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睡的好吗?医生笑眯眯地问。
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我梦见尹枫离开了我。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起他了吗?医生平静地问。
他是你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是吗?你想起你们的过往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
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想不起来你们说的一切。我只记得我们大学的相遇,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我苦恼地说。
不用担心,我相信你会记起那些的,等你不再强迫自己忘掉,等那些哀伤的往事如烟雾般散去,你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快乐地生活着了。医生说。
我笑着点点头。
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将白昼化为黑夜。
窗外,电闪雷鸣,惊扰着整个医院的病人,不安的叫喊声响彻在整栋大楼。医务人员忙前忙后,安慰着病人。
我站在窗前,望着突然而至在我眼前的光明,忍不住开心地微笑。
你害怕吗?他问,他的手里永远都离不开勿忘我。
我才不会害怕呢。我轻声说。可是我的话停留在了嘴边,因为我看到玻璃上竟然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像。
我缓缓转过身来,他还站在门口的位置。
你在发抖,还说不害怕。他责备说。
我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给你送花来的。他笑笑说。
发生了什么事?我哆嗦着问。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生病了?他困惑地望着我,他想要来抚摸我的额头,可是我避开了。我望向窗户,闪电刚好将光打在它身上,那里仍然只有我的影像。
我去叫护士,你怕的在发抖。他关切地说。
他死了。一个声音在我耳旁说,笑声凄厉。
清脆的响声传来,婶娘已经抱住了坐起来的我。
你怎么了?你在尖叫,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婶娘望着我,关切地问。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摔碎的玻璃杯。
第43章 心理教室(一)
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一间心理辅导室,据说有一次,一位姓许的老师在给学生做辅导时,被陷入梦境的学生捂死了。从那以后,去心理辅导室的同学经常会莫名奇妙的窒息而死。所以我们学校有一个传言:去辅导室一定要有人陪同前往;如果老师不在,陪伴的人要一直到心理老师来了再走;千万不要答应接受催眠,因为很可能会一睡不醒。我轻声说。
你放心,我竟然可以给你做催眠,一定也会将你带回来的。医生笑了笑,说。
其实每个学校都有这样那样的传说,如果真的较真,那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他望着我,平静而温和地说。
你的叔叔和婶娘很希望你可以快点好起来。医生说。
他们爱你,为了他们,你也该放下过去的包袱,重新生活。他说。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那些爱你的人在等你。他说。我的眼皮有些重。
踩水声,一声一声传入我的耳膜,水在我的脸上荡漾,试图将我拉进怀中。
吸气,屏住呼吸,吸气,屏住呼吸…
当我抬起头,我可以看到岸就在前方,它在呼唤我。
我突然觉得我的脚被抓住了,我越挣扎,它抓的越紧。我被拖入水中,慌张中,一大口水灌进了我的喉咙。它还不肯松手,它在扯住我,我无法向岸边靠近。
水将我的脸淹没,迷糊中我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了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她朝我伸出手,我拉住她的手,试图爬到岸边,当我的头浮出水面,我看到她长着我的脸,她的手刹那间松开了。
我闭着气,我在水中窒息。
沈青灵,沈青灵…一个声音在叫我,我突然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我还在岸上,没有下水。
你在哪儿?那个声音问。
游泳池。我轻声答道。
有人溺水了。我惊讶地说。
一个女孩正在水里挣扎,我连忙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抓住我。我轻声说。
她奋力地朝我伸过手,她紧紧抓住我,我的手被拉的硬生生地疼。在我将她拉出水面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熟悉的面庞和她惊恐的眼神,她松开了手。
抓住我。我大叫道,她不再浮出水面。
去半墙那里。那个声音在引诱着我。
我想救她,我不想去半墙那边。我反抗着那个声音的诱惑力,屏住呼吸跳入了水中。
没有水声,也没有水花溅落,只有音乐的声音,我又站在了半墙里的音乐教室外。
我想去救那个女孩。我说。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蛐蛐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进去。那个声音说。可是我不想进去,我想离开这里,可是那个声音不允许,它逼着我向那个黑暗的弹钢琴的男孩靠近。
他是谁?你的刀从何处而来?那个声音问。
我惊恐地回避着,我不想迈步,可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我向前。
我的手被拉住了,尹枫的手那么温暖,他在冲我微笑。我们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温暖如春。
我时常在梦里看到一群少女,凌乱的头发,苍白的面孔,哀怨的眼神,浅浅的冷笑,她们的面孔不相像,只是神情略似。
她们轮流出现在我眼前,似乎要我记住她们的样子,可惜我没有记住。我记住的是她们的眼神和冷笑,她们都没有脸。
我又梦见自己在梦里逃跑,我记得有一条街,寂静的街,两边的树对称排列,它们高耸入云。我不经意抬起头,我看到云端,树叶已经萌发,鲜花在逐一绽放。我对尹枫说。
在梦里,你可以随意变成另外一个人,经历他们经历的,想他们所想的。你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会因此而痛苦。尹枫说。
他是那么了解我,了解我经受的一切,了解我的痛苦,我不由得想,他是不是在梦中成了我。
有人曾对我说,我身边的人都将死去。我难过地说。我很惊讶他对我说的话竟然毫无反应。
每个人都会死去。他说。
如果死去,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吗?我是说可以和那些爱我,我也爱他们的人永远在一起吗?我望着他,轻声问。
也许可以。他微微一笑,说。
我想要死去。我想了想,说。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小刀,那刀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不要。一个急促的声音传入我耳膜,阳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夜还有那永远在重复的钢琴曲。
我这才发现刀已经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沈青灵。那个声音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找寻着它来自何方。我看到光芒撕碎了天空阴暗的脸,灼伤了我的眼睛。
青灵。医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声音着急而紧张。
我看着他桌上的照片,那张照片我看了很多次,那是他和他女儿的合照。
您的女儿,是淹死的,对吗?我轻声问。
已经十年了。医生平静地说。
第44章 心理教室(二)
害怕黑暗,迷恋黑暗,是多么畸形的爱。我站在窗户前,轻声说。
我以为你最喜欢阳光。汉娜站在我身旁,微微一笑,说。
我喜欢光,喜欢可以撕裂黑暗的光。如果它做不到,我宁愿沉入深深的黑暗。我说。
你现在说话的方式就像一个神经病。汉娜忍不住笑了,说。
也许我本来就是。我望着她说。
不然我怎么可以看到那些奇怪的场景,梦到那些奇怪的事物。我叹息了一声,说。