之事,到了军师这里,却犹如打了场败仗一般,只好哆嗦着将项羽收到项梁传信,便火速渡河北上东阿,和章邯军交战,直至今日才有消息传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

    钟离昧莫名其妙拉过虞楚昭:“仗都打胜了,不是挺好,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虞楚昭眉头紧锁,脸上丝毫不见打胜仗的喜色,对着钟离昧挥挥手,赶苍蝇一般将人赶到一边:“稍事休整,即刻往城阳方向去!”

    项梁并项羽,刘季在东阿大胜,接着必定分兵追击分兵后撤的秦军兵马,及至雍丘,定陶和城阳。

    项羽单手握着万鬼朝皇,立于东阿城楼之上,望着狂欢的楚军,项羽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章邯明显未曾当真来战东阿,项梁以为自己是所谓“投石问路”,却不知道现在谁变成了被扔出去的石头了。

    擂鼓声起,烈酒的醇香在夏季蒸腾的空气中不断会挥发出撩人的醉意,万军欢腾,此处此时,是庆功宴也是誓师会。

    那响的战鼓震动项羽的耳膜,有节奏的鼓声就像是滴答摇晃的钟摆声,声声催人入眠。

    项羽神思恍惚,一时间眼前是尸山血海,一时又像是群魔乱舞,最后,一个身影终于浮现在眼前,少年清俊的脸,眼中的泪,以及横在脖颈间的那把青虹剑……

    “昭昭……”项羽目光放空,投向夏季炫目的天际。

    一个声音缓缓在项羽耳边不停的说话,最后再次道:“记住,只有死人才不能寻仇!”

    少顷,项羽嘴角一挑,勾起一抹冷笑,泛着血丝的眼眸睥睨着城楼之下的万千将士,仿佛看见血流成河,尸体腐烂在荒野的景象。

    项梁眼角余光中只见项羽唇角冷笑,便狐疑的转过头去,却又见项羽面上是他一贯的冷漠,刚才那转瞬即逝的阴沉乖戾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瞬间却不见踪影。

    项羽黝黑的眼眸带着审视,望向朝他看过来的项梁,薄唇微微抿起来。

    项梁一哂,知道自己之前是把虞楚昭得罪的太死,惹了项羽不快,便抬手,虚虚对着项羽一举酒杯。

    项羽眯着眼睛望着项梁,一会儿之后接过下手小兵呈上来的酒被,仰头喝尽杯中酒,将酒杯往地上摔碎:“出发!”

    项羽不耐烦再做休整,便率军赶往城阳追击秦军,晚了怕是虞楚昭就要追来了。

    刘季则带军追击往雍丘。

    项羽手上依旧是从薛县带来的五千士兵,对于项梁所谓的“凑足万军”一说嗤之以鼻。

    五千骑兵足矣,不是谁都能指挥得动百万大军……项羽眼中的战意涌现,但愿在城阳能和章邯一遇。

    七月骄阳似火,虞楚昭甩开大军,由李信、钟离昧带军北上,自己孤身单骑,昼夜不停赶往城阳,甘罗不愿和一众莽夫在一起,便跟着虞楚昭先一步而去。

    城阳坚壁清野,城门紧闭,一看便是要死守的架势。

    烈日当头,大军悄无声息隐在山坡荒草之后。

    “山野静默,蝉鸣蛙叫都没有……”虞楚昭狐疑的望向周围山林。

    空气粘稠,没有一丝风,方圆百里内寂静无声,宛如没有活物。

    甘罗面上说不出的僵硬——情况怪异,堪称凶兆。

    虞楚昭勒马停在城外山坡中一段废弃的古城墙上,下马跳上一块高出的裸岩,从高处俯视城阳,日光白炽,城内没有人声,亦没有炊烟,仿佛一座空城。

    浓烈的血腥腐尸的气息卷在夏季的风中,久久散不开,显然之前已经有过几次惨烈的大战了。虞楚昭视线在城楼外一圈堆积的尸体上一扫,忍不住皱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也罢,总不能曝尸荒野……

    虞楚昭抬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再度往城阳方向望去。

    画面忽而一晃,虞楚昭眼眸之中,城阳万鬼凄厉,怨气翻腾,整个城池蒙着一层血色的光,宛如即将卷入一场风暴之中。

    虞楚昭倒抽一口凉气。

    倏然一声巨大的闷声直冲云霄,战鼓擂响,一声压着一声,急促密集。

    一枝利箭刺破阳光直奔城楼上秦军军旗而去,“嗖”的一箭将旗杆射断!军旗从百尺城楼上直坠而下!于此同时,只听得四围一声“杀!”

    五千骑兵自四下冲出,转而合拢,瞬间形成尖刀状,直冲城门而去!

    骑兵队列身上的盔甲和手上的利刃在烈阳之下泛着寒光,项羽一马当前,手上万鬼朝皇发出低鸣之音,宛如嗜血的低吼。

    虞楚昭握着青虹的手一抖,长剑“哐当”一声砸落在地面上。

    虞楚昭面无血色,嘴唇发颤:“项羽,这是要屠城……”

    历史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一个急转弯,露出不容更改的狰狞面目。

    虞楚昭阻止了襄城被屠,却终究挽救不了城阳百姓的命运。

    “快!入城找项羽!”虞楚昭捡起青虹,飞身上马,奔马向大战中的城阳冲去。

    甘罗停在山道上,狐疑的往背后望去,手掌上平摊的罗盘乱转个不停,罗盘上显出的不是周易八卦之象,而是幻化出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色!

    甘罗骚骚头,不解:“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尸山血海的……”语毕也思索不出,索性骑着驴子跟着虞楚昭从陡坡上冲下去。

    项羽抬手缓缓拂过万鬼朝皇宽大的刀身,手心缓缓显出一道白色的印记,继而崩裂开,血色一片,顺着手掌滴落到手腕上。

    项羽看了一眼,毫无痛觉一般顺着手腕往上舔,双眼微微眯起来,宛如厉鬼一般的神情让围住了他的秦军吓得瑟瑟发抖。

    最后,一秦军将领咬牙命令:“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