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着迷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鼻息开始急促起来。
就是这个人将他从民间带回风起云涌的朝廷,让他的命运回归到本来的轨迹上,又是这么一个人,在他身份尴尬之时依旧伴他左右,还告诉他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昭昭……”熊心小心的触碰了一下虞楚昭的头发,观望着虞楚昭的表情。
虞楚昭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眼睛始终闭着,但是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你是走是留”
熊心试探的摸摸虞楚昭的脸,当初少年柔和的五官已经渐渐变作一种男儿气概的深邃。
“昭昭,你不知道,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熊心手有些不稳,缓缓扯开虞楚昭的发带。
外头人着急又催:“大王!”
熊心语气一冷:“天亮再说!”
熊心往虞楚昭身边靠了靠,见他未有不满,便揉揉虞楚昭的耳朵:“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的,恭迎大王回朝,那会儿你就是我的人了!”
虞楚昭猛然睁开眼,定定的看进熊心痴迷大王眼睛里:“我从来就不是你的人!”
熊心面色说变就变,反手一记耳光抽在虞楚昭脸上,登时将他半张脸打的肿起来。
熊心轻柔的将虞楚昭扶起来,抬手抹掉他嘴角的血丝,声音冰冷中压抑着一股疯狂:“你是我的人了,你重复一遍。”
虞楚昭忍不住冷笑:“小爷从来就不是你的人!”
熊心暴怒,一把扯住虞楚昭的头发,气急之下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虞楚昭手脚绵软,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药效已经明显发作,但他一声未吭,牙齿狠狠咬住口腔内壁。
熊心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眼中又是心疼,用冰凉的是手背贴着虞楚昭的脸颊,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得到你我费劲了全部的努力!”
熊心扯散虞楚昭的衣领,贪婪的呼吸虞楚昭皮肤上的气息,鼻梁贴在那修长的脖颈上上下滑动,饿狼一般撕咬那处光洁的皮肤。
“你不明白我做了什么……我一步步放弃自己的本性,让自己没有心,钻研权谋,我要登上最高的位子……对,宋义是我送去让项羽杀的,他是我第一个老师。”熊心小声而快速的说,话音一收,似乎还带着那么点怀念。
“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身边的人没一个可用,可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项梁在想什么……利用,全都是利用。但是我不愿意一直待在他的阴影下面,我渴望更高的位子。”熊心狠狠咬住虞楚昭的锁骨,在上面留下一个刻骨的痕迹。
虞楚昭嘴唇咬出了血,强忍着不发出痛呼声。
“我感激过宋义,但是他试图让我成为一个傀儡!这怎么可能我要实权……项梁死了之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调动军队戍守彭城,正好也就收回了兵权,项羽那会儿的兵权等于是架空的,若不是答应做先锋军,他也活不到现在!”
虞楚昭身体在药效下变得滚烫,但却只觉得透骨生寒——这个当年的少年郎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彻底的阴谋家。
“一切计划都很顺利,项羽刘季远征,楚地的势力在我掌控之中,等到项羽一死,下一步便是刘季,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楚王!”
熊心在自己留下的伤口上轻柔的舔舐掉渗出来的血液,语气温柔的叫人毛骨悚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昭昭……为了得到你。”
虞楚昭忍不住冷笑:“你不过是为了你自个儿……莫要说大话。”
熊心单手钳住虞楚昭瘦削的下巴:“我是为了你!你看中项羽什么世家子弟我也是!还有呢位高权重我现在才是王!他的长安侯是我封的!”
虞楚昭不答话,看向熊心的目光中闪过陌生和怜悯——这个人已经疯了。
“说吧,说你是我的……昭昭……”熊心神色在极度自负和哀求中不断变换着,握紧了虞楚昭的肩膀。
虞楚昭嘴唇咬紧着,一言不发。
熊心的眼底透出一抹水色,良久不再言语,就在虞楚昭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熊心却突然一把将虞楚昭翻过来压在榻上。
“不要用你这双漠然的眼睛看着我!”熊心嘶吼着,猛的撕开虞楚昭的衣裳:“你不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看着我!”
帐篷外头突然传来一个濒死的声音:“大王快走!”
熊心动作一顿,撑起身子喝骂道:“怎么回事!”
☆、兄弟决裂
熊心的一句喝骂犹如石沉大海,帐外唯有寒风呼啸,雪籽拍打帐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像是外头隐蔽着一头悸动的兽,呼啸着穿越山涧的风是它的鼻息,雪籽拍打的声音是它爪子不甘的抓挠。
熊心和虞楚昭二人被困在屏蔽视觉的帐篷内,外头苍茫的秦岭雪夜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逼紧。
虞楚昭微微一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只觉得外头呼啸的风中隐约夹杂着一点缥缈音色,藏在风雪声中丝毫不显。
“何事!”熊心缓缓从虞楚昭身上直起身,眯起的双眼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慌张。
“那边。”虞楚昭哑着嗓子,虚弱的声音微微颤抖,倒是为这句话增加了恐怖感。
一个血手印渗进来,旁边又是许多血色的抓挠痕迹,就像是有人在临死之前在那处拼命抓挠一样。
熊心立时色变,对着帐篷外大叫了几声,但是依旧无人应答。虞楚昭心中稍稍安定下来,淡漠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怎么可能!”熊心从帐篷门口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四十七队伏击……怎么可能!”
熊心脸色煞白,脚步在帐篷门口踌躇着。
虞楚昭心中祈祷熊心就赶紧这么着一个人快逃,自己好摸回去,也免得熊心和项羽照面,万一被项羽砍了简直就是找事做!
事与愿违,冰凉的身体再次贴上来,虞楚昭绝对的自己腾空而起,熊心一把将虞楚昭抱起来:“走!我带你回楚地,进了彭城就没事了!任谁来追都没用!”
秦岭大雪封山,千里绵延而去的一片苍白,夜空月隐星藏,唯有积雪的反光照亮一小段前路。血腥味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随着寒风一扫,消失无踪。
项羽脊背弓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把紧绷着的弓一般蓄势待发,他伏身藏在压着积雪的荒草里头一动不动,阴鸷的双眸微微眯起,狼一般扫视着眼前浓密黑暗中的一举一动,他的肩上落着积雪已经成了厚厚的一层,显是在此不少时候了。
项羽就如同一只狡诈的孤狼,默默的潜伏在此,声东击西,将敌人分散开来,再一个个猎杀。一切的散着血腥味的行动都隐藏在风雪的“飒飒”声之中。
黑暗之中,一辆马车冲破风雪疾驰而来。
项羽瞳孔清晰的捕捉到黑暗中的轮廓,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脊背绷紧,长刀驻地,身体往前倾过去。
虞楚昭被塞在疾驰的马车内,颠簸的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虞楚昭缓了口气,翻过身从靴子中抽出藏着的匕首,费力的撬开马车的底板,双腿反勾住座位,身体探出去。
黑暗之中,虞楚昭的眼睛犹如猫瞳,将一切尽收眼底。
虞楚昭舔舔撕裂的嘴角,闭上一只眼睛,车轮的转速在眼底放缓,渐渐能清楚的看见每一根车轴转过的轨迹。
“嗖”的一声,匕首旋转着飞出,一下切断了一根车轴!
细微的断裂声中,高速奔跑中的马车瞬间倾斜,马匹长声嘶鸣,被后头的重力一坠,骤然倒地!
项羽眉头锁住,扣住长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冲势却倏然一顿。
虞楚昭粗喘着气,鼻青脸肿的从侧翻的马车上爬下来,视线在一片黑暗之中和项羽一对,旋即转开。
虞楚昭心中总算安稳下来——项羽平安无事,旋即又嘲笑自己的提心吊胆,今夜这番动作,能做出来的除了项羽还能有谁
熊心摔的狼狈不堪,衣袍散乱,脸上带着擦伤,连滚带爬从马底下爬出来,摸黑大叫:“昭昭!”
虞楚昭的声音从测旁传来:“这里。”
熊心舒了口气,两手哆嗦着去摸虞楚昭,嘴里喃喃自语着:“昭昭,昭昭,还好你没事……”
项羽阴狠的蹙起眉头,握住万鬼朝皇的指节“咔哒”作响。
虞楚昭单手抓下熊心摸到脸上的手,漠然道:“在这。”
熊心反手扣住虞楚昭修长的指节,慌乱的神情总算松懈下来,仿佛得到了安慰一般,将那双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呵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虞楚昭眉头动了动,最后也没有抽开手,只是淡漠道:“你走吧。”
熊心一愣,手渐而松开,虞楚昭的手从他冰冷的手掌中滑落下来。
“和我走!”熊心突然暴怒。
虞楚昭不答。
“你还惦记着项羽!是不是”熊心语闭便要来扯虞楚昭的头发。
虞楚昭侧身避让,虞楚昭方才一番动作出了不少汗,药效也随之散去,此时身板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笔直:“爷和项羽的关系,轮不到你插嘴!”
熊心动作顿在半空,从未听过虞楚昭如此说话,稍许恼羞成怒一拳扫过虞楚昭颧骨。
虞楚昭单手制住熊心手腕,冷笑:“你和小爷也就半斤八两,真动起手来胜负还要另说!”
熊心面色青白交替,咬牙:“你跟不跟我走!”
虞楚昭撤手,反问:“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熊心表情挣扎,来回在威胁和恳求之间交替,咬牙嘶声威胁:“如今我占着天下大义,只要一道檄文出去,项羽便是大逆不道,天下共诛的国贼!你还要跟着他!”
虞楚昭嘲讽:“爷为的是项羽行事光明磊落,当世英雄!你当爷跟着项羽是为了荣华富贵!熊心!爷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熊心眼眶骤然通红,狠戾的表情中隐着一丝委屈:“你就知道项羽光明磊落了?当初你的长安侯可是亲口对我放下的话——这世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虞楚昭一愣,随即想到最初迎回熊心的目的,自己也在开始的时候就将他当成一枚好用的棋子,当下心中有愧,语气不禁弱了几分:“但他没暗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