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项羽洗漱了进了门,英布方大笑起来,指着项羽半天又指指虞楚昭:“这还少一条眉毛呢!”
章邯莫名其妙:“那陆小凤是谁?哈士奇又是什么?”
虞楚昭干笑两声,突然觉得自己是曲高和寡,没人知道他的笑点在哪里,于是干巴巴道:“哈士奇是二货。”
李信摸摸下巴,笃定道:“嗯,跟你比较像。”
虞楚昭哀怨的看甘罗,却只见甘罗一副没脸看的表情对着自己。
“什么?”
“脖子上那点也不知道藏好了……”
那厢,一众文臣武将却已经商讨开来。
“……不用顾忌吕不韦那头的人,引汉军西进,届时一举消灭韩信诸军。”项羽一锤定音。
甘罗大张着嘴,视线在满屋子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虞楚昭身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满堂具静,良久,甘罗的声音响起来:“叫周殷去黄河边真是干那事儿?谁的主意?”
虞楚昭点点自己的鼻尖:“小爷的主意。”
李信倏然笑起来,望着甘罗的眼眸中却没半点笑意:“长安候可是放了话,谁再提这事儿,就要谁的命。”
三月中旬,江南已春暖花开,关中却依旧停留在冻雨时节。
咸阳城冰雕玉琢,从武关悬崖上远远望去,好像一盆水晶景观。
虞楚昭随手折下一根冻着冰的树枝,拿在手上把玩一番,。
放眼望去,只见茫茫秦岭都透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少年冷峻的侧脸也像这冻雨时节的景观一般,晶莹剔透却冰寒透骨。
“你可是真想好了?不走萧关进军,破冰的话,那黄河下游的黎明百姓可是……”甘罗坐在悬崖上半架空的岩石上,望着虞楚昭的眼神有点复杂,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虞楚昭一样。
甘罗这是想就虞楚昭的出兵路线再做商讨,但是,虞楚昭显然是心意已决。
虞楚昭本意确实是走萧关,绕道匈奴人,等汉军进入北方,便两面夹击,一举消灭汉军主力部队,但是此举不可避免的会和匈奴人发生冲突,成本太大。
况且,众人都能猜到,吕不韦只是重伤逃跑并未身死,眼下时间紧迫,各方势力已经层层交叠起来,只有快刀斩乱麻。
虞楚昭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无毒不丈夫。”
甘罗叹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虞楚昭手指的温度融化了树枝上的冻冰,变得湿凉:“小爷从前是什么样的?小爷不记得了。”
甘罗仰着头看虞楚昭,却只看见少年下的弧线,那处的弧度已经不像从前一般圆润了,变得锋利起来,就像已经出鞘的刀锋。
“小爷知道凿冰破河,届时再利用凌汛放水淹了黄河沿线缺德……”虞楚昭望着脚下的咸阳城:“但是这是最快速解决汉军的办法。”
若是所料不错,此番北上进关中的,必定会是韩信率领的主力部队。
刘季也必定上阵亲征,这关乎了汉军的声望。
况且,在一众汉军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场必胜无疑的战争,刘季亲征不过是去白捡名声。
“罢了,兵燹一过,都是一个样子,不如早些结束了战争,再谈休养生息之事吧……”甘罗长叹,望崖下的城池,那处已经开始亮起灯光,夜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虞楚昭点头,望着脚下的咸阳,承诺一般道:“那时候再还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离骚
项羽回来后,虞楚昭便将军政一干事物统统交给项羽,自己专注和郦食其等一干老谋深算的一同着手筹划项羽登基之事。
四月初,韩信率军围齐地月余,两军都开始没什么耐心了。
这时候,周殷那头的消息和南下的武涉的消息一同传来。
“黔中、南阳并南郡表示不助汉军……”虞楚昭瞧着武涉的传来的书信。
心道武涉到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么。
毕竟现在形势上来看汉军的赢面要比楚军来的大——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从所占的地头眼下的后勤来看。
十罪汉王也不过就是个舆论之势,对全局暂时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楚军所有的依仗,不过是项羽在外的战神的名头。
虞楚昭刚想夸两句,却见项羽点头,显是赞许之意,嘴里话便转了弯:“这几个地方本就没插进来的打算,武涉不过是讨了个嘴上说法。”
项羽转头,似笑非笑瞧虞楚昭一眼。
虞楚昭咳嗽一声,接着看周殷的,面色就沉下来:“差不多要成了。”
大厅里,本来议论商讨的文臣武将都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望着虞楚昭。
李信开口道:“正好后天就是甘罗算出的时候了。”
一切打点妥当,已经是第二天夜晚,弯弯的月亮在天上挂着,明儿应该会是今春难得的好天气。
甘罗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背着手小老头一般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未能找到虞楚昭的影子。
“让他静静。”李信靠在合欢树下头把玩着芦笛,身上是下午时候虞楚昭软磨硬泡叫他套上的崭新的铠甲。
甘罗看了一眼,上前扯扯那鳞甲战裙,咕哝道:“他现在倒是怪会收买人心的。”
李信笑笑:“明儿就是登基大典,无论如何都要撑个场面不是?”
甘罗也笑:“是了,明儿一过,长安侯的称呼可就要改口叫了。”
李信点头:“现在不是都在后院里头喝酒划拳呢么,也算是最后称兄道弟一次,日后就不能了……可惜龙且他们几个未能赶回来。”
甘罗摆摆手往外走:“我瞧瞧虞楚昭那厮去。”
李信在甘罗身后叫道:“你知道去何处找人?”
甘罗不答话,身形迅速在黑暗中隐没了。
甘泉宫在点燃的万家灯火中影影绰绰照出一个形迹,那巍峨的宫殿的背后,却是曾经千里秦宫化作的焦土。
虞楚昭坐在武关悬崖下凸起石头上,两条腿在空中晃悠着,手上提着一坛未开封的酒。
“项羽正在后院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喝酒呢,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甘罗掉在藤蔓上缓缓荡下来。
虞楚昭头也不回的抬手晃晃酒坛:“来喝酒。”
甘罗失笑,站住脚后道:“你这是在等项羽?”
虞楚昭蹙着眉想想:“不知道,也许是想和他喝酒吧。”
甘罗摇摇头,一会儿道:“你上次叫仿制的那个玉玺,商山四皓里头那个矮子总算是赶制出来了,搁在你那匣子里头了。”
一会儿,甘罗又说:“你当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扶苏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但是几分假我也料不准。”
虞楚昭拍开泥封,仰头灌上一口冰凉的酒液:“姑且试试……这也不急,至少是等小爷解决了张良之后。”
甘罗又问:“那你是打算解决了张良也不回咸阳来一趟?”
虞楚昭脸上带着点酒意,笑:“回来就走不掉了!项羽是过一天是一天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张良死了,汉军灭了,若是吕不韦不找来,他难不成会去找那老贼?”
甘罗摇头,虞楚昭笑道:“那就是了,总归他活着小爷就不安心。”
甘罗小声嘀咕:“他活着我也不安心。”
虞楚昭赞同:“那不就成了。况且扶苏也说了,这命盘中,只有小爷是局外人。”
甘罗将酒坛抱过来,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确实,唯有你是局外人……”
一会儿,虞楚昭有点沉闷:“范增的事情,你告诉项羽了?”
甘罗摇摇头:“李信也没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时候。”
虞楚昭叹气:“是啊,不是时候……”
日前范增来信,却已经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封信。
范增日前在蜀中路遇一老者,替他用龟甲卜了一卦,卦象解出来便是他命不久矣。范增便问如何化解,老者反问他是否有愧于心。
范增答曰没有,于是老者便问楚怀王三字,范增惊,旋即又笑,直道对方是个神棍。
老者却笑问当初项王所做与今日楚军那唯一的军师中郎将所做的,罪孽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