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山河泪

山河泪_分节阅读_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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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到浓时项羽脱口而出的话回声一样再次回响在虞楚昭耳畔。

    “就和你希望小爷薄情似得。”虞楚昭小声咕哝着,在项羽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咬了一口。

    但是本该警醒的男人似是在三年的等待中耗尽了警觉的气力,又或者对身边人的熟悉感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警惕的天性。

    项羽未有任何反应,起伏的胸膛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节奏。

    “你也不告诉小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爷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虞楚昭咕哝着,“啧”了一声。

    “得……这三年的事儿说不清了……”

    虞楚昭手指轻柔的划过项羽左臂上从手腕延伸至胸口的黑线。

    “这又是什么”虞楚昭倏然蹙眉。

    然而就在这时,晴朗的夜空中一声炸雷轰响,虞楚昭愕然的看见自己的指尖融化了一般变得透明起来!

    “昭昭——”项羽惊醒,翻身而起。

    雷声笼罩大地,将虞楚昭出口的话尽数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

    ps:谢谢黑色十月的评论~确实发现这章少了一段……不知道复制的时候出了什么味道难题了~已经修改~

    ☆、叛逃

    闪电撕裂三川郡一息前尚且清朗的夜空,炸雷平地而起,大地在苍白的光线中狠狠一颤。

    “刘季立汉……莫和他……”虞楚昭的话被轰鸣的雷声切割成无意义的片段。

    “昭昭!?”项羽瞳孔紧缩,大吼着单手将半撑起身的虞楚昭护在怀中。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狂风裹挟着舞阳春季散落的灰沙和空气中骤然分布开来的液滴,猛的撞开良品布庄早已破败不堪的雕花木门,将那厚重的门板直掀开起来,飞转着砸向两人。

    电光火石间,虞楚昭双手扣紧项羽瘦削的腰身,以面对面的姿势发力,动作将两人带着往侧旁一滚,堪堪让过那一下没死也能去掉半条命的撞击。

    两人劫后余生一般庆幸的对视一眼,但是下一秒——

    “昭昭!”项羽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血气瞬间顺着胸腔翻涌而上,左手上的黑线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之下犹如蜿蜒的黑蛇一般吐着信子想触碰左胸处那柔软的心脏。

    “你!?”虞楚昭惊愕的瞪大双眼,瞳孔中映出项羽绝望又麻木神情。

    项羽眼睁睁的望着怀中的虞楚昭泡沫一般消失在一道随后冲入房间的电光之中!

    千里之外,成敖一宅院简陋的房间内。

    “喝!”睡梦中的人猛地一惊,带着放置在磨得发亮的石板地上的凳子一晃。

    虞楚昭两眼圆瞪,赫然惊醒。

    密布的冷汗沾湿了贴身的衣物,额头到鼻尖上均是油亮的一层,虞楚昭整个人仿佛是被屋内这沉闷焦灼的湿热空气所晕染的一般。

    虞楚昭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身在何处——只见自己倒坐趴伏在靠背椅上,手边是一把掉落的油纸伞。

    “原来不过是南柯一梦……”虞楚昭苍白的手掌压在低垂的眼睑上,嘴角向上扬起,露出的却是一个苦涩的笑容。

    指缝间倏然间砸下当然水珠落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泪水在破旧掉漆的桌面上摔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一声炸雷在天际炸裂,闪电撕裂长空,那地动山摇的一声须臾间便盖过虞楚昭眼角滑落、又摔碎在桌面上的那一滴无足轻重的眼泪。

    空荡简陋的室内,虞楚昭倏然惊醒,和项羽虚幻的短暂重逢的温暖刹那间被周身的空洞挤兑的荡然无存。

    撕裂长空的电光霎时擦亮的铜镜中,映出的人影,依旧是那鬼面生不人不鬼的模样。

    “这算是在提醒小爷一句天命难违!?”指尖在镜面上映出的残破的脸上划过,指甲和镜面摩擦出刺耳的“吱”的一声。

    虞楚昭嘲讽的笑起来,只是不知道是在笑话自己,还是在笑话那所谓的天道。

    “天道面前,你自是无足轻重!”浑厚的声音隐在炸雷声中,随着从门缝中冲进来的风落入室内。

    这声音竟是和项羽像极,雄浑低沉。

    虞楚昭却是浑身一颤,瞳孔骤然收缩,本能反应告诉他,这不是项羽。

    随风潜入的声音中是掩不去的正气,对天下苍生、亦是对天地鬼神的绝对的刚正不阿,和项羽时不时就会显现出来的轻慢和阴郁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味道。

    但是,却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将他虞楚昭的肉体重塑成现在这副模样!

    虞楚昭眼珠在眼眶中疯狂转动着扫视四周,但是空荡又简陋的房间内除了他自己,和脚底攀爬出来的影子外,再没有任何一个能称之为活物的东西。

    最后,虞楚昭近乎绝望的视线抛射到们的缝隙处,最终定格——那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虞楚昭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现在一样清楚的认识到,那个始终在冥冥之中掌控着神州大陆的走向、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天地间万物生命的力量从未远离,一直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如蛆附骨。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虞楚昭艰难而不自觉的吞咽,只觉得不寒而栗,身体、动作,乃至心理活动,仿佛都统统被笼罩在一束冰冷的视线中,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耳畔的不知名的声音终于淡去。

    虞楚昭犹如被滂沱大雨浇了个透一般,浑身无一干处,最后一撸袖子抹把脸,长出一口气,但是眼角余光中,却看见窗户纸上的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虞楚昭动作一顿,却只是停在原地一动未动,他知道外头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人来究竟是做什么的,无非此时就是两个字——叛逃。

    但是,在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中,他虞楚昭真的能不叫刘季立汉么?那项羽又该如何?那几十万的江东子弟兵又该如何?

    “自古有话,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过了今天午时,楚汉议和,哪里还有先生的活路?”

    门外油滑的声音在滚雷声中开始不耐烦的劝说。

    虞楚昭敛下心头翻滚的愁绪,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已不是三年前一直被项羽护着的那个锦衣少年郎了。

    “没人护着小爷了,好自为之。”虞楚昭自言自语,现在他不会再凭自己的小聪明和知道的历史来推论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

    理智告诉他,要改变这个时代最终的命运,他能依靠的不能再是高超的本能反应。

    “刘季既然对先生已经起疑,那便是会找着法子来折腾,昨天是张良,明个儿又会是何人?”门外的声音继续开口:“先生还请快下决定,如今是没有退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虞楚昭终于明白为何项羽总是那张漠然的面容——因为知道从无退路,只能打起精神,十二万分小心的做出每一个决定。

    “先生的决定可是关系着楚汉局势,也关系着两家手下士兵的身家性命!”门外的声音催促。

    虞楚昭浑身一震,瞬间对项羽一直以来的心情感同身受:“自己手上牵连着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还背负不起、却依旧要背负的期望,不能停止、一路向前,这是一条通往帝位的路,却是难攀的天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项羽,你就是这样一步步走来的么……”虞楚昭在心底长叹一声。

    项羽漠然的面容再度出现在虞楚昭眼前,那个没有退路的男人坚忍着,一步一步向前,用漠然的表情掩藏住心底的恐惧,掩盖住内心的彷徨。

    这就是项羽,那个战神般令人仰望的西楚霸王。

    漠然的神情在度笼罩上虞楚昭那张狰狞的面庞,他知道,自己也不再有退路。

    那双无处不在,窥视人间的眼睛不会放过他,但若是就如此一直呆在汉军之中,等待大汉立、项王亡!

    捏紧的双拳骤然松下,虞楚昭深吸口气,他从没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虞楚昭不知道,这一刻,他决绝的表情和项羽是如此相似。

    “陈平,你来了。”虞楚昭活动僵硬的身躯,最后抬腿走向门口,双掌平推,雕花门开。

    呼啸的狂风奔涌进房内,将落在桌脚边上的红色油纸伞布吹的“猎猎”作响。

    “先生这是……”陈平面色难辨,奸滑的五官凑成一团,稻草一样的头发被吹的和胡须连在一处,但那张脸上试探的神情却是虞楚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

    虞楚昭手指在被吹的飞扬的发上一绕,脸上神色带着了然,剑指轻轻一点陈平,无奈般摇头,继而张口就对侧旁走廊上的黑暗处开口:“既然来了,怎么就不现身?”

    侯生双手交叉搭在鹤头松纹铜拐上,一袭布满补丁、却干净的长衫,从角落中缓缓而出:“年轻人莫急,老人家动作慢,这不就出来了。”

    “侯生告诉你的?”风雨交杂中,虞楚昭的声音合在天际的炸雷中间,隐成一声轻叹。

    若非侯生相告,陈平也决计没有这个胆子前来试探,所以这定然是提前知晓了的,但是陈平此人疑心颇重,少不得又要来打听一番。

    陈平面上依旧是一副不下于刘季的猥琐样子:“自然是这老货说的,不然我这也猜不出爷爷的身份来啊……”

    尴尬的搓搓手,陈平就赶紧向虞楚昭解释自己之前所作所为:“借小的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和爷爷你作对啊!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虞楚昭一笑置之,转回桌前,脚尖将那红色的油纸伞一勾,单手接住负在身后,看也未看身后的屋子:“走吧……小爷是早没退路了,早些时间就当是做梦、痴心妄想去了。”

    百里之外,同样风雨交加的舞阳城外,电光撕裂夜空,映出绵延百里的林立的兵戈铁甲。

    为首的骑士却并未着片甲,只一身湿透的玄黑武袍,大雨冲刷下,武袍紧紧贴在他高大瘦削的身躯上,勾勒出那一道道分明的肌肉纹理。

    “杀!”万军骤然爆发出一声愤然的怒吼,楚军上下,无人能接受战无不胜的项王和汉王刘季议和。

    “昭昭,等着爷。”项羽眯着眼睛,拇指在锋利的戟尖上轻轻擦过,长戟顿时咬上一抹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