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却道:“先下手为强!难道我就该洗干净脖子等着他砍!”
虞楚昭心中骤然怒火起,哑着嗓子道:“这就是他和你的区别!为何他如今举兵西进而不是掉头回彭城!他情愿等着和你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也干不出这暗中埋伏自己人的事情!”
二人均是声嘶力竭,斗鸡一般气喘吁吁,静默漫散片刻,熊心冷笑了一声。虞楚昭揉揉额角,知道熊心肯定不会相信,因为就连他自己,对现在的项羽,也无法相信。
少顷,虞楚昭小声道:“你走吧……回彭城去。”
熊心呼吸一滞:“你!”
虞楚昭垂着头漠然道:“你走,不然没活路了。”
熊心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惶急的抽出腰侧佩剑,牙齿咬的吱吱作响,继而狂乱的扫视四周密不透风的黑暗。
虞楚昭忍不住道:“不在,你莫看了,快走!”
熊心突然一剑架在虞楚昭脖颈上。
虞楚昭一动不动,唇角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瞪着眼睛望向前方的黑暗。
项羽下颚紧绷,手臂,脖颈上青筋爆出。
熊心喘气,难以置信道:“不……不在……”
虞楚昭冷嘲:“怎么这把相信了你怕爷骗你不成”继而语气冰冷:“我叫你走就是给你条活路!你当我是你这等人!”
熊心粗喘着气,哀求:“和我走吧……山下就有接应……”
虞楚昭垂下眼睛:“你走,爷保你一路平安回彭城。”
熊心手一抖,犹豫:“这荒山野岭……你……”
虞楚昭忍住一把撩开颈动脉处利剑的冲动,咬牙道:“用不着你管!滚!不然有你后悔的!”
熊心额上满是冷汗,挣扎一会,最后猛的推开虞楚昭,转头慌乱的冲进风雪之中。
虞楚昭站在原地未动,风雪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雪地上踏过来,在虞楚昭面前站定。
项羽面无表情的打量虞楚昭一会,继而伸手解开自己衣裳,披在虞楚昭肩上。
虞楚昭抬手紧了紧衣裳,觑着项羽半晌没说话。
项羽沉默不语,面上带着几分尚未消散的戾气,眯着眼睛,缓缓转动手腕,“唰”的一声,万鬼朝皇回鞘,嘴角冷冷的勾了一下,继而转过身去。
虞楚昭忍不住叫道:“项羽!”
项羽不答,却蹲下身子来。
虞楚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项羽是要背他。
虞楚昭明知故问:“做什么?”
项羽“啧”了一声:“背你过去,乌骓留后头了。”
虞楚昭树熊一般跳上项羽的背,两只胳膊紧紧的搂住项羽的脖子,项羽脖颈之间带着男子阳刚好闻的气味,还有汗水和鲜血的气息。
虞楚昭埋首在项羽的脖子后头,脸颊贴着项羽滚烫的皮肤,心中却难免忐忑不安。
项羽背着自家昭昭,良久叹息一声:“还好你没事。”
虞楚昭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他要放走熊心,于公于私都是有理由的,但是这话说出来却不像个样子,难不成只有让熊心暗中伏击项羽,却非要项羽不去追杀熊心的理
项羽背着虞楚昭逆着风雪走往前走,一会儿道:“你都放了话出来,知道你刚才那话是说给爷听的,你放心,爷不会坠了你名头,断不会去追杀怀王。”
虞楚昭讷讷的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口详细解释:“楚地是大后方,熊心在,便能使后方安定,楚地是你老窝,断不能乱。当今天下还未厌战,诸侯势力强大不说,恢复王政才是六国起义的名头,如今尚不是改朝换代的时候。”
项羽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漠然的声音顺着风雪传来:“知道了,爷都答应你不杀他了,穷担心个屁!”一会儿又忍不住酸意十足道:“知道你暗地里和他是结义兄弟,若是杀了他,便是陷你于不义。”
虞楚昭沉默一会,知道项羽是未将他刚才的话听进去,憋着气也懒得再开口。
项羽脸上带着倦怠,蚩尤的声音反复在他心底响起:“等天下到手,再接他回来也不迟。”
项羽眯着眼睛望前方的卷起的雪粉,不知做何想法。
虞楚昭疲惫的很,见项羽不在说话,便伏在项羽肩上,熟悉的气息的环绕着他,虞楚昭最后沉沉睡去。
项羽悠悠道:“谢了。”
芦笛声在风雪之中隐去,空中陡转拖长的尾音犹如一声叹息。
黎明时分,乌骓载着项羽和虞楚昭同大军汇合。虞楚昭刚睡醒,又呆又愣,被前方响起一片喧哗声吓的差点掉下来。
项羽蹙眉上前,仰头望着铜墙铁壁的函谷关:“何事”
函谷关上守将大喝:“此处已经被武安侯占了,长安侯请回!”
项羽默不作声的低着头,四十万大军于他身后不敢有半点动静,严阵以待,就等着项羽一声令下,便将踏平函谷关!
项羽却倏然朗声大笑:“那……便要在武安侯关下借地,稍作休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发了两章……日期标错了……导致某人还要赶一章……项目还在加班……要死了……
☆、被遗弃的信物
黄昏时分,函谷关下风雪渐紧,天地苍茫,宛如鸿蒙未开。
虞楚昭心不在焉,裹紧身上的皮袄快步往自己帐篷中走,总觉得这风雪,这天地,这混沌未开的景象是在是熟悉的紧,连带那无处落脚的寂寞之感也涌上心头,仿佛他自己,就是这天地。
项羽高大挺拔的身形隐在转角一枯树后头,黝黑的瞳孔中一丝金芒闪过,继而消失无踪。
“侯爷,怎么了?”调笑的声音从枯树上头传来,英布两脚一勾树杈,身体倒翻下来,脸堪堪贴在项羽脸边上。
项羽漠然扭头,两张英俊又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
英布自己傻眼了,没想到这个距离恰好靠的这么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双方的气氛,项羽猛的一低头,脑门“砰”的一声磕在英布的鼻梁上……
英布顿时鼻血长流,不正经的脸立时纠结在一处,顿时鬼哭狼嚎:“哎呦喂!又做啥子哟!?”
项羽冷着脸转身就走:“莫打昭昭的主意!”
英布翻身骑在枝桠上,眼角上还残留着淤青,悲愤道:“谁打你家昭昭的主意!爷也是有家室的人!”
章邯双手抱臂,颀长的身子斜斜靠在树上,悠悠道:“谁是谁家室?”
英布表情一僵,心道天要亡他了。
最靠近项羽帅帐的帐篷里头,甘罗两手抄在袖子里头,一吸鼻涕,望着榻上歪着的虞楚昭:“被人绑出去一趟,你瞧着精神倒是好些了。”
虞楚昭面色依旧苍白,但是好歹眼底的青黑消去了不少,有点人样了,而且怎么看都是一副懒洋洋,又饱暖思□□的模样。
虞楚昭摸摸鼻子,讪讪的对甘罗笑:“哎,你怎么回来的”
甘罗从鼻孔里面哼出来一声,手从袖子里头抽出来,比划一个两条腿走路的动作:“当然是走回来的!跟着你们的马蹄子印一路走回来的!”
虞楚昭心道外头雪那么大,哪里还找得到马蹄印,但是面上还是惊讶:“哦回来路上没瞧见你……”
甘罗又哼一声,不纠结此事,两脚蹬了鞋子爬到榻上,抬手翻翻虞楚昭的眼皮,盯着那双黝黑的瞳孔望了半晌。
“明明还在啊……你睡着了?”
虞楚昭不明就里的点点头:“项羽背我的时候就睡过去了,后来上马的时候都不带醒的。”说完自己唏嘘一番:“说来也奇怪,昨个倒是睡的安生。”
甘罗问:“没又看见那些冤魂厉鬼没做梦”
虞楚昭嗯了一声,表情有点古怪。他确实是没再梦见冤魂厉鬼,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做梦。
更要命的是,虞楚昭还做了个让自己脸红心跳的梦,估计睡觉因为有阵子没亲热的原因,虞楚昭竟然梦见自己和项羽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滚在一处做那事。
甘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今后还是搁项羽边上睡去吧。”
虞楚昭一哂:“那也要人同意不是现在小爷可不得宠,这不是被赶出来睡了么?”
甘罗一手指头杵上虞楚昭额头:“阴阳怪气的,人项羽不是怕扰了你休息么?”
虞楚昭半真半假道:“哪里是怕我休息不好,他这是变着法子要疏远我呢。”
甘罗摸摸虞楚昭脑袋,把那头头发□□成一个鸟窝头这才做罢:“你管他想什么,你晚上就和他黏一起就行。”说着嘴里啧啧有声,手脚并用的来扯虞楚昭的衣裳,一边嘴里促狭道:“你晚上就那么着把衣裳一拖,往他被子里一钻,你看他能给你撵出去”
虞楚昭被挠的哈哈大笑,手脚乱蹬的在床榻上翻腾了一阵,转而又气喘吁吁翻个身,落寞的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一会儿自己叹口气,赌气一般开口:“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们不懂……项羽现在心里信不过我,打算让我在边上当个摆设。”
甘罗翻了个白眼,气喘吁吁的挨着虞楚昭躺下来:“是啊,你站人家决策对立面上,谁能老忍着还有那熊心……你放人走的时候就没想想项羽的感受”
虞楚昭愁眉苦脸的一脚踢掉被子,翻身起来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都说旁观者清,但是放走伏击项羽的熊心一事,就连甘罗这个旁观者都看不清了,他还能指望项羽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